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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扮老虎的兔子 ...

  •   香喷喷的浓汤,雪白雪白地,飘着翠绿芫荽,从汤底捞一颗白胖胖的芸豆,轻轻一咬绵沙的口感在口腔轻盈的爆开,舌尖愉悦地在云彩上旋转跳跃。
      终于拿起筷子可以叨上一口肉了!可鼻子忽然好痒,好想打喷嚏。
      不行,已经到嘴边的肉!但是——

      “阿嚏——”

      被子里的人剧烈地抽动身子,恍恍惚惚地坐了起来。柔和的阳光透过薄纱照进干净的房间,空气里还能看到光线留下的朦胧的痕迹。
      “呼,”许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原来是梦啊。”
      正准备躺下再睡个回笼觉,突然一双大眼睛从床下面冒了出来,咕噜咕噜转动着,仔细地打量着他。
      他翻了身,宿醉还没完全清醒,但是后知后觉,他也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松软的大床,隔着窗纱看得到窗台外面开阔的花园。整洁的房间,没有过多的物件,桌上墙上都是空空的。只有紧贴着墙的简易书架上放着满当当的书还有几个摆件。

      我是谁?我在哪里?有点晕。

      许瑜掀开被子低头看,还好,衣服都还在。只是下了床,怎么大都寻不到鞋子的踪迹,只好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走出了卧室门。
      他使劲回想,头痛得像是有把斧子将脑壳劈开,可记忆碎片怎么努力都拼不完整。坐在沙发上,半碗骨头还摆在面前的茶几上,旁边小酱碟里剩着点红油辣子的底儿。
      碗下压力张纸条。
      “我去上找早班了。你走的时候,把门锁好,别让狗溜了。”
      “署名:江阴。”

      江阴,有点熟悉的名字。

      默念几遍后,许瑜终于有了些头绪。

      他记得昨天下午,和洪良在羽毛球馆打球。比分是8:15, 洪良输了要请他吃饭。这些都他记得很清楚。后来在球馆遇上了之前的几个队友,一时兴起还多打了几局比赛。
      听说百年难遇的许队在球场露面了,又听说是老洪撺酒局,一下子社团群里热闹极了,连一贯不爱参加这种聚会的老队员都说,翘课也要来。虽说球队常聚,但难得聚的这么齐,乌泱泱的坐了两大桌,觥筹交错间,难免多喝了些。

      可聚会都快到了结束时间,有个人才姗姗来迟。人长什么样,许瑜没瞧仔细,只在他进门时撇了一眼,瘦瘦高高,带着个黑色的毛线帽,风尘仆仆。大概是冷极了,外套拉链拉在最高的位置,头缩在立起来的衣领里,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蒙着水汽的亮晶晶的眼睛。
      老洪见到那人,可激动了,扯着嗓子拉着人到另一桌去,安排他坐在一群女生中间。本来已经有些冷散的席面,因为那人的到来,霎时间又热闹起来。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聒噪不停。

      这时候,许瑜已经喝得七七八八了,视线里都有了重影。听着另一桌那般热闹,瞧着连自己这桌的不少人也被勾走了,心里难免有些不畅快。他想起,几年前自己刚入团那会,也是这样一出场就被众人包围着,虽然那时候感到很不自在,但现在想起来还有点怀念。
      “真是,只闻新人笑的欢。”许瑜又开了一罐冰饮,掺了酒,咂摸着喝着,小声嘟囔。他表面上不为所动,甚至觉得吵闹,其实心里也有点好奇,忍不住想去瞧瞧,那个被洪良吹捧了半晌,说是长得精致得像贵族的帅哥长什么样。
      他佯装活动筋骨,向后挪了挪椅子,身子慢慢后倾,借着仰头喝酒的动作,偷偷朝那边瞄去。结果只瞧见了傻里傻气的洪良正眉飞色舞地和众人打闹,恰巧挡住了全部视线。

      许瑜认识洪良很多年了,知道他这人属于“酒来疯”的。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头脑很聪明,平时也挺稳重的,就是稍微喝点酒就容易上头,变得兴奋异常。不过最近有点奇怪,开了学每次喊他出来玩,都推辞有事。今天也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明明是不爱喝酒的人,却喝了一杯又一杯,拦都拦不住。

