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誓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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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这就是魔法吗，好厉害！”
我坐在赫卡忒用黑色火焰幻化出来的黑色翼龙脊背上，在轻纱一样的夜空中匀速穿行。
思绪还沉浸在刚才火焰化龙的震撼中，我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黑发的女神就像驾驶战车那样，稳稳地站在另一条翼龙的背上。她头上跃动的乌青色火焰完全不受气流影响，我怀疑那也是幻化出来的。
我忍不住频频扭头看她的飒爽风姿和妩媚侧脸，更多的熟悉的感觉一丝一缕地攀附上来。
“为、为什么波塞冬要拜托你来护送我呢？”一开口居然有点磕巴了，还差点咬到舌头。
女神扭过头，妩媚消失了，眼中闪过一丝调侃：“是我主动找到他要求的。”
“诶？难道你能预知到他的行动吗？”我的好奇越堆越多。
她直直地望进我的眼睛，刹那间我觉得自己的一切，包括前生今世，都仿佛被她看透了……
“不需要预知，简单的推理就足够了。”她淡淡地答，视线从我脸上挪开。
这个时候就有“推理”这个词了吗？
明明马上就要与神王对峙，我真佩服自己居然还有心情吐槽这个。
刚刚在波塞冬面前的豪言壮志宛如一场梦，梦的余韵即将从我身上剥离，我越来越感到畏惧。
畏惧见到那位万神之王，我的父神，随意支配我未来生活的罪魁祸首。
可母亲却为了我，引得他大发雷霆，想到这儿我攥了攥拳头，一种保护欲压制住了恐惧。
“赫卡忒，我们以前……应该没见过吧？”我调整了一下坐姿，抓紧翼龙的鬓毛，一边瞟着她一边小声问道。
她竟然泛起一丝笑意，嘴角勾得十分诱人。她目视着前方，没有回答。
我觉得自己在找没趣，便不再吭声了，垂下目光，看着整个世界在脚下飞速倒退。
所有色彩混淆成一个调色盘，飞快地旋转着，我感到一阵目眩，只好移开眼光。
“只有我能说动你的母亲，珀耳塞福涅。”她忽然开口道，口气恢复了威严，好像刚刚的妩媚、调侃都不曾存在过，“也只有我，介入这件事，不会令神王生气。”
她并没有像其他陌生人那样，只称呼我为“德墨忒尔之女”。
“因为你也是……冥神的缘故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身上的某些气息，与厄里斯酷似，再加上与奥林匹斯众神格格不入的疏离气场，我几乎能够断定，她来自于冥界，或者也住在冥界附近。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相当于男方亲属过来游说，神王自然不会生气，说不定还会心存感谢。
忽然，我意识到了一个重要问题。
哈迪斯，他为什么会要求宙斯把我嫁给他呢？
明明他那么讨厌我。
刹那间，一切问题都比不过这个重大。我隐隐感到真相似乎不是我一厢情愿认为的那样。
纠结之中，奥林匹斯山近在咫尺。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攥着手中滑溜溜的鬓毛。
“不用紧张，我会保护你的。”赫卡忒的声音，又像一开始那样，自脑中响起，充盈着一种可靠的安全感。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潇洒地打了个响指，翼龙便幻化成一匹燃烧着黑焰的马，驮着我飞入神王所在的宫殿。
而她，并没有跟来。
“骗子！”我扭着头，朝身后气呼呼地喊，脑中却浮现出她恶作剧般弯起嘴角的画面。
