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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番外 天道篇三 ...

  •   一声惊厥响起,简柔伴随着剧痛从梦魇中醒来。
      入眼的不再是血流成河哀鸿遍野的恐怖景象,而是被一处破茅屋顶取代。
      那茅屋顶破了一个洞,一束光从中透过恰巧照射在她其中一个眼眸上。
      “姑娘是你醒了吗?可是做噩梦了?”
      声音传来的同时也有一个女子走了进来,若不是她放下碗的那一刻伸手摸索了一下,不然这健步如飞的敏捷动作真看不出她眼盲。
      “啊!你是人是鬼走开!”简柔刚醒意识还停留在掉入悬崖以及梦魇中,这突然出现的丑陋脸庞令她以为自己在地狱。
      那女子反应过来扯过头上的粗布将那骇人的半边脸遮去,“姑娘别怕我是人,我去河边洗衣时发现了你,是我将你带回来救了你。”
      “你救了我?”她简大小姐人人见而唾之又怎么可能有人肯救她?但当看到对方眼盲那一刻她又明白了,此人定是将她当成普通孩童才救她的。
      她随后又问道:“你那个脸怎么回事不像天生的?”她向来这样说话惯了此刻也没觉得自己问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妥。
      对方明显神色一凝,但还是简单解释道:“我原本的长相不说倾国倾城但在乡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可对于我这样家境贫寒又生来眼盲的女子而言美貌并不是好事,从前有家人以及相公的保护我过得还算安稳,可等他们都离开我之后这张脸却给我带来了苦难……不得已我只能拿碳毁了这张脸。”
      停顿的半晌不知道她将多少悲痛往事淹埋,或许她早已历经人间百态,此刻最好的倾诉便是轻描淡写吧。
      “穷人女子若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只有靠脸蛋身段去当富家老爷小妾这一条路,你就舍得毁了自己的脸?”简柔用她的所见去揣测这个女子。
      前者并没有反驳她只用羡慕的话黯淡道:“姑娘一定是位大小姐吧,只有千金小姐才会觉得世间的穷人女子都爱挤破头去当别人的小妾吧?”
      向来不会愧疚的简柔头一次后悔自己说出了这些话,正当她要纠结怎么找补时那个女子倒先开口问,“对了,我还没问姑娘叫什么?家住哪里?我去通知你家人来接你吧。”
      “我……”出于性命考虑她改口道,“叫我阿英就好,我遇到了劫匪,全家人都死了。”
      女子点点头也不知她是信了没有,“原来如此,小小年纪真是可怜,你若不嫌弃我可收留到姑娘伤愈。”
      一说起伤简柔这才醒觉浑身疼痛起来,那些粗布条包裹着伤口更是又痒又疼。
      那女子倒是不计前嫌细心的为她处理伤势,虽眼盲看不见但那手法娴熟却像是个医药世家出身,只这点疑惑简柔都不再过问。
      很快三个月过去,这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起初简柔还会担心朝廷的官兵追来整宿整宿睡不好,后来见得都没任何风吹草动加之她住的这里也算隐秘,她便也就放下心来。
      而她对这个丑陋女子的态度也由最初的戒备与嫌弃到了相处融洽的陌生人,她们默契的不打探对方的过往,就像寻常的姐妹一样生活着。
      原本她以为这样的生活她至少还可以再过三个月的,可这天来过病重的一老一小后,她的日子便不再安稳了。
      其实这一切她早该有所察觉的,在那一老一小来求医时丑陋女子坚决表示自己不会医术,无奈心肠软架不住眼泪,还是暴露了她会医术的事实。
      “谁是鬼医方清户之女,叫她出来!”
