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无cp亲情向】presen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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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外面的世界天色已晚，纳萨力克第九层的办公室仍灯火通明。天花板的水晶吊灯正散发着明亮的光芒，照亮办公桌上的数叠纸张。
安兹正用瓷白的指尖翻动着守护者的轮休明细表。
在解除误会后（或许吧，至少安兹自己是这么认为），守护者们终于学会从容执行休假制度，而不是战战兢兢地猜测统治者是在测验不忠之人。
这群孩子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死者回想起在门外用兔耳魔法偷听到的情景还是颇为无奈。
虽然他们试图提升自我以帮助纳萨力克统治者，但安兹发誓自己真的别无他意，哪成想一个简单的休假提议被这群孩子升级成情报战争。
按照排班表显示现在是亚乌菈和马雷的休息时间。
今日的公务已经处理完毕，空闲时间正好去看望双子。安兹前两天回忆相册还找出来泡泡茶壶的几张纪念照片，复制后装订成册也算恰当的慰问礼物。
他放下明细表，空洞漆黑的眼窝转向门口女仆的方向。
“今晚到此结束，我另有安排。退下吧。”安兹轻车熟路地摆出上位者的姿态。
待女仆行礼告退后，他启动了传送戒指。
[第六层]
第六阶层，蓝色星球耗尽心血的杰作。
银白色的月光如水波般倾洒，光辉被参天巨木的枝丫切碎后，在他脚边投下斑驳的树影。漆黑天幕点缀着无数闪烁的繁星，魔法设计的斑斓色彩让第六层的黑夜拥有奇幻的美感。
丛林里几乎寂静无声，没有他想象中所谓大自然的鸟鸣婉转，只有魔力效果的微风轻拂过树叶的声音——或许是第六层林间不存在那种羸弱的普通鸟类。
安兹抬头仰望巨树的顶端，那是仿佛要贯穿天际一般的高度。这里是原生林丛的中央，巨木被掏空设计成了足有十层的居所——亚乌菈和马雷居住于此。
他踏过整齐的石板路，正欲上前敲响木棕色的门扉，门却先一步开启一道缝隙，光亮争先恐后涌出——接着探出个张望的娇小身影。
“安兹大人！晚上好——我正察觉到有人传送在附近呢。”黑暗精灵中活泼开朗的姐姐猛地拉开大门，蹦蹦跳跳地跨越最近的石板。
“是有什么吩咐吗？我这就去叫马雷——”亚乌菈背着手在安兹面前站定，才一米多高的女孩用满怀信赖的神色仰望着他。很难想象到底怎么冷酷的心肠才能拒绝这双明亮的异色瞳，他也不免为之展示更温柔的姿态。
安兹打量着她金色绸缎般柔顺的短发，月光下反射周围白光的头发有如顶着天使的光环。女孩确实也是这座坟墓中乐天派天使般的存在。
惨白的指骨挑起黑暗精灵尖耳旁的碎发。他动作轻柔地将边缘同主人般俏皮的碎发挽到女孩耳后，“不是工作。我今晚难得有空闲，来看望你们两个。”
安兹顺势将手落在亚乌菈瘦小的肩部，揽过她靠向自己。
“请我去里面坐坐吧。”
小小的黑暗精灵不住点头肯定后，便顺从地一同向树屋内走去。他正迷惑这一向开朗的孩子怎么短暂沉默，却低头注意到亚乌菈的耳尖。浅巧克力色的皮肤都没能悄悄遮掩爬上耳尖的赤红。
安兹失笑。
“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啊，最近有好好吃饭吗？”他在两人走向会客厅的途中主动挑起话题。
“有的！”被熟悉的话题勾回神智，亚乌菈竭力压下方才砰砰作响的心跳。
“感谢安兹大人赏赐的手表，我有每天听泡泡茶壶大人的话乖乖吃饭！”提到自己的造物主，亚乌菈的表情明显神气许多。
“我会长大到比夏提雅那个笨蛋还高的！”她抢先上前握住起居室的门把，笃定说道，“到时候就是我喊她矮冬瓜！”
一米四高的夏提雅按理说也是个娇小可人的女孩，没什么资格喊别人矮冬瓜。可她确实比整个种族都纤细瘦小的黑暗精灵要高挑，吸血鬼真祖仍然以自己一米四的身高为傲——鉴于亚乌菈只有一米高。