整个奥林匹斯山都笼罩在盛怒的雷霆之下，诸神都老老实实匿身于自己的神殿之中，不想介入两位主神的争端。
所有服侍的精灵、宁芙更是早早地就躲了起来，避免被波及。我如入无人之境，几乎是一转眼就置身于比斗兽场还阔大数十倍的华丽主殿之中，头上密布着隐忍待发的白色雷霆。
大殿尽头的高大王座前，站立着我那威武高大的父神，而他面前，声嘶力竭地哭诉着的，是我的母亲。
令我惊讶的是，雅典娜和阿尔忒弥斯也在，她们甚至都装备了武器，周身亦散发着剑拔弩张的气势。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母亲脆弱的背影驱散了我全部的惧意。
我这个人一向是这样，很容易被情绪鼓动，所以在外人眼里，我既可以是胆小佛系的，又可以是冲动记仇的。
注意到了我的到来，他们都停下争执，远远地看向我。
母亲表情惊诧，几乎要晕厥的样子，阿尔忒弥斯急忙稳住她的身体，雅典娜则拔腿向我跑来，似乎是怕我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她们也是被德墨忒尔养大的孩子，和她的感情很深，这也是“我”们关系如此要好的主要原因。
否则我这样一位娇气文弱的大小姐，又怎么能与骁勇好战、动不动就进行“极限冒险”的她们成为闺蜜呢？
至少我是这么想的。
“珀尔——”雅典娜在我面前停下，神色犹豫地看着我，她应该是猜到了我来做什么，真不愧是智慧的女神。
她的祝福我一定得要到。
我拍了拍她的胳膊，勉强挤出微笑：“因为你们都那样优秀，又对男性没有多大兴趣，所以一直不好意思告诉你们，我其实……挺喜欢哈迪斯的……”
雅典娜怀疑地蹙起了秀气的眉毛，刚想说些什么，我摇了摇头。
“我没有撒谎，我亲爱的姐姐，我对他——一见钟情，所以请不要嘲笑我的轻浮。”
她认真端详了我一会儿：“你可要想好，去了冥界，你很可能永远都见不到自己的母亲了。”
只要不吃生长在冥界的食物就行，我会注意的。
“没关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必再为我的事得罪父神，雅典娜，我心意已决。”
“珀尔！”听见我们对话的母亲，浑身窜起又一波愤怒，她如一支箭那样朝我而来，一把扳住我的肩膀。
“你胡说什么，你怎么会爱上他？你们根本就没见过几次！你不可以去冥界，绝对不行！”
“母亲，我没有胡说，我确实是爱上他了，所以请让我嫁去冥界吧，我已经想好了。您仔细想想，我好几次偷偷摸摸向您打听过哈迪斯的事，那个时候，父神可还没这个打算呢。”
似乎是回想起了我那几次羞涩的试探，母亲脸上一片愕然。她呆呆地凝视着我，两行眼泪从眼角滚落。
不要这样，真的不要这样！
我不忍心再看她的脸，痛苦地垂下头。
我的话肯定让她更加痛苦了。如果我对哈迪斯毫无感觉，她还可以理直气壮地跟神王哭闹加威胁，可现在，她却还要考虑我那脆弱的爱慕之情。
“让我去吧，嫁给哈迪斯，至少不用担心他朝三暮四，三天两头爬别人老婆的床。”
头顶的雷霆沉闷地闪烁了一下，我觉得十分解气。
我知道神王能将我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仅如此，整个天空、地面上的一切都逃不过全能全知的他——
只有那浩瀚的海域之下和神秘的塔尔塔罗斯，是他无法轻易触碰的，尤其是后者，因为那原本就是混沌之神卡俄斯的地盘，他可以掌控地上的一切，可对于冥界，他鞭长莫及。
母亲痛苦地摇了一下头。在她看来，丈夫的忠诚和我能留在阳光之下相比，一文不值。
她喉咙滑动，咽下苦涩，手指慢慢抚上我的脸颊，颤声说道：“傻孩子，难道你以为哈迪斯爱你吗？”
我浑身一僵，屏息等待着这个我方才就想知道的真相。
“他不爱你，我的孩子。是你的父亲，非要把你塞给他——为了不完全失去对冥界的掌控。你的一腔爱慕，对他哈迪斯而言，一无用处。”
