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星》江袭

83、番外1 那时夏日好

　　隔年盛夏时，树上的蝉鸣未断，燃烧正盛的太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细碎斑驳的光，空气干燥炽热，一道身影正迎着风飞速奔跑。
　　江李刚到医院就看见了林书默正站在门口接他，他浑身大汗淋漓，为了能快点到医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口干舌燥几乎语不成句：“呼呼...莹莹怎么，怎么样了，呼...”
　　林书默掏出纸巾帮他耐心地擦了擦汗，边给他倒温水边絮絮：“还在产房里，震哥在那守着呢，这么热的天你怎么是跑过来的，也不嫌累。”
　　“路上实在太堵了，我怕错过。”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产房快步走去，可走着走着江李看着林书默棱角分明的侧脸突然就顿了脚步，相当若有其事地说：“你等会可千万要做宝宝第一个见到的人。”
　　林书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江李话里的意思，不禁无奈失笑，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产房外，舒莹莹与刘震两家父母已经全都站在了那里，还有两家里里外外的亲朋好友，个个手里或多或少都拎着些妇婴用品，几乎要挤满产房外的这条小小走廊。
　　所有人都是满脸期待，期待这个属于两家人的新生命的诞生，可随着时间的流逝，难免心中生出些许焦虑，便你挤我我挤你垫脚趴在产房外的窗户朝里张望个不停。
　　唯独刘震抱着束花坐在长椅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见到江李和林书默来到才站起身，皱着眉一脸忧愁。
　　江李上前锤了一下他肩膀：“莹莹这才进去十多分钟，你怎么这个表情。”
　　刘震对着江李点了点头，试图扯出一个笑来，可嘴角一垮，明显失败了。一个铁血硬汉说话竟然带上了几分隐忍的哭腔，转向林书默：“林医生，我之前上网看好多女生因为生孩子出事...”
　　林书默近乎哑声，因为刘震说的确确实实是事实，关于生产这件事本身它的风险就已经很大了，他虽然不是妇产科医生，可他同样清楚有寥寥数不清的女生在产后便拥有了其跟随一生的无法言说的后遗症。
　　林书默无法给刘震作出任何保证，也明白刘震现在也只是需要一个来自于医生的安慰，一颗定心丸。于是他只能露出笑容，拍了拍刘震的肩膀，说道：“没事的，你们之前不是来我们医院产检过很多次吗？每次产检的结果都很健康，而今天莹莹产房给她接生的那位女医生，更是我们医院最为出名最为权威的妇产科主任。”
　　刘震闻言眼中亮起了一点光，却又很快沉没了下去，他捧着花来回踱步的行为仍然暴露着他的担忧和急切。
　　幸而不过半个小时，产房的门便打开了，一位医生扯着手套走出来时明显被门口的人群吓了一跳，面对大家伙叽叽喳喳的问话，医生道喜：“恭喜恭喜，是个女孩，六斤八两。”
　　刘震突然冲到最前去，朝医生问道：“那大人呢？大人怎么样？”
　　“对啊对啊，大人怎么样了？她身体还好吗？醒了吗？之后有哪些注意事项吗？”
　　“不止是小孩子重要，大人没遭罪吧？”
　　见医生一时没说话，周遭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无比默契的等待着医生的回答。
　　医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上下打量了一下刘震和他手中繁复又鲜艳的花束，才笑着说道：“母女平安，孕妇很勇敢，也很棒，之后的注意事项等转到病房后住院医师会再详细说明的。”
　　随着医生话音刚刚落下，刘震的嘴角分明扯得无比高兴，可眼泪竟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落下，他丝毫没有在众人面前落泪的难堪，嘴里不停喃喃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乍一见猛男落泪，舒莹莹这边的家人见状径直乱了阵脚，顾不上其他，都围在刘震七嘴八舌地开始安慰他。反倒是刘震那边的家人对此一副已然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模样，仍然礼貌地询问着医生有关于孕妇其他的问题。
　　此时，双方许多亲属在知晓母女平安之后，便已安心离开了。再在病房见到舒莹莹，刘震紧抿着嘴把手中死攥着的花递给了她后，突然“嗷”的一嗓子眼泪就又下来了，顾及到舒莹莹的伤口，刘震只敢扑在她的床边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止不住的又哭又笑，就连旁边的小护士抱来小朋友想给父母双方看一下都没注意。
　　“伤口疼不疼啊老婆。”
　　舒莹莹睁着虚弱的眼看着刘震，抱着花只觉得又好笑又幸福，温声回答他：“还好，不算疼。”
　　刘震的眼泪却流得更凶了：“都怪我！都怪我!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舒莹莹忍不住轻轻拧了拧他的胳膊，看了一眼江李和林书默两人，小声嘀咕着：“说什么呢...”
　　一旁颇有眼力见的小护士立马将小小的一团横亘到两人中间，笑眯眯地道：“不如现在来看看你们的女儿吧。”
　　于是刘震大马金刀地擦了擦眼泪，却是颇为小心翼翼地接过了护士手中那个哭嚷的温热布团，不知所措地看了自家女儿好几眼。
　　这时，舒莹莹却突然唤了一声江李与林书默的名字，她朝两人抿嘴笑了笑，刘震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孩子递给了江李，“来抱一下你两的干女儿吧，老江。”并且轻轻拍了一下女儿的小屁股，试图让她在刚出生的第一天就喊上两声“干爹”。
　　江李闻言有些惊讶，忍不住看了看刘震怀中的小朋友，又看了看身边的林书默。林书默垂眼看着江李动容的脸，又靠近了他一分，眉眼含笑着说，“江李，别愣着了。”
　　江李仿佛这才回过神般，在护士的教导下动作生疏又认真地拥过了那个孩子，与林书默一同并肩逗弄着小朋友。
　　刚刚出生的宝宝皱巴巴的，实在算不上好看，她陷在厚厚的襁褓里小小的、脆弱的一团，哭喊的声音却是无比高昂，听着就十分有劲儿。
　　于是四个成年人笑得愈发开怀，江李忍不住将头微微依靠在了林书默的肩上，身旁的人顺势揽住了他，江李看向窗外，在这个平凡的、生机勃勃的夏日中他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看过的一段话：
　　一个如同恩赐般从天而降的夏天，这种夏天我从前很少经历，充满力量与光芒、诱惑与魅力，像浓烈的葡萄酒一样裹携我、穿透我。（——赫尔曼·黑塞《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