亚乌菈才区区七十六岁，尚在精灵的幼年生长期，而不死族的时间早已定格。种族赐予夏提雅不朽的容颜，却也剥夺她成熟的权利。仅在肉、体成长这方面，作为活着的种族，亚乌菈的未来诚然潜力无限。
“嗯，我相信你。”安兹带着笑意附和亚乌菈的不忿话语，随她进入宽敞明亮的房间。
几个巨大的一人高的毛绒玩偶倚墙而坐，看着像泡泡茶壶会喜欢的可爱风格。尺寸恰好满足几人会谈的木质圆桌摆在中央，马雷正坐在深褐色的圆木椅上摇晃着小腿，褐色的靴子在地面上方划过。或许这圆形木椅的高度对一米高的孩子来说还是有点吃力。
“安兹大人！恭，恭迎您莅临……”马雷还是那副怯懦内向的模样。他压下短裙的裙摆，想跳下来行礼——被安兹挥手制止。
“随意些吧，只是聊聊家常。”安兹落座在马雷身旁。亚乌菈见状也不客气地跳上椅子，凑在安兹的另一侧。
两个小家伙倒是把他挤在中间。
“关于休假你们适应得还好吗？”尽管询问使用的复数人称，安兹却看向左侧的马雷。比起落落大方的亚乌菈，安兹还是更担心柔弱性格的马雷。
“还，还好！我也有好好休息！”发觉统治者看望向他，内向的弟弟磕磕巴巴地回答道。
“马雷当然有好好休息啦——安兹大人，他可是沉迷睡觉。”右侧的姐姐嘴角勾起窃笑着，毫不留情地揭短。
“姐姐！那，那也不是沉迷啦！”马雷即使是抱怨也这么软绵绵。
听着姐弟俩在身旁就着马雷经常缩在被窝的话题一左一右地你来我往，安兹喉中传出低沉的笑声。
“抱歉安兹大人，在您面前这么失礼。”亚乌菈首先从幼稚姐弟对话中抽身，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上唯一一撮桀骜不驯的呆毛。
“无妨，倒不如说我很高兴看到你们姐弟亲密。”安兹在木桌上空召唤出黑色漩涡，他伸手掏出一本包装精美的相册。“如果泡泡茶壶知道的话，她也会感到欣慰的。”
安兹将相册摊在桌面，两个孩子立刻便好奇地前倾张望。亚乌菈更是动作利落地改坐为跪，双肘支撑在桌面直起身子。
“是泡泡茶壶大人的公会纹章！”清脆的童音透出欣喜。亚乌菈一眼认出封面的圆形与藤鞭对称拼接图案是造物主的标志。
“孩子总是对自己的父母感到好奇吧。”安兹纤细的指骨点在封面的黑白纹章中央。“我特意挑选了部分泡泡茶壶的照片复刻成相册，作为今晚的慰问礼物送给你们。”
翻开相册，入目便是巨型南瓜车中身着浅蓝色公主裙的身影。
如墨夜色为梦幻的一景披上朦胧的轻纱。萤火虫在南瓜马车四周闪烁纷飞，似繁星洒落凡间般点缀。故事中好心区分灰烬与豆子的鸟雀似乎在婉转鸣唱，有的停靠在纯白的车轮上歇脚，有的悬停在半空注视今夜的主角。
深粉的史莱姆将躯体伸展出人型，举着银白的盾牌，在镂空的窗口探出头望着镜头的方向。尽管没有五官，却仍可从相片中挥舞的粘液手臂察觉公主殿下的兴奋。
“好可爱——”亚乌菈目不转睛地盯着造物主少女心的装扮，双眼已经变成星星状。
“啊，安兹大人，是、是辛德瑞拉的南瓜车和公主裙吗？”热爱阅读的马雷一眼认出童话主题。
骸骨固定的面容无法实现勾起唇角这种高难度表情，安兹只得用笑声表示喜悦。
“你对童话很了解嘛，马雷。”他夸赞道。“是以前儿童节的童话主题活动。本来我们只是想给公会搜集材料共同打造的南瓜车留念，没想到泡泡茶壶桑抢先体验合照。我记得她坚持说公主是每个女孩的梦，保持童心也没什么不好。”
于是便有了这张史莱姆公主的纪念照。
冰蓝色的蓬蓬公主裙是活动限定时装，任何种族都可以装备。尽管被南瓜车外观遮挡，照片中看不出公主足部的装备。不过史莱姆公主穿戴的并非水晶鞋，而是YGGDRASIL官方采用格林兄弟版本的金舞鞋。
安兹还清晰记得泡泡茶壶撒娇的小女孩声线。在男性成员争强好胜比赛收集兑换材料的时候，女性成员们显然更沉浸体验节日的美好氛围。如果不是史莱姆的异形种外表太过突兀，安兹甚至怀疑泡泡茶壶会拽着同伴在公众舞池一展曼妙舞姿。
“每个女孩的梦吗……”亚乌菈喃喃低语。
想起房间中造物主准备的各式可爱裙装，她默默捂住烧红的脸颊，试图用指腹降温。收留的那几个森林精灵奴隶总是坚持不懈推荐洋裙，哪怕亚乌菈拒绝多次也毫不气馁。
不过如果泡泡茶壶大人认可那些服装的话，她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吧？
