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
-
初夏的空气中，已隐约有了燥热的前奏。
梧川市医院四楼的医生办公室里，杜思航正穿着白大褂翘着个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自娱自乐地转着手上的黑色签字笔。
随着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半，他熟稔地打了个响指，转头望向门口。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打开。
“当当当当！”杜思航停止转笔的动作，看到来人笑了笑道：“每天这个点够准时的，季医生。”
季俞笙漫不经心地瞟了他一眼，进门后脱下背包和休闲外套放进旁边的置物柜里，转身拿过墙上的白大褂套上。
“不上班？”他声线平淡。
“这不离交班还有半小时吗。”杜思航张嘴打了个哈欠，纠着一张脸道：“也就只有你天天来那么早。”
季俞笙低头整理着衣领：“你不也挺早。”
像是被这句话点到，杜思航立刻想起自己早起来这儿的目的，顿时困意全无：“嘿嘿，无事不起早，我这不是找你有事吗。”
季俞笙闻言抬了抬眼。
“我听干妈说，你和秦小姐的相亲泡汤了？”杜思航转了转椅背，语气带着调侃意味：“我还听说，是因为某人吃饭的时候频频走神，惹得人家姑娘不高兴了。”
他说完停下等待着季俞笙的反应。
结果对方头也没抬。
“我去！为啥啊？”杜思航原先还有些不信，此刻见他沉默的态度，好奇地一下子从椅子上窜了起来。
季俞笙垂眸认真系着大白褂扣子，并不打算理会这种无聊的问题。
杜思航也不在意，倒头重新坐回椅子里，自顾自地开始分析：“人家秦小姐和你家世相当，长得漂亮，又讨干妈喜欢，这你还不满意啊？”
“不过也正常，咱们医院追你的漂亮小姑娘多了去了，也没见你瞧上谁。”
他随即话锋一转：“哎？不对啊，你要是没这个意思，那你拉着我去书店给你挑礼物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安静许久的某人终于有了动静：“哦，主要是我自己想看。”
“……”
杜思航被这个回答无语到，继续发问：“那你相亲走神是怎么回事啊？这可不像是我们季大医生的作风。”
说起这个，季俞笙系扣子的动作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杜思航凭直觉嗅到了一丝不对劲，脑子里倏然想到几天前某人在广场上拉着人家小姑娘不放的事，于是拖着腔调哦了声，半开玩笑地猜测道。
“你该不会，还惦记着上次咖啡馆门口的小姑娘吧？”
某人又是一愣。
“不会吧，真被我猜中了？”
歪打正着，杜思航激动地拍了拍桌子，满脸不可置信：“一见……钟情？！”
季俞笙睨他一眼：“你很闲？”
“那是什么？”杜思航小强精神。
季俞笙没说话，侧过身半倚着桌沿，沉默几秒后，才状似自言自语地低喃了一句：“我就是觉得不对。”
杜思航失笑：“哦，你说那个啊，你那天那样对人家小姑娘当然不对了。”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脉象不对。”季俞笙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对于他的话，杜思航有些惊讶，却并不觉得奇怪。
这家伙打小跟着中医大家的爷爷生活，耳濡目染下，九年义务教育期间就熟通脉络象形，能给人进行简单的望闻问切和药方建议。
后来是因为某些原因才转战的临床医学。
杜思航立马正经起来：“哪里不对？”
“不能具体确定，”季俞笙指节轻轻抵在嘴边，说出猜测：“但应该是心脏问题没跑。”
杜思航下意识道：“这可不是小事，那你当时怎么不直接告诉她？”
季俞笙闻言蹙了蹙眉，迷惑地转头看向他，像在看个傻子：“我说了。”
杜思航：“……”
额，好像确实说了。
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季俞笙懒得和他浪费时间，长臂一伸，拿过电脑旁的听诊戴在脖间，趁杜思航不注意抽走他手里的签字笔，起身往外走。
杜思航懵了：“你干嘛去？”
季俞笙扬了扬手里顺来的笔，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查房”，随后大步消失在了办公室转角。
杜思航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的手心，这才反应过来。
得！又得到处找笔了。
-
上午八点，季俞笙领着护士长和几名新来的实习医生挨个查完房，交代好注意事项后，准备回办公室整理病历。
路过护士站填写查房记录时，身后的护士长才突然想起来提醒：“季医生，昨天下午咱们科室接收了一名新患者，主任交代由你负责。”
“行，我知道了。”
季俞笙点头应下，转头看了眼精神刚放松又瞬间紧绷起来的实习医生们，弯了弯唇：“你们先下去忙吧，我自己去就行。”
有些病人在人多的情况下，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进而影响检查结果。
因此首次查房新患者时，季俞笙通常只会带护士长，经过沟通同意后下次才会捎上实习医生一起。
这也是为什么住院部的病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更喜欢这位的原因，足够耐心专业，又不失尊重和分寸。
当然，对于女同志来说也足够养眼。
季俞笙重新拿上病历本，低眸浏览着上面的病情报告，边走边问。
“新来的患者什么情况？”
护士长汇报道：“是突然晕倒后被送过来的，主任初步诊断是心脏问题引发的晕厥症状，不过具体原因还要等待进一步的检查确认。”
季俞笙淡淡嗯了声，很快便在护士长的指引下来到了一间单人病房门口。
担心来得太突兀，会打扰到里面的人休息，他伸手轻敲了敲门，默数三秒后才拧开门走进去。
“你好，查房。”
