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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少爷。”
      小陈看着周故渊,犹豫着喊了声。

      十分钟前,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通后听出是谢知时的声音。

      有些诧异又错愕地询问,还不等他说完,谢知时打断了他的话。

      只说了三个字。
      “来接他。”

      所以,他从对面的宾馆跑过来。
      还没爬完楼,听到一声关门的动静,跟着转过楼梯,就看到周故渊站在谢家门外。

      “谢小姐可能只是需要时间。”

      周故渊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墨灰色的瞳仁闪过不悦。
      薄唇紧抿,过了几秒终于转身,抬脚往楼下走。

      宁愿帝锦公馆那种地方被人侮辱,狼狈不堪地活着,也不愿意答应他的条件。

      谢知时,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
      为了钱出卖自己,还故作清高。

      也是,那张脸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可亵渎,明明是一张不近人情的脸,却做着最无耻的事。

      “去滨江路。”

      小陈瞪大眼,眼神复杂地看向谢家的门,回神时周故渊已经走下楼,匆匆跟上去。

      “姐——”
      “没事,我一会出去一趟。”

      谢知时看着房门口不知所措的谢思月,安抚说:“刚才的事,不要让妈知道。”

      谢思月点点头,“我知道,那你出去晚上回来吗?”

      “回,我去一会就回来。”
      垂下眼,松开攥紧的手指。

      她竟然对一个恨自己入骨的人抱有一丝希冀,真是可笑又可悲。

      看,现在就是报应。
      嘲笑她的可悲可笑。

      抬眼时,眼里一片平静,乌黑的瞳仁看不出半点恼怒,更没有失落。
      像是一池不见波澜,常年荒芜的水潭。

      谢思月看着她的背影,难过得想要去抱住她。

      姐妹俩从小一起长大,早年谢父忙于工作,谢母也要跟着跑业务,夫妻两人没时间照顾她们。

      一开始没有时间也没有钱,只能把她们托给左邻右舍帮忙照看。

      大院子里,大家都是熟人。
      多少会帮衬一二。

      但谢知时从小警惕心强,也不愿意靠别人,一个人照顾谢思月,从日常生活到学习,几乎是她一个人监督。

      直到她上了初中,家里条件好转,换了房子,有了钟点工阿姨。

      但经年累月下,谢思月对她的依赖,早已经不是父母能比的。
      她的话和感受,比父母的要管用。

      如果有一天父母都不在世上,谢思月还可以活下去,不会被病情折磨。
      但如果谢知时有天把她丢下,那她一定没有勇气再活下去。

      从被欺负、被孤立到心理疾病确诊,谢知时就是谢思月生命里唯一的光和支柱。

      十点多,谢知时背了一个小包,拿着手机出门。

      “月月,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妈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知道了,姐你早点回来。”

      谢知时关上门,看着门口楼道的脚印,杂乱又吓人,明明白白地提醒她之前发生过的事。

      想了想,拿起门口的扫把简单处理了一下,直到看不出来。

      离开小区到了公交车站,春天的气息已经很浓烈,树荫层层叠叠落在地上。

      难得的好天气,没有再阴雨绵绵。

      不过再有一周,又会开始变得阴雨绵绵,因为快要清明了。

      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熟悉又陌生。

      荔城这些年来变化不少,尤其是新城区,完全变了个样,高楼大厦林立,看着像另一座城市。

      老城还是当年的样子,不过城市公建比以前好了许多,都翻了新。

      那些门店换上了一样的门头,年代已久的外墙刷了新漆。

      从公交车上下来时,谢知时看着眼前的寺庙门口,一条笔直的路直接通往山门口。

      东缘寺有几百年历史,荔城所有寺庙里历史最久,也是香火最旺盛的地方。

      周末这个时间,人还是很多。

      两旁高大的行道树,至少也有几十年的树龄,树荫几乎笼罩了整条路。

      走到山门口,谢知时在门口的小店买了一把香和两支烛,装在袋子里买了票上山。

      市中心少有的森林公园,东缘寺就在山顶。

      山脚到山顶,要走过九曲径,一路上山,不停下来休息也要走二十多分钟。

      她从小到大来了无数次,但从前只是贪玩,后来是——

      轻眨了一下眼,停下来在亭子里休息了会儿,揉着发酸的腿。

      棉质的长裙搭着针织外套,才爬了一半已经觉得有了热意。

      才至山腰,已经能闻到寺庙的香火气息。

      香烛燃烧的味道,对于她来说并不难接受,甚至某种程度上,能安抚她。

      坐了大概五分钟,谢知时起身,继续往山顶走。

      终于沿着石径爬到山顶,脸上起了运动后的绯红,呼吸也变得急促。

      寺庙门口正对着一幅九龙浴佛的壁画,栩栩如生,不堪亵渎。

      花了两元买票进了寺庙,三进大殿依山而建,山势巍峨,能看到整座荔城。

      香火旺盛,进出的人摩肩接踵。

      正殿前的青铜方鼎,插满了香烛,火光明灭,烟雾缭绕,模糊了庄严大殿的门匾。

      走进大殿,谢知时望着那尊庄严的佛像,眼神虔诚。

      她从前不信神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每隔一段时间会来拜佛。

      不为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健康。

      她——
      不想再失去谁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在佛前虔诚跪下,双掌合十,闭上眼。

