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雪冬藏花》星月长存

25、第二十三章 成婚

　　“王喜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
　　苏玉华闷闷不乐地坐在石桌旁，心不在焉地摘着菜叶子。
　　“王喜这家伙自己也知道，他若不死大家都不会放过他，这才会撞上李公子的剑自我了结的。这畜生死不足惜，玉华姐你也别放在心上。”
　　芸蝶坐在一旁心情大好的摘着菜，言语轻柔地安慰着苏玉华。
　　那日苏玉华刚离开柴房没多久，李慕年便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说王喜撞剑自杀了。等她赶到柴房的时候人已经倒在地上凉透了，事到如今也只能让葛老二把尸体拉走草草掩埋。
　　只是那王喜死前话里有话，其中似乎隐情颇多让她一直纠结与心。后来李慕年便扬言柴房死了人晦气，拉着村民将整个柴房都拆了个干净。
　　虽然苏玉华总是觉得有些蹊跷，哪怕王喜真要自尽，可以李慕年的身手怎会拦不住呢？况且好好的盘问又怎么会拔剑相向呢？无奈苏玉华在柴房废墟里翻来找去也没有任何线索，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要不是那家伙不配合，我怎会拿剑威胁他嘛？小仙姑你就别多想了，那种祸害死了也好。”
　　屋顶上，李慕年和葛老二正拿着锤子修缮加固。李慕年看苏玉华还在纠结王喜之死，忍不住委屈地说道。
　　“就是，那家伙若活着大家都不得安心，死了倒清净。”
　　葛老二抹了一把额间汗，十分解气地说道。
　　是啊，是她想得太多了吧？王喜那种阴险小人说不定就是故意拿话引诱自己，是她太紧绷了一直困在其中。左右那王喜都是要死的，他自己肯定也不想受尽折磨所以最终才会绝望自尽吧。
　　苏玉华自顾自地想着，却见不远处翠莲和玉娇正提着食盒缓缓走来。
　　“葛老二！李公子！我做了新鲜的糖水，你们先下来歇歇吃些糖水解解渴吧！”
　　玉娇将食盒放在石桌上，随即又赶忙去扶从屋顶上爬下来的葛老二。
　　“哇有糖水吃！李公子快来尝尝，玉娇做的糖水可是绝顶好吃！”
　　葛老二拉着玉娇兴奋的张大嘴巴，享受着玉娇喂进口中的糖水。
　　“看起来就很好吃，可是我的手好脏啊，吃不了唉。”
　　李慕年望着食盒里的糖水，委屈巴巴的靠在苏玉华肩上哀嚎。
　　苏玉华取了一碗糖水，贴心地将勺子喂到李慕年嘴边。李慕年一愣，她本是打算开个玩笑逗逗苏玉华的，可没想到苏玉华真的会亲手喂她。
　　“你到底吃不吃啊？”
　　看着李慕年愣在原地一动不动，苏玉华生气地挪开糖水。
　　“吃吃吃！”
　　李慕年眼疾手快一口将勺子含进口中，糖水清甜爽口回味香醇，李慕年乖巧地蹲在苏玉华身侧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双眼却如同粘在苏玉华的脸上一般，眼珠子上蹿下跳不停甜蜜地打量着苏玉华精致的五官。
　　“慢点别呛着。”
　　苏玉华一双眸子含情脉脉地望着李慕年，细白的手指握着勺子慢慢地将糖水喂进她口中。
　　“李公子和玉华姐多恩爱啊，可真是羡煞旁人呢。”
　　翠莲搂着芸蝶的肩膀，调笑般说道。
　　“人家的夫君是一把撒娇的好手，哪像你？呆头呆脑！”
　　芸蝶宠溺地刮了刮翠莲的鼻子，伤痕遍布的脸颊却在阳光的抚摸下散发着淡淡柔光，整个人看起来温柔美好。
　　“对了，现在身染疫病的村民们都好了，大家都听说了李公子带着玉华姐不畏世俗私奔天涯的美谈。大家凑了些银子想让你们成了亲结为夫妻后再走。”
　　玉娇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包银子，看着包裹银子红布上大大的喜字，苏玉华顿时羞红了脸颊。