      简柔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便被突然闯入的一群官兵刀架着脖子逼问,且不说她年纪小任凭换谁被突然闯进来的一群人刀架着脖子也是害怕极的。
      她怕被认出身份便假意害怕用手捂住脸,“官爷你说什么?什么鬼医?这里就我一个小孩子我不知道什么织女。”
      即便她已经努力摆出一副小孩子惹人怜的模样,可前者依旧态度蛮横,“你个小娃娃少在这装模作样,昨天进来的那一老一小已经告诉我们了,你们一共两个人,长得丑的那个是懂医术的,她人呢,你要再不说老子砍了你脑袋。”
      “呜呜呜,官爷我真的不知道……”她本还打算继续跟前者耍皮,谁知这匪兵不耐烦当真一刀砍散架了她坐着的摇椅。
      “老子没耐心听你在这扯皮,你再不将人交出来这下一刀可就保不准落哪了。”说着还威胁的将刀往她脖子上比了比。
      这一刻她当真是被吓得豆大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她摔断的腿还未完全愈合加之她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跑得过几个大汉。
      就在她颤抖着双唇要将丑陋女子供出时,人却自己从屋内摸索着出来了,“我在这,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鬼医方清户之女,这个小孩子是我救来的,与此事无关你们放了她吧。”
      那领头的匪兵见她看不见不由放下心来,“你说她没关系就真的没关系吗,反正都是蛇鼠一窝,一并带回去查查指不定是什么逃犯呢。”
      “不要,我真的和她没有关系你们放了我吧。”简柔急忙撇清关系,奈何那些人根本不听。
      正当两人被押送到院门处时那丑陋女子突然踢飞地上的一块石子,‘咻咻咻’应势有数支简易木箭射来,虽杀伤力不大但足够女子带着简柔逃离。
      待那些官兵再反应过来时两人早已跑进丛林中,那草丛中入目皆是毒蛇他们无一人再敢上前。
      还没痊愈的简柔被一通带着乱跑没一会儿骨折的腿便疼得再难迈开脚,那医女见状将她塞进一个树洞中,“你先在这躲一下,我去给你采些草药来,若半个时辰后我还没有回,你便自己逃吧。”
      在前者转身要走之际简柔突然伸手拉住了她,或许是这些天的相处令她对她产生了依赖吧,她略显生疏道:“小心。”
      回应她的是一个温柔的浅笑加抚摸,只此一分别当真便是永别,简柔待在那个狭小的树洞一直等到天黑也未见来人。
      无奈她只能只身凭借着记忆走了一天一夜走出深林,长时间的未进食又加上拖着伤腿走了那么远的路,等她走到闹市时直接饿晕在了街边。
      这一次没有人愿意出手救她,她是被一阵肉香给饿醒的。
      “肉夹馍咧,卖肉夹馍了。”街上传来一阵阵吆喝声,过往行人众多却无人注意她这像乞丐一样倒在街尾的小孩,有甚者路过看她不顺眼的便吐口痰踢上一脚。
      她实在太饿了身上又没钱,只好拿起一个肉夹馍便跑,但她一个瘸了腿的小孩子又怎么可能跑得过老板,一顿拳打脚踢自是免不了。
      再到后来她又一直饿到了天黑,因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也不管什么尊严脸面直接抢了狗碗里的半边鸡腿狼吞虎咽开吃。
      期间她一直以为那个救她的医女最多不过是被官兵关进牢里罢了,可直到三天后当她看到那个仅剩一个脑袋被挂在城楼上的身影时,她崩溃了。
      她不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罪,只知道大概是像自己一样被牵连的吧,她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平民百姓的命真就这么‘贱’,是生是死只不过是大人物动动手指的事。
      那天晚上她破天荒的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里有一位神说,只要她将她所做的所有罪孽还清她便功德圆满可以回去了,她问回哪里去时梦刚好醒了。
      起初她对此是不信的,她认为神是不存在的,若神真的存在她就不该有这样一个父亲,要是真的有神这世间人人都该是皇帝了吧。
      只后来发生的事让她渐渐动摇了这个想法……

      她的腿没有意外真的瘸了,每逢雨天及冬天那条瘸掉的腿便疼得她浑身难受,每走一步都行动迟缓。
      她十一岁一夜之间从万人捧的千金小姐沦为了庶人阶下囚,十二岁被拉入当乞丐每天沿街乞讨扮可怜又或者偷别人的钱包,有时运气好时那天便可以多个馒头或咸菜,运气不好时便被打一顿再丢进猪圈过夜。
      其实在猪圈过夜这对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毕竟她可是被关进过停尸房的人,只不在意归不在意,这种被人欺负被人羞辱的心理让她恨不能杀了那个罪魁祸首。
      猛然间她想起那个被她当做猎物的少年,或许当年的他也和她现在一样吧。
      在她十三岁的时候她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杀了那个乞丐人贩,在动手之前她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人,因为她怕这群被迫当乞丐的小孩里会有告密者。
      同样的在她十三岁这年,她不再是乞丐被一对夫妻给救了。
      起初她以为那对夫妻会像医女一样真心待她,可是她错了,在被那对夫妻好吃好穿招待一个月后她被下了药卖进青楼。
      她醒来时被五花大绑嘴巴里塞着布丢在台上,台下是一群拿着银票叫喝的嫖客,而那对卖掉她的夫妻正躲在台后美滋滋的看着那些即将到手的钱。
      “五两钱!还有没有更高价?”在一声声竞拍声中,简柔最后被以十两钱全权买走,她没想到原来有一天她的命只值十两钱而已。
      买下她的是一个肥头大耳壮如猪的商贾,就对方那身形别说是被抱一下了,就是被压一下都能要了她的命。
      “呸!那老鸨花钱的时候跟我吹得天花乱坠,买回来才知道是个瘸子。”前者恼怒肥得流油的肉挤在一起更难看了。
      只是都已花钱买回来了,肯定不会就这么放过她,简柔刚被一把丢在床上紧接着一堆肥肉便压了上来,直接压得她喘不上气。
      她能明显感觉到有一双手在她身上游走,她想挣扎却挣扎不开,无奈她脖子一硬张嘴一把狠咬下对方的一只耳朵,疼得他哇哇乱叫。
      “啊!”在对方的盛怒之下,简柔肚子被踢了一脚滚下床,瞬间肚子上淤青一片动弹不得。
      “这个臭婊子居然敢咬老子!来人,快来人呐!给老子往死里打!”
