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沼》藤书憾

23、失忆？

　　迟胤言在闷热的休息室睡得相当死，刘煜开了空调后都喘了口气。
　　才五月，还没到暑假呢，就已经热成了这样。
　　见靳霓生来了，他们围上来。
　　“言哥到底咋了？”李莫翟焦急道。
　　“李莫翟，我记得你和他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吧，他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重大刺激？”
　　李莫翟迟疑了一下，“这…我不知道啊，他连我都瞒着…”
　　靳霓生冷哼一声，扯了桌上的抽纸擦了擦脸。
　　“估计不是瞒着你，而是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想起来也想不起来了。”
　　迟胤言闭着眼，眼皮盖着的眼珠却一直在不安分地翻来翻去，眉头也皱个不停。
　　沈复问：“那他这是？”
　　“应该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今天估计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他让他想起来了。”
　　靳霓生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背去贴迟胤言的额头。
　　不该给他吃这种强效安眠药的，没有耐受这恐怕是得难受一段时间了，她心里想着。
　　温度还算正常，稍微有点高。
　　迟胤言浑身都是灰尘，刘煜和徐逸灰拍都不拍几下就把人抬到了床上躺着，她有点恼火。
　　李莫翟手机里来了电话，他站到一旁去接。靳霓生大致听到了，就是他父母骂他赶紧回寄宿处，如果再不回去就怎么怎么着。
　　“那，我先走了，你们看好言哥啊。”李莫翟一步三回头，往外走了。
　　白乾明开口，“那生生，要不我留下来看着他吧。”
　　话刚出口就被沈复塞了回去：“不行，刘煜看着他，咱俩得回家。”
　　刘煜跳起来，“他妈的你咋不看着呢？！”
　　剩下的几人踢皮球踢得激烈，靳霓生实在是被吵得受不住了。
　　“行了，都赶紧回去洗他妈澡吧，我看着就是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行！”曾舒宇义正严辞。
　　话音刚落，除去曾舒宇和靳霓生全都冲出去在桌上抢起了钥匙，刘煜不管三七二十一揣了不知道多少钥匙就跑了，白乾明沈复和徐逸从他手里抢过自己的也跑了。
　　“哦？那你之前千方百计又是钥匙丢了父母出走了非要去我家借宿是怎么回事？”靳霓生侧着头，微微抬眸看着他。
　　曾舒宇眼神心虚地躲了过去，低头啃了两下指甲，“这，这不一样……”他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靳霓生甩了甩手里的自动门钥匙，扔给了曾舒宇。
　　“行了，你留下，我回家了。”
　　靳霓生起身，在外面收拾东西回家，突然望向本来放着钥匙的桌面，空空如也。
　　“？操。”
　　她认命了，回休息室。
　　曾舒宇刚从衣柜里找了空调被出来，靳霓生就从他怀里抢了过来扔在了沙发上。
　　“你不是回家吗？”他疑惑道。
　　“刘煜那个夯货，把你家钥匙我家钥匙全顺走了。”
　　“啊？”
　　“你，和迟胤言睡一块，我睡沙发。”靳霓生道，随后拿了几件衣服进了浴室。
　　曾舒宇来不及抗议也没法抗议。这要是她睡床吧，那迟胤言怎么办？和她一块儿还是扔去沙发上？一块儿是绝对不行的，都不怕迟胤言对她做什么，怕的是半夜迟胤言醒了那该怎么解释。那他和靳霓生一块？那更不行，至少靳霓生是绝对不会同意的。他和迟胤言一块睡沙发？这不扯蛋呢吗，这死沙发连两条大点的狗睡一块儿都费劲。
　　靳霓生洗完并且吹完头发已经是凌晨了，一开门氤氲水汽涌出浴室，带着雪松和荔枝薄荷沐浴露的香味。她换了件淡绿色长袖T恤，下身穿着冰丝四分裤。
　　曾舒宇眼睛下面挂俩包青天额头的月牙。
　　“你去洗吧。”靳霓生边喝冰牛奶边说。