　　“不……不用，其实我们……”
　　“其实我们没打算行这些繁琐的礼数，两个人能在一起就好。”
　　李慕年急忙打断苏玉华，笑着将人搂进怀中。戏都演到这份上了，实在是没有戳穿的必要，还不如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搅和在一起。若是摊开了，她的小仙姑怕是又要和她生分了。
　　“话虽如此，可是玉华姐到底是女子，若她这般没名没分的跟了你传出去岂不是委屈？如今是二牛当了村长，二牛心地好还收了草儿做干儿子，这也是二牛的主意更是大家的心意。”
　　玉娇将银子塞进李慕年的怀中，一副要让李慕年名正言顺娶苏玉华的架势。
　　“玉娇姐说得对啊，咱们女子能得个知心人不容易。更何况你们历经生死彼此相守，这婚礼自然是不能少的。若是能喝上你们的喜酒咱们大家都会很开心的。”
　　翠莲挑了挑眉，笑嘻嘻地说道。
　　“就是就是！李公子咱们男人就是应该承担责任给心爱的姑娘一个归宿！你可别再推辞了！”
　　葛老二搂着玉娇，一副要向他学习成为好男人的模样。
　　“李公子这般为难，莫不是不喜欢玉华姐？”
　　一旁的芸蝶看热闹般来回打量着面色通红的两人。
　　“怎么可能！我喜欢的！我很喜欢！我……我只是怕高攀不起小仙姑这般仙尊玉贵之人，怕她不愿嫁我……”
　　李慕年激动地拍着桌子，随即又耷拉着脑袋有些委屈地看着苏玉华。
　　“我……我何曾说过不愿嫁你？只是……只是你知道的……”
　　苏玉华心虚地躲闪着李慕年的目光，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模样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那不就成了！都是彼此倾心的，何须这般害羞呢～”
　　玉娇欢喜地拍着手，急忙拉着苏玉华往屋里走。
　　“走走走！婚礼的一应用具大家早就准备好了，菜也别摘了午饭也别吃了！今晚就成婚！”
　　“今……今晚？太仓促了吧？”
　　苏玉华呆呆地由着玉娇将自己拉走，言语间满是焦急，不停地回过头向李慕年求救。
　　她答应成婚只是因为不想暴露李慕年的女儿身，若不是那家伙对外称她们是一对私奔的恋人，两人也不必被迫成婚啊。
　　然而李慕年却自顾自地沉浸在喜悦中，一脸甜蜜幸福地听着身旁葛老二的吉祥话。看着李慕年欣喜激动的模样，苏玉华的心底竟也升起了一丝期待。
　　因为她曾经祈求过老天爷，只要李慕年能活着回来，她愿意放弃一切跟她走。可以不做道姑可以不守礼节，若李慕年待她是真心的，想来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两人要成婚的消息一出，村民们便纷纷赶来。有的布置屋子，有的打扫房间。葛老二和玉娇撸着袖子在厨房准备宴席，翠莲带着草儿在门口接待村民。
　　二牛则带着人群在整个村子里都挂满灯笼，一个沉寂许久破败苍凉的村庄此时却变得喜气洋洋热闹非凡。整个街道所过之处一尘不染干净非常。
　　屋内，几个妇女将喜庆的床幔挂上。又在桌椅酒盏窗户上都贴满喜字，众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苏玉华安静地坐在铜镜前，看着里头傅粉施朱红唇嫣然，青丝高盘一身红衣，美得国色天香艳丽夺目的自己。仿若身处梦境一般。
　　“怎么连嫁衣都准备好了？”
　　苏玉华抚摸着衣袖上栩栩如生的石榴花刺绣，这嫁衣做工精细刺绣繁琐，不像是一日之功。到像是一针一线秀了很多年。
　　“这原是我娘亲为我做的嫁衣，穿在玉华姐的身上真好看。”
　　芸蝶仔细地替苏玉华整理着发髻，看着苏玉华镜中的绝色容颜羡慕地说道。
　　“这是你出嫁的婚服，怎么能给我穿呢？”
　　苏玉华一惊，说着便要将婚服脱下。芸蝶却急忙按住苏玉华的手，微笑着替她整理弄乱的裙摆。
