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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仲秋，我却再也看不见南飞的雁
嘛……
这其实是第一次尝试此种风格
================================桃李殷华创作联盟================================
[一]
始皇三年，卯月，子日，我被捕入狱。
七日之前，天殷殿上——
“逆贼高渐离，与燕太子丹、荆柯乱党蓄谋刺王杀驾，罪恶滔天，本无可赦。今皇上英武，力斩荆柯，兵诛燕国，扫平余恶，声威天下。六合之内，莫非王土，天下一统，诸侯皆朝于秦……”
我被侍卫死死的押在长阶之下，宦官赵高手捧圣旨，大声诵读暴君嬴政的“功德”。
“……吾皇听说高渐离善击筑。皇上爱才，欲留先生性命。”
“皇恩浩荡，天下归心……”
“……望卿感念吾皇不杀恩情，忠心服侍，报孝大秦……”
“……”
长阶之上，始皇帝纶发殷袍，斜倚在饕餮金椅上，忽而又走下长阶，那一双凌厉的凤眼久久凝视着我。
几乎是毫无预兆的，他反手抽出腰间的剑，斜刺出一个剑花，漫天梧桐落叶纷飞，寒芒直指我的眉心。
“矅其目，使击筑。”
那惨白而狰狞着的脸，殷黑的袍子在劲风中的衣袂翻飞，那傲慢而紧逼的剑，那不以为然的笑，便是我双眼见到的最后景色。
那一刻，我平静的看着他。
荆轲，他不如你。今天下配用剑之人，唯你。
[二]
我被熏瞎了双眼，重新打入大牢。唯一不同的是，手上少了一副枷锁，膝上多了一副琴筑。
有人说初盲者会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因为一切都变成了黑色。我却不然，许是荆柯死后就忘记了什么是孤独——亦或是因为秦王张开他那饕餮般大口吞噬六国时，天下就已经是黑色的了。
“秦王有令，关押高渐离七日，令其思悔，再为吾皇击筑。”
[三]
嬴政令我为他击筑，让我歌颂他的凶狠、赞誉他的残暴。我开始后悔了——荆柯啊，要是再有来生，我宁愿随你一起入秦行刺的是我。
荆柯啊，你在天之灵可否能看见我现在的狼狈样子？
黑暗中，我轻拨琴弦。
手捧寒筑、忆往昔，秦时明月难已矣！易水潇潇，难灭离人意。
牢门口，狱卒厉声道：
“高渐离，你可知悔？”
[四]
太子丹，渐离不愿负你。金台之上，你为求才而长叩在我面前，不厌恶我衣衫褴褛、狂妄自负，赐我美酒佳肴，只为有朝一日能诛暴秦。
“渐离，你看那雁。”你说，大雁长翔与空，是为了它所追逐的抱负。
我竟盯着那虚无的天空发呆——荆轲，你一定会比它飞的更远吧。
又是仲秋，然而我却再也看不见南飞的雁了。
狱卒打开牢门，喝问道：
“高渐离，你可知悔？”
[五]
第五日，因长期不见日光，我被矅的双眼愈加疼痛。
荆柯，渐离又听到风声了。还记得你临行前的那日么，风好大。你我朝夕相处数十载，那天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击筑。
风萧萧兮，呵；易水寒，呵；壮士一去兮……
狱卒踢门而入。“高渐离，你可知悔？”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六]
第六日，我做梦了。
我梦到了逃亡时的岁月——天下狼烟四起，“秦”字大旗铺天盖地，金戈铁马血染中原。百姓流离失所，城墟遍地。
秦兵铁骑所到之处，生灵涂炭，人间便成了地狱。刀枪砍断黎民的头——好不威武啊！一把火烧光了整座城池——壮哉！壮哉！
那是我亲眼所见啊！赢政啊，我都看见了！——即使你矅去了我的双眼，那一幕幕、那一幕幕我又怎么能忘记？
燕国不复存在，六国不复存在，太平不复存在。
赢政。你的功德无量啊！
梦醒后，我流了泪。
门外，尖利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高渐离，你可知悔？”
知悔？——谁该悔？
[七]
“吾皇有令，宣高渐离进殿！”
……
“寡人早有耳闻，听说先生善筑，愿请听之。”秦王的声音霸道而不留余地，虽然已经失明，我却仿佛看的见他此时的傲慢——那是强盗的容颜，驯服猛兽的沾沾自喜。
“赐筑！”一声令下，两个侍卫抬上了一副琴筑。我呆立片刻，摸索着坐到琴旁。
“请奏《阳春白雪》。”
我笑了——这强盗一样的人物也配听如此高雅的音乐？
拂袖，双指轻敲，三尺寒筑音鸣颤颤。
“东皋鹤鸣，泉水莹汀，阳春三月，惟有空灵；白雪将逝，寒降霜凝，阳春三月，薄暮冥冥；花开菡萏，山峦青青，阳春三月，百花复醒……”
“且住！”秦王打断了我，身旁文武也从乐声中清醒过来。“听闻先生曾为逆贼荆柯谱名曲，《易水寒》，愿请听之。”
我默然。“此曲只为荆柯而奏，恕难从命。”
大殿里一片哗然。想是这暴君的要求从未有人拒绝吧。料到他即将发怒，我连忙道：“皇上九五之尊，渐离自为皇上谱了一首新曲。”
“且奏！”
我抱起音筑，单手拨弦。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大难平地起，百姓何其灾！刀兵乱六国，铁骑踏四海，烽烟华夏起，暴君功何在？”
空旷的大殿只听得那最后一弦尾音微微颤动，强有力的音符在空气里漾开一圈涟漪，渐渐扩散开来，骤时布满了杀气。两边列座群臣鸦雀无声。
秦王暴跳，“高渐离！你可知悔？”
“渐离悔矣！悔不该未随荆柯斩尔首级！赢政，你祸乱天下，血染江河，你可知悔？引天下干戈四起，黎民百姓遭殃，你可知悔？刚愎自用，鱼肉苍生，你可知悔？”
我双手捧起琴筑，愤然大踏步上前，凭着声音的方向砸向嬴政。
那一刻，我似乎又看见了——荆轲，我似是看见了你提着剑冲上殿前的身影。随着身后的几把寒芒刺进了我的身体，眼前便化作一片血红……
阿房宫上，惊鸿掠过，长鸣凄异。
黑云默染江边月，却看鸿惊，却看鸿惊！
[八]
“怒发也冲冠。
思那日，易水比卿，群英具泣。
举杯相敬断肠酒，寒筑高击别离。
提玉龙，却为知己。
壮士此去知当死。
风萧萧、拭尽英雄泪。
君不见，月如水。”
“共君金台同拜士，
那次第、雁也南飞，云天皆义。
命断阿房何足惜？
仰天长笑而已！
悲心起，难抑纠悔。
易水重寒卿何在？
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然诺重，君须记。”
荆柯，人死后还能复明么？渐离还想看你舞剑。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方便转载，集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