　　曾舒宇点点头，靳霓生给了他一套自己没穿过的冰丝睡衣。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靳霓生拿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睡着了，手机还亮着。
　　四周挺安静，灯也关了，他适应了一会儿才能勉强看清一点房间。
　　他关上靳霓生的手机，帮她充上了电。半晌他就那么站在沙发边盯着靳霓生，上扬的眼尾低垂着，长且浓密的睫毛盖住眼睑。胸前起伏有规律，呼吸缓而轻柔。
　　曾舒宇屏住呼吸俯下身子，小心翼翼把盖住靳霓生鼻子嘴的被子掀开一些，把她两只手放进被子里。
　　靳霓生觉浅，曾舒宇那么小心的动作也惹得她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曾舒宇吓得停滞不动，确认了一下靳霓生没醒之后离开准备上床睡觉。
　　说实话，他已经默认迟胤言是他情敌了，现在要跟发完疯的情敌睡一张床说不膈应是假的，但总好过睡卡座吧。
　　窗外路灯投进一些微光，曾舒宇看见床上另一半位置铺了新床单，还有另一床空调被。
　　想都不用想，定是靳霓生在他洗澡的时候帮他铺的。曾舒宇只觉得开心，傻笑还不能笑出声。侧躺看靳霓生安稳地睡着，他在朋友圈发了句晚安，晚安后面是个爱心表情。
　　靳霓生睡了没几个小时就醒了，之后死活睡不着。干脆翘着二郎腿躺着拿ipad看动漫看到天亮。中途曾舒宇痴傻着喊她名字，她以为曾舒宇醒了，结果一会儿就给她来一句想要抱抱。
　　迟胤言醒时阳光正盛，空调吹了一整夜，干燥的凉风钻进鼻腔惹得他鼻子酸疼。他睁开眼，想动动却四肢乏力，稍一用力就抖，甚至自己脸上的肌肉也在抖。
　　“醒了？”靳霓生躺在沙发上戴着眼镜，一只手撑着头翘着二郎腿吃薯片，嚼得一声声脆响。
　　“我震么会在责？”迟胤言强撑着坐起身，开口就被自己吓着捂住了嘴，自己怎么还开始大舌头了？
　　把靳霓生逗得笑了两声，“别怕，药的副作用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曾舒宇从厕所出来，他刚洗漱完。
　　“啊，都起啦？我出去买吃的了。”他就出了门。
　　靳霓生在迟胤言身边坐下，把他脸上脱落的敷贴重新贴好。
　　“去洗个澡，别让伤口沾到水。”
　　靳霓生靠近，松木的味道暂时缓解了鼻腔的酸痛，很舒服的味道，像下着雪的雪松林。
　　“…每天戴着美瞳还戴眼镜，你眼睛不难受吗？”迟胤言手背擦了擦眼睛，随口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她笑出了声。
　　“这算什么，我还会戴着美瞳睡觉呢。”
　　摘下眼镜，手按在迟胤言后脑勺和他额头相抵，迟胤言的目光投入银灰色通透的海洋，随后靳霓生闭上眼。“嗯，没有发烧。”只是感受到温度的一瞬她就离开了。
　　迟胤言找完衣服站在浴室里的时候都是懵的，他好像断片了一样，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在这里，怎么会睡在靳霓生的床上…
　　洗完澡他出来就看见曾舒宇在换床单，换下来的床单上沾了些血迹，还有挺多灰尘。被扔进了洗衣机里。
　　……
　　“咋啊？你真不记得了？”李莫翟问，表情很像那个惊讶的熊猫头。
　　迟胤言坐在那儿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又吃了口馄饨，面前一串人站着，挨个问昨天他怎么了。
　　靳霓生换完衣服扎好头发出来走过他面前，迟胤言拉住她手臂，“我昨天…干什么了吗？”他以为他昨天酒后乱性了。
　　靳霓生扫了眼他，又扫了眼那一群。
　　她叹口气，撸起袖子，露出双臂上的指甲印。
　　“想起来了吗？”
　　迟胤言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堆叠在一起之后凑成了一段完整的记忆。
　　他自己也懵了，越往王符竹那段记忆回忆他越是恐惧，越是呼吸不上。
　　靳霓生拍拍他肩膀，及时出声打断：“好了，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就行。”
