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花畦

38、第 38 章

　　来这的几乎是每天，他们都会躺在沙滩椅上打发一下午的时间。
　　赤道的阳光晒得人都要化了，梁竹懒懒地睁开一只眼，从脚趾缝里看蔚蓝海岸线上嬉戏打闹的人们。
　　小芸一屁股坐进海里，小宇试图拉她起来没成功反被拽倒在她身上，小芸惊慌失措地推开他，独自游向另外一个方向。
　　陆梓阳递来一个椰子，梁竹就着他的手喝，连头都懒得抬起来。
　　沛岚撑开第三把伞放在他身上，说：“你可别中暑了，小心点。”
　　梁竹从桌子上拿来墨镜戴好，说：“知道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沙滩灼热的气息已然散去，零星分布的几个小木屋亮起了彩灯，空气依然闷热，洗了澡也不舒服。

　　梁竹觉得有些时候沛岚乌鸦嘴的程度着实让人害怕。当天晚上回去就头疼的厉害，除此之外还浑身不舒服，皮肤又痒又痛的出了很多小疹子，越挠越严重，洗了澡更严重。小芸和沛岚把自己的护肤品全都贡献出来了也丝毫不起作用。

　　这个症状一直持续到了他们去泰国的时候。梁竹迟迟不见好，陆梓阳就带他去当地医院挂了个号。
　　陆梓阳流利地用英文和医生交流着，最后说诊断结果是紫外线过敏。梁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对这个东西过敏，也没听说过有谁有这种过敏症状。

　　好消息是，医生开了外用药剂，涂几天就能好。坏消息是，这几天里梁竹基本就和白天的娱乐项目说拜拜了。
　　大家为了安慰他来到赤道海边也只能整天待在屋子里，傍晚特地定了个当地口碑最好的海景餐厅吃晚饭。

　　这家餐厅建在高处，梁竹坐在最靠海的位置，把头探出木头围栏，可以俯瞰整个蔚蓝的海湾，脚下是成群结队的棕榈树，把公路挡的只剩一截，海浪从远方长途跋涉而来拍打在沙滩上，一浪推挤一浪，形成层层叠叠的褶皱，从这个位置远眺，每一个角度都是景观海报。

　　梁竹很开心，即使没有酒精助兴，情绪依然很高涨。他们从傍晚时分吃到了日落，台上响起调麦的声音时，人们纷纷降低说话声，调整坐姿，三三两两惬意地靠着，等待歌手的演出。

　　“晚上好，我叫Tommy，欢迎大家来到这。”Tommy是个年轻的男孩，目测不超过二十岁，他的手放在吉他弦上一扫，弹奏出一串旋律，台下立马响起掌声。

　　男孩的歌声慵懒疏离，像爬上沙滩的最后一片浪，淡淡的，像玻璃一样透明。
　　人们随着歌声轻轻摇摆，梁竹托着下巴歪着头，眼皮半阖，好像也被这歌声醺醉了。歌声和着温软的海风，令他想起海螺，想起贝壳，想起鹅卵石，想起一切白净美好的沙滩事物。

　　连续几首歌唱完后，为了烘高夜晚的气氛，Tommy说要玩个游戏。
　　“我身后有一台架子鼓，我会先用吉他弹奏一段旋律出来，如果有谁能够马上敲出节奏和我合起来的话，今晚的酒就免单。”

　　免单两个字令台下欢呼声四起，拍桌子的、起哄的，酒杯叮叮当当地碰撞。
　　“怎么样，上去试试？”白辰霖一手端着酒杯，身子歪向陆梓阳，眼中涌出怂恿和期待的神情。
　　“你还会架子鼓？”梁竹问。
　　陆梓阳手搭在梁竹椅背上，神情悠闲，笑着抿了一口酒，说：“好久没练了，没手感了。”
　　“要什么手感，就瞎敲几下，又没让你表演什么技术。”
　　白辰霖说完就自顾自地举起了手。
　　“Tommy，我们这桌申请免单。”
　　“好，有请。”Tommy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陆梓阳并没理会他，悠闲自如地坐在椅子上没动弹，手指绕着梁竹的发丝玩。
　　看这边迟迟没动静，客人们躁动了起来，纷纷起哄，笑闹声、催促声充斥着整个餐厅。
　　陆梓阳懒懒地看向梁竹，那眼神仿佛是在问，你要我去吗？
　　梁竹浅笑，对他点了点头。
　　陆梓阳一口干完了杯里的酒，说：“行，那我就试试。”

　　陆梓阳在架子鼓前坐下，先是挨个敲了几下鼓点，而后将鼓棒夹在五指间遛了一圈，动作流畅华丽，非常帅气。

　　“还说不想上，哈哈哈，不想上别耍帅啊！”白辰霖有些喝醉了，情绪一上来，说什么话都要拍着桌子大声喊。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陆梓阳向Tommy示意可以开始了。