　　“玉华姐寻到了好姻缘，又是我的救命恩人。等我以后出嫁了穿着玉华姐穿过的婚服，说不定还能沾些喜气呢。”
　　芸蝶扶着苏玉华将她按在椅子上，双手捧起妆台上的百花彩蝶珍珠发冠，小心地替她戴上。
　　“玉华姐不要介怀，你是天下无双般的美人，可如今成婚却要穿这样寒酸的婚服，戴这样简陋的头面。不过美人自比珍珠玉翠更加光彩夺目，这天底下再也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上玉华姐了。”
　　“怎么会？这婚服是你娘亲一针一线所制，万金难比。”
　　苏玉华牵着芸蝶的手，认真地说道。芸蝶是个刚烈痴心的女子，或许自己和她有些惺惺相惜吧？相近的心思，差不多的性格。
　　那日翠莲甘愿自毁容貌安抚芸蝶时苏玉华便了然，这两个普通女子之间轰轰烈烈至死不渝的情感，只是无奈隐匿在世俗偏见与伦理之下。不见天日却肆意生长。
　　“不说这些了，吉时将至，我扶你出去吧。”
　　芸蝶嫣然一笑，扶着苏玉华走出房间。
　　虽然盖头遮去视线，可苏玉华还是能从摇晃的缝隙间忘到满室落地飞扬的红纱。烛光摇曳满室喧哗。
　　踏着脚下鲜红的地毯，一双玛瑙珠串缠绕的黑色长靴映入眼帘。芸蝶将苏玉华的手轻轻交到对面，苏玉华只觉指尖落入温暖的掌心。
　　丝竹吹打，欢笑绵延，新人由着众人簇拥跪拜。
　　“一拜天地，天地为证吉祥如意！”
　　葛老二的声音洪亮，伴随着草儿的高呼声拉的极长。随着身侧人搀扶示意，苏玉华缓缓低下身子，郑重一拜。
　　“二拜高堂，平安顺遂和谐团圆！”
　　苏玉华随着身侧的李慕年转身，对着高堂上一对描金龙凤烛恭敬一拜。
　　二人皆无高堂在场，可苏玉华与李慕年都表现出十分尊重的模样。苏玉华此时想的是远在百仙观的师傅，不知师傅对她寻的良人可会满意？
　　可这事想来也荒唐，婚姻大事上未求问祖师爷，下未回禀尊师。不忠不孝大逆不道，若她真的不做道姑和李慕年隐居山林，不知可会有人祝福？
　　苏玉华走了神，弯下的身子矗立良久，遮盖发冠的盖头瞬间向前滑落。
　　正在苏玉华大惊时，身侧的李慕年眼疾手快将盖头抓住。一双浸满喜悦的眸子透过缝隙正望着她。
　　“怎么这个时候小仙姑还要走神？我可打着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分心丝毫。”
　　李慕年微微一笑，顺手将盖头拉回。
　　“盖头掉了就不吉利了。”
　　一枚吻隔着盖头如蜻蜓点水过，惹得众人一阵欢呼。苏玉华扶着李慕年的手不由一跳。
　　她紧张，却也喜悦。
　　仿佛在此刻苏玉华才敢真正直视自己的内心，她对李慕年是喜欢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天下间所有女子的愿望，她也是人，自然不能免俗。
　　或许，等到宫中祈福事宜结束，她真的可以离开道观重新开始。
　　“夫妻对拜，恩爱绵长白头偕老！”
　　两人转身对立，苏玉华看着红衣坠地脚步略微慌乱的李慕年，忍不住轻笑一声。这家伙方才还调侃她，明明自己也紧张得不行。
　　是了，李慕年确实很紧张。葛老二和草儿因为婚服怎么穿吵得面红耳赤，最后还是她自己研究穿戴的。
　　看着苏玉华一身红衣步履婀娜从红帐后缓缓走来，她的心如同一只皮鼓一般，疯了似的敲打不停。
　　有担忧、有紧张、也有隐藏身份的心虚，但更多的却是滔天的幸福与期待。
　　眼前人是心上人，是她全心爱慕仰望的小仙姑。她竟真的娶到了，往事重重如走马观花闪过。那张藏在深处的温和脸庞缓缓淡去，一切都该重新开始了。
　　直到大红盖头滑落，李慕年反手去抓。她曾听人说过，盖头落了便不吉利了。虽然只是一场用来圆谎的婚礼，但她私心里却已经当真了。
　　透过缝隙看见那张被盖头映衬的美貌容颜，李慕年险些双腿一软。那绝色容颜令她神魂颠倒却也不敢轻易染指，只能匆匆抛下一句便假装镇定站好身子。