亚乌菈晃了晃头，强迫注意力回归相册。
安兹翻阅着后续的相片，一一讲解着泡泡茶壶定格的英姿。
有她作为前卫防御吸引仇恨的英勇，有她担任指挥官时的沉着，有她揪着鸟人耳朵教训弟弟的熟练，还有她主张变换装扮的古灵精怪。
谈论起昔日同伴的话题，他总有聊不完的言语。
时间在三人无知无觉中加速流逝，相册已经翻到最后一页。
粉红的史莱姆慵懒地侧卧在汽车顶，洁白连衣裙的裙摆垂在车窗前。她勾着胶状物的右臂撑在侧脸，左臂惬意地搭在腰侧。头上纯白色的沙滩帽点缀着艳红的蝴蝶结。宽边帽檐遮住光线，在泡泡茶壶的墨镜投下阴影。
这副夏季清凉套装的模样是泡泡茶壶在拉着亲友举办时装展——安兹回想起那时佩罗罗奇诺正装备附赠炸鸡全家桶的快餐店店员围裙时装。
那时大家纷纷吐槽鸟人竟有如此恶毒心肠，对他不仅加工同类还同族相食的无情行为给予道德谴责：现在你真的是表里如一的禽兽了。
记忆里佩罗罗奇诺被乌、尔贝特和安兹的“共食指责”打击到无话可说，只得表现出百口莫辩的崩溃模样。
精灵双子难得在谈话中短暂忽略统治者——姐弟俩正热火朝天地讨论造物主的伟大审美。一向内向的马雷都暂且抛下羞怯，红着脸颊赞颂他的神明。
仅仅是照片与回忆便足以让孩子们兴奋不已。安兹本该满怀欣慰，心底的喜悦怀念却渐渐褪色。名为铃木悟的人类残渣在此刻突兀出现，柔声诉说着感伤。
这两个孩子也好，他自身也好，不过都在靠着这点回忆聊以慰藉。
他在心中收敛笑容，兀自自嘲。
自己和纳萨力克的孩子们又有什么不同。他们在靠着这本相册想象母亲过往的悲喜，而被留在原地的不死者不也在一遍遍反刍般咀嚼这点曾经的照片，回忆所谓的峥嵘。
他像是拼命挣扎的溺水者，只得紧紧抓住眼前的浮萍；像在幽深洞穴盘踞的巨龙，在无尽的岁月里孤身一人守着宝藏；又似寒冬腊月踽踽独行的女孩，在刺骨的寒风中攥紧手中仅剩的火柴，在麻木中见证最后的美梦。
不死者的特性压抑着安兹诸多无用的感情，也将闭服前心底的念想定格。
死之统治者其实只是不去想，不去听。他隐约察觉到这份怀念在化作刻骨的执念，但他选择放任怀念肆意生长。
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过往的欢笑都不复存在，唯有孤独永恒。只有他这个沉湎回忆的可悲者还坚持常常踏上这场无望的旅途。
许是发现安兹许久的沉默，双子讨论的声音渐渐回归寂静。
还是姐姐先不好意思地低头道歉。“对不起哎安兹大人……我和马雷讨论太入神了，实在是怠慢了您。”
安兹牢记优秀的成年社会人士不该情绪外露。
他整理好心绪，正准备摇头否认。
“我和马雷也超级喜欢安兹大人的！”亚乌菈突然高声宣布着，快速改跪为坐。出乎安兹意料——黑暗精灵并不是打算端正坐姿。
她用瘦小的双臂拥抱住安兹胸口，小孩子面颊温暖的温度紧贴着不死者冰冷的右侧肋骨。明明仅仅是温热的体温，孩童柔软的皮肤却给他灼伤的错觉。
左侧的马雷也一改犹犹豫豫的模样。内敛的男孩并不似热情的胞姐那般突然赠与拥抱，只是轻柔地靠在安兹身侧。马雷柔顺的金发若即若离地贴着安兹左侧的肋骨，他听到男孩软糯的童声。
“虽然我和姐姐很想念泡泡茶壶大人，但是在此陪伴的安兹大人才是我们收到的最好的礼物。”后知后觉察觉话语中的含义，马雷慌张辩解。“那、那个，我不是说安兹大人独属于我们啦——”
不死者在沉默。
安兹怔愣在姐弟俩的亲密接触中。
他本以为不死者幻想中的心脏坚不可摧，双子却用一个动作，一句言语轻而易举地攻破他自以为漠然的心。
心底的防线在悄然瓦解，暖意像木材开裂般顺着纹路探进人类残渣的心脏。
对啊。
同伴或许尚且等在回忆的尽头，但眼前的孩子们让他见到现实的希望。现实的纳萨力克仍伫立于此，回忆永无尽头，而通往王座之厅的道路仍有终点。
至少，此刻是真实便足矣吧。
安兹伸手将双子揽入怀中。
亚乌菈·贝拉·菲欧拉，马雷·贝罗·菲欧雷。
他呢喃着孩子们的名姓。
你们也是我最好的礼物。
哪怕是泡泡茶壶，我也不会让给她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无cp亲情向】prese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