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如罪 剑者如悲》灰色轮回柠檬

6、第 6 章

　　仙朵拉城，终年被浓郁的花香笼罩，只因城外一片绚丽的樱花树。樱花林中，片片飞花，如粉色的雪，飘飘然纷纷落下，铺满雪地，柔软安详。

　　在樱花林内，小木屋静静矗立，屋前，一棵树下，阵阵芳菲。

　　“我说尘老弟，你真打算在这里呆一辈子？”一相貌粗犷的男子，腰间悬剑，大刺刺地坐在树下的一个木凳上，嘴里一边说话，一边嚼着一种不知名的水果，不时还吐出果皮果核。
　　“呵呵。”旁边另一个男子也蹲坐在木凳上，摇头苦笑。“师兄啊，你看我现在，一身武功尽废，多亏了有易老伯和易姑娘的搭救和照料，我现在才能恢复得如正常人一样坐在这里，不过武功……呵，没有希望再恢复了。师兄，你说我去哪儿不是个累赘呢？我绝不想让功力全失成为我拖累别人的理由！”
　　看上去颇为年轻，大约二十出头，剑眉星目，俊朗异于常人，眉宇间兼并着志气通天的豪情和沉稳的气质。
　　“对了，无风师兄……多谢你趁着镇守朵拉城来跟我做个伴……”
　　“呸！”年轻男子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那“无风”吐果核的声音打断了。“我还要你谢？我这只是顺便来看你罢了，自作多情。”
　　年轻男子被晒了一把，大概是习惯了，只是在一旁讪笑着，但是他知道，自己刚给无风送出信没两天，他就出现在了这里，一定不是什么“顺便”可以解释的。
　　“哼，尘老弟你这一爬下，到真是清闲，就是可惜我无风失了这么一个好兄弟，今后走南闯北又都是一个人，他妈的那帮人嫌我什么居高自傲？粗野不堪？屁！老子才不和你们为伍！真难想象也就尘老弟你这白面小子对我胃口！哈哈哈！”
　　豪迈冲天的无风口中的“尘老弟”，便是四年前护送明湮回撩云的绝尘无疑。

　　却说让那青梅误了解读时机的流火弟子，恰恰就是绝尘。三个月前，绝尘中毒，醒来后发现毒已被解，然而武功尽废，力气竟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农夫，痛苦之下，只身逃离了队伍，走至仙朵拉城外体力不支，昏迷在地。再次醒来时，便在这樱花林中的飞花小筑内。屋子的主人易老伯年岁已高，有个义女易月儿，眼盲心巧。绝尘在他们的照料下逐渐好转，只是经脉已断，再习武已经是梦中痴语。

　　绝尘似是想起了什么，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开口。“师兄，我这个做弟弟的，有个请求。”
　　无风听出了师弟的郑重，放下手中的水果，向绝尘靠过来，右手扶剑鞘，收起嬉笑怒骂，看着绝尘半蹲着沉言道。“尘老弟，说吧！有什么想做的没做成的事，为师兄的一定给你去办！”

　　不知是感动，还是委屈？绝尘忽觉眼眶湿润，定了定神，眼前水雾散开，露出师兄棱角分明的脸庞。
　　“师兄，你还记得，大约四年前，我们在黎阳岛上遇见的那个撩云女弟子么？”
　　“怎么不记得？明湮是吧？嘿，你也不想想你这些年说话有多少次提到她？有一次你喝醉了，居然说再见那女子一面死而无憾！”无风用食指敲了敲脑壳，又狠狠拍了一下绝尘的大腿，眼神带出了一分狡黠。“切，照你这样，为兄的想忘掉都难吧！”

　　绝尘的脸唰地红了一下，为原本苍白的脸颊平添了几分血色。“好了好了，师兄你别再揭我的老底儿了。我是想让师兄打听打听她，若是她日后代表撩云参战……”
　　“行了，你师兄我又不傻，明白你尘老弟的意思。叫我照看她一下是不是？哈，看你这么念着她，这是师兄自然给你办到。”说到这儿，无风捏了捏鼻子。“你们当初一路也就六七天的行程，现在过了好几年了，她还会记得你这小子？”
　　绝尘笑了，笑容中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年，明朗得如同沐浴在神的光芒下。“这不重要了，反正我是忘不了，现在我废了，不管她记不记得，我都无法按照那个约定去和她并肩为伴，更别说什么给她开路保护她了。”
　　三分失落，三分凄苦，泛开在朵朵樱花。
　　“别让别人知道我在这里，包括她……当我死了吧，长痛不如短痛，我不想让别人为我痛心或者惋惜。”
　　绝尘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拿来扫帚，三两下便将地上散落一地的果皮果核扫得一干二净，俨然居家好手，娴熟而迅捷的样子，丝毫不逊他当初的刀光剑影。
　　无风哑然。

　　“尉迟公子，无风先生，吃饭了。”不一会儿，只见一个蓝色布衣的女子朝他们招呼着，她便是易老伯的义女，易月儿。挡在额前的细碎的头发，衬出一双美丽的眼眸，然而，目光的方向却是游离而没有焦点。这天生失明的女子拥有着恬静而温柔的声音，从那曼妙的身影上传来，为原本无神的双眼，蒙上一层温暖。
　　“好，就来了。”绝尘回答着，一把挽起无风的胳膊，向易月儿走去。

　　“等等，尉迟公子？尘老弟你搞什么鬼名堂？”无风粗眉一挑，猝然停下脚步，指着绝尘的鼻子笑骂着。
　　“你师弟绝尘我，入流火之前，家姓尉迟，单名一个言字，尉迟言，就是这样。”绝尘两手一摊，一副“你也有不知道的时候”的样子，撇下无风，率先大步冲进木屋。

　　无风一脸无奈，也跟了进去，仅余下身后的花瓣，还在一片片地摇摆。

　　花落花满天，揉碎在谁的指间；
　　雁去雁无归，哀鸣后谁燃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