我听见心脏裂开缝隙的声音。
是啊，上次见面他就对我存在那样的偏见，又怎么会请求父神将我嫁给他呢？哈哈哈，这种情况稍微长点脑子就能猜出来，我还真是自作多情——
人家非但不愿意要我，以后肯定还会嫌我碍眼。而我，也不过是宙斯制衡冥界的一枚棋子，俗称“工具人”。
这可真是个好姻缘啊！
我第一次当众流露出冷笑。
“够了，德墨忒尔！”众神之王的声音响彻整个神殿，声音尚未落下，他便闪现到我们身旁，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真正的，碾压一切的，纯粹的力量。
即便奥林匹斯众神加在一起，也无法撼动的绝对实力。
我仰起僵硬的脖颈，努力遏制恐惧和颤抖，鼓起眼睛瞪视他。
他有一张足以令所有女人心动的英俊面孔，铂金色的头发微微泛着银光，眼睛是宝石蓝色的，既纯粹又深沉，仿佛深不见底。
他的胸膛宽阔强健，权利与地位为他披上了至高无上的成熟魄力，那种从心底睥睨一切的气势，令我在他面前几乎难以坚持主张。
可我依旧瞪着他，快要咬破了嘴唇。
他的目光从母亲身上移开，落在我脸上，似乎是刻意为之，温柔了许多：
“我的孩子，作为你的父神，我又怎么会不爱你呢？既然你喜欢哈迪斯，就嫁给他吧，作为冥界的王后，你会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他刻意忽略了哈迪斯根本不爱我这件事，或者他根本就不在意爱情。
也是，完全管不住下半身的家伙，懂什么爱？
“父神，珀耳塞福涅以为是哈迪斯主动提亲，才同意去冥界的，您不要逼她，让她再好好想一想！”雅典娜刚正不阿地指了出来。
宙斯睨了她一眼，这一眼中蕴含的愤怒，即便是她，也不由得攥紧拳头，向后退了半步。
但她的眼神依旧坚定，阿尔忒弥斯也在一旁对他发动质问：“是的，父王，哈迪斯他是一个冷酷的神，我们的妹妹嫁过去，不仅要面临荒芜阴森的冥界，还要面对冷漠无情的丈夫——她会多痛苦啊，请您显示一丝怜悯吧！”
她们真是我的好姐妹。我几乎想哭了。
原本还想多表演一会儿好父亲的神王，立刻呈现出不可遏制的怒意和不耐烦。
“闭嘴！阿尔忒弥斯，雅典娜，这件事已经定下了！是我平时对你们太过纵容，如果你们再敢多嘴，我就把你们中的一个嫁给哈迪斯！”
密布的雷霆发出剧烈轰鸣，它们昭示着神王的情绪。
闻言，雅典娜和阿尔忒弥斯都退缩了一下，但她们还不打算放弃，顽强地与父亲对峙着。
我叹了一口气。波塞冬的话忽然萦绕在耳边。
“嫁给哈迪斯是你的命运，无法更改。”
“我同意嫁到冥界，父神，请不要苛责她们了。”我的声音渐渐平静，“这是我自己的意愿。母亲，雅典娜，阿尔忒弥斯，我坚信我们的情谊绝不会就此断绝，我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我从小就没有你们强大，父神让我去冥界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作为冥界的王后，我会拥有比现在强大数倍的力量，我不在意阴冷的环境和不爱我的丈夫，我更想体会拥有权力和实力的感觉。”
不，我对这些都没有什么欲望，但我只能这么说，否则她们还会坚持。
“珀尔，你——”母亲的嘴唇剧烈颤抖着，她想说些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雅典娜和阿尔忒弥斯也好像看陌生人一般，疑惑地望着我，仿佛不再认识我了。
心好疼，可也只能继续扮演下去。
我看向宙斯，尽量保持坚决的态度：“但我也是有要求的，我要和哈迪斯平分权力。”
宙斯认真而锐利地看着我，就像在今天之前从未曾正眼看过我似的，眼底藏着深深的城府：“这个我做不到。”
没关系，猜到了，毕竟是嫁过去“监视”他的，给予太多的权力会令他反感，神王肯定想到过这一点。