　　Tommy的手在吉他弦上抡了一圈，弹出一段十分紧凑的旋律。
　　台下的沛岚不服了，“这是成心不想让我们免单是吧？怎么给的比别人的难多了？”
　　“别着急，谁还能难得倒我阳哥。”
　　白辰霖翘起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投入地看表演。

　　当然没什么能难倒陆梓阳了，梁竹心思激荡，看他过了最初的几秒后就慢慢接上了旋律。
　　陆梓阳的嘴角勾着笑，帅气的鼓点从他手腕底下迸发开来，鼓棒在他手里好似被施了魔法，仿佛不是他在敲鼓，而是鼓在迎合他。他的身体有节奏地打着拍，他的双手游刃有余地在身前交叉又打开，打开又合上，时提时压，姿态非常漂亮。

　　一开始Tommy还自信地引领着节奏，到了后来丧失主导被陆梓阳的鼓点带着跑。

　　梁竹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梓阳，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去往河边的那条铺满光斑的路，行驶其中，阳光忽隐忽现，一如现在坐在台上的陆梓阳，快把他晃醉了。

　　谁能按捺住不被陆梓阳吸引目光？

　　他真的太夺目了，所以醉的不止梁竹一个人。
　　游戏结束，Tommy竟忘了还要接着演出，他走向陆梓阳，眼神熠熠地说：“你学了多久的架子鼓？敲的真棒。”
　　“没怎么学。”陆梓阳说。
　　“骗人，敲的这么好怎么可能没怎么学，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可以再合奏一首吗？”

　　Tommy对于自己魅力的认知很清楚，他知道自己年轻，也知道自己有个不错的脸蛋。经常有人在他演出完毕后请他喝酒，他懂得怎么钓取他人的心，他可以从他感兴趣的人身上获得一些他想要的东西，比如金钱或者一夜情。而坐在面前的这个人，高大、帅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狂热性感的劲，是他今晚的最佳狩猎目标。

　　梁竹不知道他们两个在台上说些什么，只是好奇为什么游戏结束了陆梓阳依然还坐在那，而那个叫Tommy的可爱水灵的小男孩又离他越来越近了……
　　海风从侧面吹来，梁竹偏开头。夜海好美，我应该看看美丽的夜海、棕榈树和沙滩，好像餐厅外面的风景更好。梁竹迫使自己望向远海，不去盯着他们看。

　　“可以借下你的吉他吗？”陆梓阳说。
　　Tommy以为陆梓阳多才多艺到连吉他也会演奏，双眼一亮赶紧从身上将吉他拿下来递给陆梓阳。
　　“谢了。辰霖，你上来。”

　　观众们一头雾水，整整齐齐地朝梁竹这一桌看来。
　　“真来兴致了啊？行，兄弟我今天就陪你玩。”
　　白辰霖将烟头一扔，走到舞台前潇洒地用手一撑翻上去。
　　“我男人帅吧？”沛岚凑到梁竹耳边说，“你快看啊，海有什么好看的？”

　　“不好意思，再借一下话筒。”陆梓阳说。
　　Tommy把话筒递给了他。

　　白辰霖把吉他挎在了身上，听见一旁的陆梓阳拿着话筒说：“空空，嘿，看我。”

　　梁竹闻言这才转回头，刚好撞上架子鼓后面那双深邃的眼睛，像被阳光晃了一下。
　　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他们的视线交融在一起。梁竹的心像电瓶车碾过一颗小石子那样突然颠了一下，光斑洒进心里，陆梓阳的笑眼像是吻印在了他的脸上。

　　Tommy沿着陆梓阳的视线往下看，又听陆梓阳用双语说了一句“送给我的空空”，眼睛骤然暗了下去。
　　白辰霖抢过话筒：“也送给我女朋友，爱你。”
　　沛岚捂着嘴短笑一声，“谁是你女朋友，滚蛋”。

　　观众在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了比之前更大的热情。

　　音乐响起，是一首情歌，来自不同国家的人们齐聚在同一个屋檐下，摇曳在陆梓阳动听的歌声中，整个餐厅闪着光，像坐在露天的星光下。

　　陆梓阳的视线在鼓面和梁竹间不断切换，每一个节奏都为他而起。
　　演奏到一半，鼓点突然断掉了，陆梓阳双手将鼓棒一扔，也不管一旁仍然起劲演奏的白辰霖，起身，跳下台，飞奔向梁竹，而后张开双臂一下子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整个餐厅瞬间响起口哨声和哄叫声，声浪比海浪还高涨。
　　他们抱在一起像个不倒翁一样左右摇晃，梁竹待在陆梓阳的臂弯里，笑的好开心，眼睛弯成了小月亮，听陆梓阳轻轻地说：“空空，我的宝贝。”呼吸在耳边的气息是那么地温暖，他被阳光完全笼罩了。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