      许瑜倒是安分,坐在自己的这桌上,撕咬着刚炭烤出炉的羊排肉,喝着小酒,享受着难得的惬意。今晚陆续来了不少球队的老朋友,大家闲聊着近来的一些趣事,玩起之前常玩的喝酒游戏,好像又回到了以前赢了比赛办庆功宴的时候。
      不知不觉地,酒越喝越多,身子也变得困乏,渐渐就记不清楚之后的事。只是模糊地感觉到,眼前的光亮、耳边的喧哗离自己越来越远,有一阵子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但一阵猛烈的失重感刺激敏感的神经,被迫清醒着。直到身体被冰雪裹挟,再也支撑不住,彻底闭上了眼睛。再醒来,就已经是明媚的下午,躺在一张洒满阳光的陌生的床上。

      ——

      “Neinei!”从门口传来的一声长腔,把许瑜从宿醉回忆的艰难中拉了出来。
      他连忙起身,走到了门口,脚边的狗子先自己一步,摇着尾巴到门口迎接。
      门打开了,四目相对,空气里凝固了些许尴尬。
      “你还没走啊。”墙上的摆钟时针已经指在了下午三点的位置。
      “啊我,我刚起来。还有点蒙。”许瑜暗暗地搓了搓手指,后退了两步,目光跟随着进门的人从玄关来到了厨房,而后又进去了园子。

      眼前的人对江阴来说,是完全的陌生。许瑜在心里纳闷,对于“你是谁”“我为什么在你家”的问题,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局促地坐在沙发上,和同样蹲坐的狗子,大眼瞪小眼。

      “要吃饭吗?”江阴从园子里摘了些新鲜蔬菜,抖干净土,放在筐里拎进厨房,顺便问了他。
      “好。”许瑜应声回答,也不敢多言语。
      “有忌口吗?”
      “没,没有。”

      江阴挽起袖子,放好砧板,开始切葱段,准备食材。他早上就提前把肉闷煮在高压锅里,现在打开气锅阀门,白雾从细小的孔里滋滋地喷射出来,卤肉的香味扑鼻而来。另一边的炉灶上,水已经沸腾,江阴下了一大把湿面条到锅里,稍后又打了一瓢冷水进去继续煮面。高压锅里炖的猪蹄已经软烂脱骨,筷子轻轻一夹,瘦肉就化进那一锅红油色泽的高汤里。
      摆碗,盛面,大勺捞起诱人的猪蹄,带着高汤,滋润了碗底劲道的圆面条,最后撒一把葱花和香菜点缀,简简单单的一餐饭完成。这娴熟又潇洒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看呆了循着香味移过来的许瑜。喷香的面早就引得他肚子咕咕叫,咽了咽口水,没等江阴吩咐,许瑜就擦干净手,端起两碗面,上了桌。

      “还是猪蹄,简单吃点。”江阴在后面盛了点萝卜泡菜和糖蒜在小碟子里,也端上了桌。
      “怎么会!我昨晚做梦,还梦见猪蹄来着!”许瑜每次喝完酒,隔天总是头痛又胃痛的各种不舒服,奇怪的是今天除了有点发蒙和饥肠辘辘,完全没有其他的不适。对碳水化合物最原始的渴望,让他顾不上脑袋里的一堆疑问,拿起筷子就噗噜噗噜地大口吃起来面。面条煮的软硬刚刚好,口感劲道有嚼劲,和软糯的猪蹄筋肉搭配起来,相得益彰。许瑜本来感觉嘴巴里滋味寡淡,现在一碗油香滋味的猪蹄面下肚,感觉幸福值一下子要爆表了!

      江阴抬眼看着对面的人吃的一脸满足,一抹笑意留在嘴角,他不疾不徐地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尝尝我泡的小菜。”江阴心情很好,主动把小碟子推到他面前。
      “嗯。”许瑜夹了一片萝卜泡菜,粉白透亮的,吸满了酸辣口味的汁水,口感清爽,是最地道的味道。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猪蹄面了!”虽然话俗套,但这就是许瑜此时此刻心里最真切的感受。
      “你喜欢就好。”笑意从嘴角爬上了眉梢,许瑜也心满意足地专注在自己的面上。

      维他奶也闻到了香味,摆着尾巴围着桌椅乱转。三点半的钟响了,它知道自己也该吃狗狗专用餐了。
      终于安置好了维他奶,江阴刚坐下,手机响铃又响起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提示,又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吃的差不多的许瑜,当着他的面直接接通电话。
      “喂,你好。”
      “嗯...许瑜?他现在在我家,”原来这家伙叫许瑜啊,“他在,他在吃面。”
      许瑜一听就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了。可不就是那个为了贪图享乐,丢兄弃弟的狗东西。他一边气愤地吃面,一边竖起耳朵听动静。
      “要不我把手机给他,你们直接聊?”江阴建议。
      “不要!”电话另一头的人激动地提高了音量。
      “布要!”坐对面的人嘴里还嚼着肉,吐字不清。