谈判的技巧就是要循序渐进，提出一个他不大可能同意的，让他拒绝，之后再抛出你真正想要的。
“那我要拥有可以制约冥府众神的权利，我要我的地位仅次于他。”
“可以。”神王不假思索应允道。
这本来就是王后应有的，他不过送个顺水人情，道理我明白，只是想让他当面认可，避免日后生事端。
阿尔忒弥斯似乎真的相信我变成了一个利欲熏心，对母亲的痛苦不管不顾的人，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软软乖乖的“小南瓜”了，她看我的视线带着刺。
而雅典娜，显然根本就没信过我的这堆“屁话”，她垂眸思索着，然后轻轻叹息一声。
她什么都懂了。
阿尔忒弥斯对着我张了张嘴，表情有些愠怒——她有时就像月亮那样，情绪多变且极端。
雅典娜拉住了她，使了个眼色。
我侧过身体，尽量无视她们的目光，心在滴血。
对了，我好像还忘了一件更重大的事实。
即将成为我丈夫的那个男人，不仅厌恶我，还有一个早死的清纯白月光。
这到底是什么地狱难度的副本——
嗯，还真是“地狱”级别的。
母亲颓丧地瘫坐在地，金色镰刀发出异常响亮的撞击声，她掩面痛哭。我看见宙斯的手动了一下，但他还是别过头，看向王座的方向。
就在这时，赫卡忒，如一阵紫黑色的迷雾，飘了进来。她的步伐极轻，当我们看清她的时候，她已经矗立很久了。
“不要担心，德墨忒尔，我会保护珀耳塞福涅，保护她在冥府的安全。”
她的嘴唇纹丝不动，声音却在每个人的脑中清晰回荡，沉稳、真诚，犹如咒语。
我惊讶地发现，看见她，宙斯居然露出一副可以说是殷勤的表情，同时还有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震惊。
后来我才知道，让不可一世的神王最为敬畏的神，是两位女神，一个是黑夜女神尼克斯，而另一个，就是赫卡忒。
她曾凭一己之力，以极快的速度平息了巨人的暴动，为宙斯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隐患。
当然，这些当时的我是完全不知情的。
我只以为，她是一个有点厉害的魔法系女神，擅长旁门邪术，所以在场的几位主神才对她毕恭毕敬。
哦，对了，她的母亲流星女神，是保育女神勒托的妹妹。也就是说，她还是阿波罗和阿尔忒弥斯的表妹。
母亲一下子拔地而起，以双手握住赫卡忒的小臂：“请您务必要遵守这个誓言——”
“我可以对着斯提克斯河发誓，丰饶女神。”赫卡忒冷静地说道。
所有人俱是一愣。
因为他们都知道，对着斯提克斯河起誓，一旦违背誓约，就会被剥夺神格，甚至被抛入塔尔塔罗斯的最深处，和那些遭到囚禁的泰坦、妖兽一起永远承受火焰的灼烧。
没有人，会轻易这样发誓。
我呆呆地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母亲也呆住了，但她很快就认真地点了点头：“那么，请你发下誓言吧，赫卡忒。”
我刚想说“等一等”，赫卡忒就开始了吟唱：
“我对着斯提克斯河发誓，无论发生任何事，遭遇任何敌人，我都会优先保证珀耳塞福涅的安全，保护她不受冥界任何事物的侵扰，直到她返回地上。”
这个誓约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一阵惊人的轰隆声中，誓言女神现出身形，郑重地接下了这个誓言。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赫卡忒神格的强大，强大得恐怖。
我又何德何能，居然可以让这样一位女神，舍命保护呢？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誓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