　　“葛老二，你这几句吉祥话不错啊！”
　　“是啊，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文采了？”
　　“嘿嘿，都是我们家玉娇教我的！”
　　众人嘻嘻闹闹好不欢乐，一旁的玉娇急忙踩了葛老二一脚。
　　“你这憨货，还没说完呢！”
　　“哦对对对！那个……送入洞房！送入洞房！早生贵子生一窝娃娃！哈哈哈！”
　　葛老二大手一挥，推着李慕年与苏玉华往房内走。众人熙熙攘攘的簇拥着，满天花瓣扬手撒下，桂圆瓜子糖果糕点纷纷抛向新人。苏玉华被砸得东倒西歪，扶着发冠被李慕年搂在怀中，笑得合不拢嘴。
　　“你当是生小猪呢？还一窝！”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夫妻恩爱甜甜蜜蜜！”
　　“好了好了！咱们赶紧吃酒去！让他们小两口好好温情一番！”
　　“大哥哥玉华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喧闹的人群祝福声络绎不绝，李慕年满脸欢喜站在门口再三感谢了一番。最终轻轻关上房门，将所有吵闹声隔绝在外。
　　“累坏了吧？来。”
　　李慕年扶着苏玉华在床边坐下，苏玉华的手指有些局促般扭着婚服一角。
　　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头一次成婚毫无经验啊！
　　李慕年似乎注意到了这小小的动作，唇角微勾，伸手取了一旁的称杆。小心地挑开面前火红的盖头。
　　红烛见状极懂事般将火光送来，照亮苏玉华红扑扑的脸蛋。肤若玉兰白皙芳香，胭脂轻点艳润无双。
　　发冠两侧珍珠垂落肩头，摇曳生辉。李慕年取下盖头放置一侧，饶有兴致般打量着面前这位娇羞的新娘子。
　　“怎么这样瞧我？是不是胭脂太红了？”
　　苏玉华抬眼望向李慕年，只见她一身朱红色喜服，腰配玛瑙玉带。称得她长身如玉目如朗星，黑发高束干净利落，真真是好俊俏的新郎官儿。
　　“唔……”
　　李慕年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面前这张软糯的红唇落下一枚缠绵的吻。
　　“等……等一下！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无父无母只有师傅将我视如己出。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想在征求她老人家同意后在……在……”
　　“我明白。”
　　李慕年又啄了她几口，心满意足地将人搂进怀中。
　　“我并未想做什么，我理解你的想法，不会强迫与你。不过……我真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你真的愿意与我在一起。”
　　李慕年面带微笑将苏玉华拦腰抱起，一脚推开落地窗，朝着湖面方向缓缓走去。
　　“去哪儿？”
　　苏玉华搂着李慕年的脖子，好奇地抬头问道。
　　“既然不能做那被窝里的事，漫漫长夜总得找点事情做做吧？不然你让我怎么活？”
　　李慕年低着脑袋，埋怨般看着苏玉华。闻言，苏玉华顿时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那怎么不去和他们喝酒？大晚上的从窗户偷偷溜出去做什么？”
　　“他们太吵了，再说了，我若喝多了对你可有好处？这样重要的日子当然要和你一起，不走太远，就带你去看看星星。”
　　苏玉华随着李慕年的视线望去，只见深蓝色夜空中，光彩遍布星月交辉格外壮丽。而一艘挂满红灯，披满轻薄红纱的木船正静静停靠在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