季俞笙从一堆病情分析里抬起头，下一瞬，目光措不及防地与窗边正打着电话的人撞上。
女孩身上的蓝白病号服略显宽松，一头乌黑微卷的长发安静地垂落于肩头，在清晨的金色光线下勾勒出一圈浅浅的柔光，仿若凝聚着所有生命力。
季俞笙不由地愣了一瞬
对面的苏职同样如此。
还未说完的话在看到门口穿着白大褂单手插兜的人后，生生止在了嘴边，整个人一下顿住。
两秒后，她伸手揉了揉眼睛，脱口而出道：“是你？！”
季俞笙看着她，没说话。
见状，来自八卦中心的护士长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转，还没看出点什么，就被病房外急匆匆跑来的小护士给叫走了。
病房里一下子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电话那头的苏驭还在叽叽喳喳说着话，苏职嫌吵干脆挂断。
季俞笙抬脚走上前，微微偏头拿出胸前白大褂口袋里的笔，瞥了眼病历本上的姓名信息，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苏小姐，查房。”
苏职还没回过神，呆呆地点头“哦”了一声，十分听话地坐到病床边，回答着男人接下来的一系列问题。
最后一项，心脏听诊。
季俞笙动作从容地捞过颈间的耳件戴上，随后手持听头隔着病号服轻轻贴在苏职的左胸腔处，无视她好奇打量他的眼神，盯着地面专心听着从耳管里传来的心跳声。
“砰—砰—砰—”
季俞笙眉心微动。
嗯……心率确实快了些。
苏职眨巴着一双圆眼，望着跟前距离自己不到半米的男人，莫名红了脸。
不同于上次见面，这次他的头发有简单打理过，额间原先松散的碎发此刻都被捋了上去，看起来清隽利落。
少了几分初见时的散漫，多了几分由内而外散发出的稳重的男性气质。
身前的白大褂上散发着淡淡的药水味，里面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男士衬衫，顺着视线望过去，领口上方就是弧度凸显的喉结。
还有上次未得见——
弧线却极为漂亮的下巴。
苏职屏息凝视两秒后，垂眸咽了咽口水，不敢再继续看下去，视线顺延着耳管来到了他的手臂。
黑色腕表随着他伸手的动作，从白大褂袖口中滑落了出来，衬得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更显骨感，无声地散发着禁欲的气息。
……她的心脏似乎跳得更快了。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检查结束。
季俞笙自己都有些意外这次的查房竟然会如此顺利，收好病历本，忍不住掀起眼皮看了对面一眼，随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见人要离开，苏职才总算拉回些神志，她跟着站了起来，赶忙出了声。
“那个——”
季俞笙闻声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她，抬了抬眉，示意她接下来的话。
对上他耐心等待的眼神，苏职扯了扯嘴角，试图挤出一抹尽量自然的微笑，试探着问：“所以……你早就看出来我有病了？”
季俞笙忽略她脸上略显蹩脚的表情，声音淡淡，理直气壮道：“是啊。”
“……”
你还真是诚！实！啊！
回忆起那天中午两人针锋相对的情形，苏职不免有些尴尬。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病房外忽然走过来一道人影。
女人长发低挽，气质温雅。
双手放在白大褂口袋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一看就是长辈们中意的类型。
“俞笙，终于找到你了。”
聂秋微笑着朝苏职点了下头，随后看向靠近门边的男人：“快走吧，主任找我们讨论明天6床的手术方案。”
季俞笙听后轻声应下，走之前瞟了眼一旁红着脸乖巧站着的女孩子，嘴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随后出门离开。
留下苏职独自站在风中凌乱。
这这这也太抓马了吧！！！
她的主治医生——
居然就是那天占她便宜的男人！
不对不对，人家那是在给她看病，所以她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把自己的主治医生当成了流氓？！
苏职双手捂住脸，一连哀嚎了几声，几秒后又蹭地抬起了脑袋。
她记得自己好像……还咬了他一口。
非常不客气的那种！
啊啊啊！这下惨了！
自己的小命现在握在他手里，他肯定会借机报复折磨她的。
苏职郁闷地倒回病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脸逃避现实，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天他们两人的对话。
——“小姐，我建议你去医院看一下。”
——“你是在说我有病吗？”
——“嗯。”
苏职猛然掀开被子，望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自言自语道：“什么啊？好好的走在大街上，突然有个人跟你说你有病，换谁能不生气啊？！”
她那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嘛。
作为一名正义的守法良民，要不是不想给警察叔叔添麻烦，她那天才不会那么轻易地放他离开。
想明白后，苏职微微松了口气。
她用手背贴了贴脸侧滚烫的皮肤，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心脏强烈的跳动声，倏地想到什么，脸刹那间变得通红。
刚才听诊的时候，他应该没有听到她咽口水的声音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