      过往种种早该放下,六年的执念,也该丢下了。

      没有可能的事,就不该抱有期待。

      从今往后,她只愿亲友岁岁平安,常来往。

      俯身弯腰,叩首三下后,谢知时起身,走到一边放了香火钱后,迈出大殿,朝着后面的洗钵池走去。

      洗钵池旁有一处偏殿,是为往生的人点灯的地方。

      她走到殿门口,向坐在里面的小师父点了一下头,看着一排排的长明灯。

      无波无澜的心里有了酸涩,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

      “慧明师父。”
      “谢女士,您又来了。”

      谢知时点了一下头,把钱放在了旁边的箱子里,“劳烦,和之前一样。”

      “谢女士,你心结未了,如此下去,恐有损气运。”
      “……不要紧,只是图个心安。”

      六年前,谢铭离世。

      丢下千万债务,只留下她们母女三人。

      她始终没有办法理解,为什么谢铭一个被称为老好人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过对他而言,疾病缠身,发病离世,或许是解脱。

      他解脱了,她却没有。

      “谢女士,长明灯只是你图个心安,可你心安了吗?这么多年了,你每一年都来许多回,但却没有真正的静下心。”
      “你该往前看了。”

      谢知时抿着唇,脸色在阳光下看着有些过分的苍白。

      乌黑的瞳仁里起了一丝涟漪,又很快藏匿在眼底。

      “我知道。”
      “罢了,人生之事不能强求,强求便要付出代价。”

      向慧明师父点了头,谢知时转身离开。

      谢铭死在六年前,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静悄悄的离开了这个世界,没有只言片语。

      至今回想起来,都像是一场梦。

      她已经记不太清楚当初的事情,但午夜梦回,经常会想起谢铭的好。

      纵有千般不好,谢铭对她和谢思月是好的。

      典型的南方男人软耳朵,对妻子、子女都很好,不说重话,做得一手好菜。

      会洗衣服会做家务,甚至连接人上下学都会去做,人至中年都还保持着不错的身材。
      一米七几的个头不算高,但长得好看,就算有了病色,也仍然不会让人觉得生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谢铭的脾气变了?
      好像是生病后。

      多疑、多心,不爱说话,也听不进劝,执拗地就像是认定了所有人都在瞒着他什么。

      无休止的吵架、猜忌,到最后分崩离析的家庭。

      她发现谢思月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那个从小活泼可爱的谢思月,变得沉默寡言、敏感脆弱,再也经不起一丝的打击。

      谢铭死了。
      死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晚上。

      她从学校赶到医院时,张虹坐在凳子上,双目通红,表情麻木,直到看见她,突然失声痛哭,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你没事吧?”

      耳边小孩的道歉声,拉回困在过去的记忆。

      看着乖巧的小女孩,她笑了一下,表示不在意,拿着东西往外走。

      走出东缘寺,身上沾染着香烛味道。

      从山的另一侧往山脚走,这一面有一片很大的湖。

      山里的风不时吹过,她觉得有点冷。

      勾起耳边被吹散的头发,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不时听到路人说话的声音。

      直至到了山脚,离开公园后,走在路上。

      闻到了小吃摊的香味,犹豫了下走过去,问老板买了一根烤面筋。

      两块钱,不算贵。

      烤面筋软糯,咬在嘴里有嚼劲,加上烧烤的辣椒味道,谢知时眼里有了笑意。

      真好,就像是回到了刚上高中的时候。

      考上重点高中、家里经济步入正轨,谢思月没有生病,爸妈感情也很好……
      什么都好。

      也没有高三下一开学,周故渊性情大变,无缘无故的不搭理自己,想起来说几句话,不高兴的时候又完全不理人还发脾气。

      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愣了愣,担心是谢思月给自己打电话,咽下嘴里的烤面筋,拿出手机。

      看到来电号码的瞬间,她脸上那点浅淡的笑容瞬间无影无踪。

      “赵刀,你想要做什么?”
      赵刀不是她的债主,但这种拿钱替人催债的人,比债主更擅长怎么逼死别人。

      只要是不犯法的擦边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赵刀声音里带着嘲讽的笑意,“不做什么,要你还钱。”

      谢知时站在树荫下,却好像站在太阳底下,晒得人有点发晕,“之前说的分期还。”
      “你们打算言而无信?”

      赵刀轻蔑地笑了,“你是欠钱的人,这么高高在上?宋哥不打算继续分期了,太慢。现在两条路,要么你卖,要么三天内还清。”
      “别拿什么报警还有高利贷来吓唬我们,你知道的,我们敢问你要钱,就是不怕你做这些。”

      谢知时握着手机,把手里还剩下一半的烤面筋扔进垃圾桶。
      眼神冷冰冰的,连语气也跟着冷下来,“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宋总用情至深,非要我卖给他?”
      “赵刀,你想拿什么威胁我?”

      那边的赵刀说:“你妈和你妹够不够?”

      软肋。
      人一旦有了软肋,就如同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毫无还手之力,哪怕——
      你已经不再是那个弱小又未经风雨的人,还是摆脱不了。

      原生家庭的一切,就像是一根无形的绳子,拴在身上,当你以为你摆脱了。
      却发现只要轻轻拽一下那根绳子,哪怕没有用力,仍然能把你轻而易举地拽回去。

      没有办法挣脱。
      只能兀自沉溺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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