      前者一边捂着不断流血的耳朵一边还不解气上去照着简柔的头就踢,而简柔又因肚子上的那一脚与这体型差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不多会儿她已头破血流浑身是伤匍匐在那奄奄一息,然还剩最后一口气时那人又说了,“可以了,先把这臭婊子丢到马厩里吊着口气,等老子接上耳朵再来收拾她!”
      这一次简柔再没有等到任何人的施舍与怜悯,在被丢向马厩的三天中除了每天的吃食无人搭理她,身上的伤口在脏污的环境中暴露一久便发生恶化,她一连发烧了两天。
      到了第三天时,意识散幻中的她被一盆冷水泼醒,人还未完全睁眼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加怒骂,原来是那只死猪的耳朵接不上了。
      身上的拳脚退去对方抽出一把剑准备杀了她,只上天好似真的很爱跟她开玩笑。
      在这生死攸关之际,这座边疆小城被邻国突然偷袭,敌国军队杀进马厩见人就杀,那只死肥猪在一声声惊恐中身中数刀毙命。
      简柔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她本以为她的性命也该就此到头了,身上的痛使她失去意识晕过去。
      再醒来时已不知是过了多久,身旁别说马厩了就连匹马都不见踪迹,入目的是血流成河残肢断臂以及火光冲天的景象。
      她躺在火光中看着污浊的夜空想,是她以前做的恶太多了吗?为什么连死老天都不让她好好死。
      忽然一根滚滚燃烧着的木炭倒下正好压在她脸上,只是她已无力去推开那根不足轻重的小木棍,更何况此刻她也感受不到任何的疼痛,如此挺好。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等到压在她脸上燃烧的木棍都熄灭了,废墟中又突然冲进来一群医师,她又被救了。
      大概多亏了这张脸被烧伤毁容吧,待在医疗部的这段时间没有人对她的身世起疑,身旁的人都只当她是一个可怜的良民。
      她原以为她在医疗部不会久留的,可谁知却遇到了一个与她母亲有几分相似的医女,每每看着这张与她母亲有几分相似的脸她便难过内疚。
      想起过往母亲对她的种种,到最后她却连她的尸体都无法好好安顿,思及此更是忍不住涕泪交流,偏偏这时又是这个医女宽心安慰她,一来二去她们感情渐深成了非亲生却胜似亲生的母女。
      两国交战非一朝一夕便可和解,这战一打便打了两年,我方国土面积日渐减少,说到底简柔他爹再残暴不仁在治理国家这方面还是有真本事的,所以如今没了宰相年轻天子便震慑不住邻国了。
      两年来简柔一路跟着医队奔波救助伤患,这一路她看清了太多人间冷暖,心中的想法早已大不相同,常常还能听见身边的人说她阔达苍老的像个古稀老人。
      只心中越是明了越是看清人世百态便越是对过往所做之事惴惴不安,每每午夜梦回她都无法安睡,硬是要日日祈祷过往亏欠之人能平安喜乐才好。
      只过往亏欠之人她都知晓名字,唯独那个‘猎物少年’不知姓甚名谁,这祈祷之时又该报何名?上天又能否保佑他?
      时间日复一日过去,亡国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简柔被敌军推上断头台按在木桩上准备斩首,身旁同被斩首之人有恐惧的有不屈的也有苟且求生的,可唯独只有她是带着愧疚自责的。
      她望着天边那一抹耀阳,自责难安流下悔恨的泪珠,在一声轻缓的“对不起”声中,简柔结束了她这短暂却波折的十五年人生……

      神界,一位神女从历劫中醒来缓缓睁开双眼,低垂眼眸。
      身旁守着她的徒弟见她醒来忙双眼含笑上前问,“师傅你醒了吗?您第一次下凡历劫感觉如何?这情劫可是成功渡过了?”
      这小徒弟孜孜不倦的追问着,可这位神女却仿佛听不见般,未曾看他一眼。
      突然小徒弟很错愕的发问,“师傅你流泪了,神仙厉经情劫还会落泪则表示历劫失败。”
      神女这才仿佛后知后觉般抹去脸上的泪渍,末了她抬手望着上面的泪渍无比痛心自责道:
      “徒儿,为师是神啊……可为师作为凡人时就用这双手……”
      她哽咽,“就用这双手做了愧对神身的事,我生而为神本应怜悯众生拯救苍生,可我怎么能历劫为人便做了这等事,如此我还有什么脸面再当这个司命星君。”
      小徒弟在一旁看着他的师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个神会像他师傅这样没有神样的。
      “师傅,神仙历劫当真这么可怕吗?”
      神仙历劫失败,轻则身心重创,重则神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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