　　架不住李莫翟追问，迟胤言就把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从爹妈给自己租了陈丽家的房间到昨天逃出来。
　　徐逸听得云里雾里，“意思常雨市还没个屁大，在沉沙市把你朋友妹妹肚子搞大的牲口是这个市的，你还租了他家的房子你不知道完事儿你把他打了，他爹妈给你打了扫地出门？”
　　迟胤言点头，“差不多吧。”
　　靳霓生皱眉：“这药的副作用因人而异，最常见的就是大舌头以及睡醒浑身无力打摆子，少见点就是发烧，短暂失忆的我真是一例都没见过。”
　　曾舒宇往桌边一靠，“我说你这狗血剧情写小说多好啊，说不定别人还想不到你这是真实事件改编呢，毕竟艺术往往都源于生活嘛。那韩剧里财阀孩子校园霸凌就霸凌那些靠成绩的好学生。”
　　迟胤言把手机开机，刚开机就看见了八百串电话信息蹦了出来。
　　迟盛国四十多个未接来电，罗茹十多个。打开微信看见罗茹发过来的信息。
　　“迟胤言你搞的什么鬼？你怎么还把房东孩子打了呢，这回我是真劝不了你爸了，你自己悠着点吧。”
　　然后迟盛国的电话打了过来，迟胤言赶忙接起。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儿子！和二流子一样没成绩混日子也就算了，做派也和二流子一样……”
　　迟盛国骂得能多难听就多难听，迟胤言沉默着听他骂，从穿开裆裤到现在犯过的错又翻出来重新骂了一遍，从面子到内里又被全盘否认了一遍。
　　大致就是陈丽王符竹两个泼皮东西借着迟胤言肯定不敢回家，所以给迟家罗家各个亲戚拨去电话讲了迟胤言打了他们孩子的事，再假惺惺地问迟胤言在不在他们家。最后才打了迟盛国的电话报告了此事，事已经闹得无限大。
　　“骂够了？你就不去问问我为什么打他？”迟胤言点了根烟，语气平静至极。
　　“孽障，你什么时候能不给我们惹祸？！去给陈姨道歉，不然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打一分钱，你去哪里睡长椅我都不管！不把高中念完你别想回来，回来这个家没有你的位置！”
　　迟胤言刚想怼回去，就只能听见被挂断的嘟嘟声，拨过去也全部都被挂断了。
　　靳霓生抱着双臂看着他，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迟胤言打开微信看了看自己还有多少钱，就剩一千多，好在还有信用卡。
　　靳霓生此时拨通了谁的电话，倚在吧台边把玩着珠串，嘴里叼着根烟，和谁汇报着安眠药新发现的副作用。
　　迟胤言接到一个视频通话，他看着手机屏幕，齐茉打来的。
　　他接起来，那边的齐茉化了淡妆坐在理发店里，托尼在给她烫头发，“怎么回事啊姓迟的，他妈的你给你寄宿家庭的孩子打了？”她听到自家老妈和别人的八卦，这才知道。
　　“彦峰没跟你说吗？”
　　“彦峰只跟我说，他在你那儿待了蛮久才蹲到那个小购逼卵子，昨天才给他…”她停住了，沉思一会儿继续道“昂？啊昂昂，你打的就是、是吗？”
　　迟胤言没说话，算默认了。
　　一片安静里只有靳霓生打着电话的声音。
　　“那你现在咋办？”齐茉想捂脸，但想起来自己化了妆后紧急刹车。
　　迟胤言叹口气却不想牵动了脸上的伤口，龇牙咧嘴后道：“找新住所呗，还能怎么办？我还能真听那老头的话去道歉不成？”
　　齐茉直接疑惑！“什么逼玩意儿？道歉？？迟叔叔让你去道歉？他知道谁错在先吗？”
　　靳霓生手里的烟都快烧着指头了，她感受到指尖的热度才扔。
　　迟胤言蹙眉，深呼一口气。“我总不能说彦柠怀了是那畜生崽子干的，所以我把他打了吧？就算说了，那在他看来跟我有什么勾吧关系，他给我的任务是安稳上完学，又不是路见不平一声吼。”
　　齐茉眼睛咕噜一圈，“那也是，对她影响不好。诶不是，锅你背了，所以你现在咋办？”
　　迟胤言不说话，思考要怎么办，但脑子里一片空白。
　　靳霓生斜眼瞥了下驼下背坐着的迟胤言，提高音量指桑骂槐：“旅游看到哪儿就去哪儿什么攻略都不做？我想象不出来得蠢成什么样才能干出这种肠子加脑子凑不出八个褶的蠢事。嗯，他被骂也是活该，倒不如想想怎么平了旅友的怒火，把损失降到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