      两个人同时拒绝了这个建议。

      “好吧。”江阴无奈,只能做个传话筒。
      “你就帮我提醒一下老许,他一会四点一刻还有公共课,别忘了。还有,他手机昨天落在我这里了,让他抽空来我宿舍拿。”说完,江阴听着洪良没别的交代,回了句“好”,就准备挂电话。
      “等一下,”洪良在手机里喊了一声,变得有些犹豫,“那个,许队长现在状态怎么样啊?”
      “队长?”
      “哎,就是老许啊。”江阴这才知道,原来对面这个折腾他一宿的家伙,就是昨晚饭桌上,频频被提起的“许队”。自己退团需要找的就是这个人。
      他将手机换到了左手,右手拿起筷子,在碗里挑起一根面条,瞄了一眼对面的人。应该是吃的差不多了,正在抱着面碗大口喝汤呢。
      “就是,他宿醉嘛,难不难受?心情怎么样?你悄悄观察一下,他有没有,皱眉、撇嘴或是咬牙磨牙之类的?看起来像在生气的样子?”洪良嗓音有些沙哑,估计是唱一宿歌累了嗓子。
      “应该挺好的,我看他吃的挺香,没有不高兴,看上去。”江阴如实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没事了。”洪良长叹一口气,如释重负,“对了,真是谢谢你,昨天帮我照顾他。我吧,昨天也喝大了,差点坏了事,还要是有你了,谢谢了,兄弟。改天请你吃饭!”
      “不谢。”江阴淡淡地说完,便挂了电话。

      江阴接电话这一会,许瑜很快就把一碗面吃了个干净,连小菜都没剩下。江阴转述了洪队长交代的话,许瑜听了也没说别的,把碗筷收拾到了厨房后,拿了椅子上的外套,就准备离开了。
      “那个,我一会还有课,先走了。”许瑜语气平平的,连客气话都没说。江阴跟着他走到了门口,送客。
      都出了门,许瑜才突然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许瑜知道自己的德行,酒量还行,但酒品很差。他不敢保证自己没跟面前这位发生点什么,毕竟还不认识呢,就直接睡人家里了,横竖都不是个道理。不过如果是这样,对方表现了也太淡定了,从头至尾都没压根没提昨晚的任何事。
      他记得自己曾瞄过一眼今年社团新招的这些人的资料,当时看了一溜学号,明明都是新生啊。
      他心里没着没落的,心想,出丑也就算了,还非得在个新人面前,何况还是个和自己不错上下的帅哥。他实在想不起来,昨晚有没有出什么洋相了。
      有没有当着人家的面吐得昏天黑地?也可能蹲在电线杆子底下,非要看人家狗狗尿尿?这都是洪良控诉过他的“醉酒前科”。
      这要是传出去,他的一世英名真就毁于一旦!

      “额,你,你是研究生吗?”直接问年龄,有点不礼貌。
      “不是。”
      “本科生?”许瑜试探地问,不太相信。
      “也不是。”
      “你,你不会是老师吧?”不会吧!
      “和你们不太一样,”江阴摇摇头,“我是参加成人高考的。”
      “哦?那你,多大了?”怪不得要去工作。
      “和你一样大。”
      “和我?”许瑜指着自己,一脸疑惑,心想,你怎么知道我多大?
      “属虎啊。”
      “属虎?我不属虎的,我属兔。”
      江阴眼前浮现出他昨晚虎头虎脑的做派,没想到是只扮老虎的兔子。“那,我比你大一岁。”
      “哦哦。”许瑜想,怪不得给人一种很成熟不好惹的感觉。最后,他不好意思地表达了谢意。
      “昨晚,谢谢你照顾我···”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说完便离开了。

      许瑜关了门,低头摸了摸正专心干饭的大狗狗,“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其实许瑜本想直接问他,自己昨晚有没有什么不太好的行为,但闲扯了半天,最终也没有开这个口。还是稍缓一下,找时间请人家吃个饭什么的,应该感谢他的收留。

      而当前,最紧要的事情,莫过于,杀回学校,灭了洪良这个死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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