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左边的神

5、5 世界的原貌

　　5 世界的原貌
　　哈斯廷·以赛·圣诺伊学院大陆历 2095年·初秋

　　“福克斯的古堡好漂亮呢！”罗德和暗羽沿着林荫小道往大门走去，到处一片荫绿，天气也很晴朗，可是气氛却很压抑，罗德快走两步，然后回头朝暗羽笑：“以后我们再来玩吧！”
　　“请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接近我这样的人，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暗羽冷冷地看着罗德，目光阴郁。就好像这整个古堡一样，明明是晴朗美丽的地方，可是却又处处呈现了人为的冷淡和孤僻，自觉与不自觉地躲避着。
　　“暗羽是需要有好处才接近什么人么？”罗德转过头，继续朝前走，“这样被接近的那个人不是很可怜？暗羽也是把这个世界上的人划分为对自己有用和没用么？那不是很无聊？”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很无聊的。”暗羽声音生硬。
　　“刚才马尔斯催眠我的时候，你曾有一点点担心吧？我听到你问马尔斯对我干了什么……我想那时候，你并没有想到我有没有用这样的事情吧？”
　　暗羽一愣，他无法否认。看见罗德倒在地上的时候，他是真的担心了一下。可是，明明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他要担心的任何事情了。是因为这个人不断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缘故，所以才扰乱了暗羽的生活了，所以要把他赶走，赶出自己的生活才行，不然会更加混乱的。
　　“人做的事情，不是每一件都有目的；接近一个人也是，不是要有好处的……”罗德似乎又在笑了，但他背对着暗羽，暗羽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无端地猜测，因为被扰乱了，所以会担心会揣测会恐惧。
　　“其实，我只上忘了对你说一句话……”罗德停下步子，转身看着暗羽，“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呢！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惊讶着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眼睛，像阳光般灿烂像湖水般清澈……可是，后来我想，那时候我的表情吓坏你了吧？你也许不喜欢别人这么在意你的与众不同，你也许只想让自己跟别人一样，有一双能简简单单看这个世界的眼睛……只不过，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因为自己太过简单了，所以就会慢慢变得固执起来，而伤害了别人。”
　　罗德停了来，慢慢向暗羽伸出手去：“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我们……做朋友？”暗羽愣愣地看着罗德的手，那双手有纤长的手指，指甲修理地很干净，他的手和他的心一样，存着很多东西，例如善良、好奇心、慈悲……所以很坦然地就能伸出手。可是，还是缺少了一些东西吧？暗羽觉得这个瞬间就好像一个一贫如洗的穷人，突然得到了一个聚宝盆，可他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能要些什么了，反而失手打碎了。罗德也许就是这样一个聚宝盆，“砰”，轻易就碎了。
　　“走开！别碰我！”暗羽突然打开罗德的手，后退了两步，异色的眼眸里满是破碎的不信任和绝望，“我不要你的同情！别装出一副救世主的样子！”说完，他就狂奔而去。
　　罗德转过头，和上两次一样，看见寂寞而悲伤的背影。

　　“你的眼睛，禁锢了恶魔！所以，请千万不要睁开……你张开的双眼，将会毁灭这个世界……”
　　有人这样反反复复地述说，如同藤蔓一样不断滋长，把身体和灵魂一起禁锢了。这些声音出现在纷杂的梦里、出现在墙浪的清晨、出现在下雨的傍晚，每时每刻。每次入睡前闭上眼睛就会这么想：就这样闭上眼睛，永远不睁开，永远只看见黑暗的世界，这样会不会更好？这样大家会不会都不会死去呢？
　　可是，还是醒过来，不自觉地睁开眼睛，看见透过百叶窗的阳光，一日甚于一日地仇恨着自己。
　　“瞧这孩子的眼睛……好奇怪的颜色，是毁灭的眼睛啊……”大家都这么说，所以就留长头发，所以被送到遥远的圣洛伊来，所以孤单一个人……一直这样就好了……可是，还是忍不住悲伤，为人群悲伤，为自己悲伤。
　　也许，我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一天，黑暗就像我闭上眼睛的那个瞬间，铺天盖地而来。
　　那个瞬间，是重生也是毁灭。

　　以赛西郊 圣洛克学院 第二天
　　“大家好，我叫罗德·威尔伯斯·里克，从今天起，我将和大家成为朋友。”暗羽抬起头，正看见讲台旁边的罗德快乐的笑容，如同窗外的阳光一般耀眼。
　　“好，罗德同学坐到那边的空位子上去吧！”老师指了指一个座位。
　　但罗德却没有走过去，转头问老师：“暗羽旁边的座位不也是空的吗？我想坐在他旁边可以么？”随后他便慢慢走到暗羽身边，在所有人面前再次伸出手：“你好，我的同桌。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的。”
　　就是这样的脸，既生动又灿烂，似乎能照亮一个人的生命。暗羽重新低下头，不理睬罗德。可是，也许，一个人的一生会因慢慢改变了。
　　只是，请不要死去，无论如何都不要死去。如果死去了，一切都变成假的。你伸出的手，你的笑容，你的承诺，那些都是假的。

　　“暗羽，你的眼睛很漂亮。” 罗德这样说了，于是撩开刘海，镜子里的少年一如既往悲哀的脸上似乎有一丝疑惑了。冰冻地泥土，因为春风慢慢化开，不为人知地迸发了些许绿色，连泥土自己也未必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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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界 暗之城堡
　　“朋友？你也可以有朋友吗？”黑暗的宫殿里，罗亚尔斯沉重的笑声里张扬着冰冷的气息，“那不是你注定的命运吗？你不是注定要孤独的神吗？因为你抛弃了你唯一的兄弟，从黑暗里一个人逃走了。”
　　“殿下，请让下属去处理掉那个碍眼的家伙！”一身黑色的死亡巡者卡尔站在罗亚尔斯身后。
　　“朋友……如果感情很深厚的时候再分别，那样会比较悲伤吧？”罗亚尔斯轻轻地笑着，“卡尔，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们，就让他们自以为是地成为朋友好了……”
　　“是，殿下……”卡尔欲言又止，他看着自己的王，似乎再看一个无比遥远的画像，这个堕落了的神，其实从来没有属于过这片黑暗的土地吧？和数千数万年前一样，他只是默默注视着对面的那片黑暗，不停歇地思念着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不要看见你的微笑，虚伪的笑容，会觉得疼痛：“我唯一的兄长，罗卡西恩。我恨你！比恨任何人都更恨你……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罗亚尔斯低下头，水晶棺木里的无翼男子，正以安详的笑容沉睡着。

　　诺，我们一起来毁灭这个世界吧。黑的，寂静的，什么都没有的，世界的原来面貌。我们一起去这个原本的世界里，剔除一切装饰，这样就不会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