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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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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尚好夜色时,妖都城内仍旧风平浪静。妖不似人,春困秋乏夏打盹,只是本性萌生,这天一热起来,心便不自觉的飘了。许是被夏风燥的入夜无眠,这几日在郊外四下游晃的妖怪颇多,哪怕再是罕至处,碰上一两个妖怪也不算稀奇,但若是三五成群者,却恐怕是有说不清的猫腻。
穿过郊外一片树林,再往前过十几里,便是荒废许久的旧城。高秀才轻车熟路,带上五只猴精,抄了条近路,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旧城边缘。一行六妖,一路谨慎的穿长街过小巷,周来转去,这才寻摸到一处偏僻角落。那几幢高楼仿佛来留着些兴盛之时的迹象,却也是破败不堪,于风中摇摇欲坠,唯有残沙厚土仍旧带着经年血气,余留着漫天杀戮的种种过往。
绕过主路,再转过两个岔口,远远能见到一间被几棵小树挡住大半的低矮的茅草屋。高秀才围着路口处的石墩子左转了三圈,右转了三圈,一阵妖风过巷,几棵小树向路两边一字挪开,小茅屋霎时变得亮亮堂堂,高秀才乐得合不拢嘴,口水流了一猴头,猴哥也是不嫌弃,顺手拢了个发型,便潇潇洒洒的走进门去。
这屋子从外面看着不大,走进来确实宽敞得很,屋中央的一方长桌四面摆满了椅子,三面墙壁的货架上摆满了各种茶食,赌具,高秀才从货架上取下一篮子瓜果,抖干净灰尘,乐呵呵的招呼起了几位猴哥。
为首的猴精往长凳上这么一跳,这才跟高秀才凑得差不多海拔,“你这地方安全不安全,不能被……”
高秀才闻言,赶忙堵住猴哥的嘴,“别提那几个字,晦气!”
屋里的油灯烧的旺,衬得高秀才整张脸油光瓦亮。
“咱们就来最简单的。”高秀才从货架上取下一颗腐肉未枯的骷髅头骨,往桌案上一放,一嘴口水淌了一桌子,腥味瞬间熏得头骨内的生魂一阵动荡。
要说起这骷髅头骨可并非一般死物,乃是一种叫做灵蛊的赌具,“灵蛊作赌”数百年以前在妖界赌术中十分流行,但在如今,便只能这般见不得光的在暗地中流窜……
人,生而有三魂七魄,妖精杀人只□□魄,精魄散尽后人之生魂仍可入忘川往生,而灵蛊的制作方式则是要在生人完全清醒的情况下将三魂七魄引渡头颅之上,然后活生生的切下来。被选为制作灵蛊的生人,将会伴着极端的痛楚以及对死亡的恐惧感受,亲眼看见自己的头颅与身体被分割,而即便是头与身体完全分段之后,因为七魄未散,生人的一切感知也仍旧会延续,那无尽绝望的嘶吼声如鲜血一般从喷涌至殆尽,再至了无生息,此时妖精再通过七窍抽取出精魄,并用妖术将生魂困于头骨之中,一只完整的灵蛊便能制作完成。
高秀才抹了一把口水,从桌案下取下一根画满符文的铁棒,在灵蛊的天灵盖上敲出了一个一指宽的圆孔,阵阵哀嚎声瞬时间从圆孔出涌出,那是生人死亡时的嘶吼咆哮,此时搁在赌桌上,却成为了助兴的调剂。
几个猴精听闻这声音瞬间兴奋得两眼通红,直跳起来鼓掌,高秀才见状赶忙堵住圆孔,仍旧是一脸痴相的看着猴精们,“小哥们可听清楚了?要下注哪一魂呢?”
几只猴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咿咿呀呀的连说带比划好一阵,仍旧没能得出个众猴都满意的结论。
高秀才呵呵一笑,“不如这样吧,我先选,只压一魂,另外两个赢了都算你们的。”
猴精呆愣一下,又看向高秀才一点点挪开的手,孔洞见光,阵阵惊呼声再次激起众妖的心神荡漾。
生魂为三,分别为胎光、爽灵、幽精。灵蛊为人时,惨死后三魂皆化为凶魂,后又被取走精魄,因此三魂即自行分体,若是平时凶魂被困时尚可安然无恙,若是一旦见光,这些失了智的无主凶魂那个都不可能放过率先逃出去的机会,如此一来,唯有相互厮杀这一种方式才能得到重见天日的机会。
三魂相争,却终会因同一宿主而产生相同的感知,当其中一魂消散时,另外两魂也将同样承受诛心之痛,那种折磨无异于一个人自行砍去双脚,又在疼痛还未麻木时,再将刀刃刺向心脏,而即便最后逃出去的那个,也只剩下那一丝丝对生的信念与渴望,没了灵气相护,不过一阵阴风,也就彻底散了。
高秀才隔着手掌轻轻吹了一口气,胎光的红光瞬间被吹得更旺盛了些,“你们要是拿不定主意,那我就先押了。”
猴精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高秀才慢慢抽开了手,几只猴脑袋随即向圆孔方向聚拢过去,那束光亮一直贯穿到灵蛊底部,而那三团灵光仿佛真正从沉睡中唤醒……
夜黑风高,天幕是一片荒废许久的旧城址,远处仍旧能听见此起彼伏的犬吠声,不过没嚎两嗓子就开始互相骂起人话来,像是搞不清到底哪个才是母语,原本沉静的深夜忽然就分外吵闹了起来。
“都说妖物惯会蛊惑人心,你们这些初次来妖界的,最好都小……咳咳……都什么味儿啊……”破败不堪的老宅前,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兀自对着大门像是自说自话一般,一边观摩着眼前的景象,一边满脸厌恶的摆摆手,嘴里还叨叨个没完。
“还能什么味,不是死人味儿就是死妖味儿呗!”应话的是个面目娇小的小丫头,同样是一身素白,身高不过五尺左右,圆嘟嘟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在漆黑的深夜里显得极为有神。
“就你知道的多,典籍室里几十万卷篆书怎么没读死你呢……”少年做起扬手状,疾言厉色,又转头看向后方道,“我说洛,你确定我们进对了地方?这怎么看也像是荒废了许多年的废城啊……还是说这妖界条件都艰苦成这样了?”少年伸出手指在那破败不堪的门扇上轻轻一点,“轰”的一声,一整面墙接连倒了下去,激起万丈沉灰,将少年淋了个实在,而那原本穿得干干净净的一身白衣,也被污糟的看不清楚原色。再抬眼一看,其他同行者皆在几十米开外处自顾自的掸起自己白色外袍上沾染的灰尘来,等烟雾散尽,那几人才视若无睹的从少年身旁路过。
“好歹也是,一同修行了四五百,年的交情,你们躲开,的时候顺便,拉上我一把,是能耗费,多少法力?”少年含了一嘴的土,边说边咳边吐碎土块,那张嘴却仍旧叨唠个没完。
“洛……洛呢?”少年满是不悦的回头张望着,可那还瞧见什么别的身影,心中更没好气了。
一道银光闪过,飘到少年耳边化成了一片小小的花瓣,少年手指轻轻一触,那花瓣瞬间消散,只留下一阵音讯,“你方才话说了一半,接着说……”
苏琎翻了个白眼,心道,果然什么岔都碍不住你想听的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