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赌爱情故事》一奈斯

7、7 Fernández与可可托海的牧羊人

　　许召南的房间里是橙花香，应该是他刚沐浴完的缘故。
　　他比我想象中更为精致。我自己不喜欢太过浓郁的香氛洗护，因为这样的产品一旦添加的是些劣质香精，我的皮肤就会产生难以忍受的痒。从洗发水到沐浴露，他用了一整套橙花香氛的产品，但这味道很天然，没有廉价感。
　　见我站在门口怔住，他把门敞着，进洗手间套上罩衫和裤子。换好衣服从里面出来，发现我还站在门口。
　　“不是找我有事？”他指这电脑，“怎么不进来？”
　　水汽已经消散。明明眼睛很亮，但对视上去的时候，目光却变得浓稠。
　　我有些埋怨自己刚刚那傻样，他绝对发现了我见到他半裸着上身时的神情。
　　走进房间，坐在早上进来时的同一个位置。他站在窗边，倒了一杯红酒给自己，问我要不要喝。
　　“Why not？”我学着他那日的语气，然后接过他递来的高脚杯。心情正好很差，喝杯酒，晚上能睡个好觉。
　　“是来继续上午那个话题吗？”他晃晃手上的杯子，坐在我对面的床上。他半开玩笑，那样子分明知道我大晚上来找他，肯定不会为讨论“我到底是不是被他逼着来A市”这件事。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
　　“我有个忙想请你帮。不知道——comitexa公司你有没有了解？”我问。
　　“西班牙那个comitexa？”看来他知道。
　　“对，就是那个。”我有些难掩的欣喜。“我们公司和他们合作，本来都签合同了，我们这边临时出了岔子，对方要解约...”
　　他抿一口红酒，喉结滚动，等我继续说下去。
　　“这件事呢，本来不是我的责任，但是确实是我们部门的翻译工作出现了问题。哦对，你还不知道，我现在在北京一家公司做西语翻译——”
　　“我知道。”他打断我，“看过你朋友圈，翎本传媒。”
　　“对对，没错。”我惊讶于他居然也看过我的朋友圈——我平日大多发些吐槽工作日常的话，或者是记录风景的照片。
　　“所以，你是来找我帮忙？你觉得我做服装公司，又在国外待过，会有西班牙公司那边的关系，right？”我说过，他这个人就是能一眼把我望到底。
　　我挑挑眉，有点尴尬。其实从进门到现在，此刻，我有些后悔自己的行为。上午才气愤的跟人家说过“我们不熟”的话，晚上就求他来帮忙，哪有这样两面三刀的人。
　　我摇摇头，“算了，这事不麻烦你，我自己解决吧。”我把手里红酒一饮而尽，杯子放在一旁的桌上，就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我认真思考了下，本以为我会回答“是的”，但没想到会是“算了”。这两个字往往来的更无力些。向来都是如此，别人对我的求助，我答应的很果断，但求助别人，我一向难于开口。
　　许召南在一旁慢条斯理，轻声开口——“他们现任CEO，Fernández，是我读MBA时的同班同学。”
　　我停住，转身。世界真的有这么小？他还真认识？我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可惜啊，我是你不熟的同学，一个陌生人诶。”只见他一脸坏笑，把上午我说过的话原样还给我。
　　我发誓，以前的许召南不是这样的。虽然高中时我俩交情不深，但他当时总归是个老实简单的少年，这去国外都学了些什么糟粕回来？
　　有些无语，甚至有些生气。我撂下一句“没错，goodbye stranger”就走出他房间。
　　回去后躺倒在床上。不到一小时，我就开始后悔了。本来误打误撞，身边竟有这么个神人能帮自己，却偏偏因为赌气而拒绝。我点开微信，点进许召南这个名字，犹犹豫豫一整晚，最后也没发出去那句打了又删，删了又打的“抱歉”。
　　翌日。我还在梦中同尹航掐架，没分出个胜负呢，就被手机铃声吵醒。
　　眯瞪之间，我听见电话那端传来许召南兴奋的声音，“我想去可可托海，今天。”
　　“你去呗。车钥匙又不在我这。”昨晚看资料凌晨三点才睡着，我此时根本睁不开眼。
　　他在那边笑。
　　“那Fernández刚给我发的邮件，我就不回了？”他问。心情似乎很好。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Fernández。
　　“等下，你说Fernández！？你和他联系了？”我睁开眼睛，意识到许召南刚刚说了什么。
　　“是呀，我俩上个月刚在斐济一起潜完水，他才问我什么时候有空，要再去一趟瓦努阿图呢。”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我能感觉出许召南说这话时的一脸得意。
　　于是，我从床上弹起，以自己最快速度洗脸刷牙，随便抓起衣服，套上就出门。
　　许召南坐在车里已等我多时，手上拿着ipad翻看一些杂志照片。
　　“你习惯穿卫衣裤？”没想到我一上车，他突然来了这么句。
　　“有什么问题吗？”他还蹬鼻子上脸，开始管起我穿衣服了，不就是我现在对他有点所图吗。我现在是在假期，在新疆，我爱怎么穿就怎么穿。
　　“哦，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很适合你。“南屋”今年春季会上几套卫衣裤套装，到时候倒是可以让你先试试。”“南屋”是他服装品牌翻译过来的中文名。
　　我对他说的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心思完全扑在另一件事上，问他：“那个...你和Fernández聊什么了？”一脸狗腿样。
　　他见我眼神殷切，摇摇头：“no no no，这可是商业机密......”停了一下，他又接着说，“哎呀——今天天气不错呀，听说可可托海的冰还没融——”
　　“——走，出发，你今天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单方面宣布，许召南，现在咱俩是朋友了。好久不见，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您请出发吧。”我当下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冲他伸出手。
　　他见我这副模样，在很努力的憋笑，同时也伸出一只手握上来。
　　难得我俩重逢以来，有如此和谐的时刻。
　　我一路上都在找些有的没的跟许召南搭话。“你是因为听了那首歌，才想去可可托海的吗？”我猜他是听了那首关于可可托海的歌。之前风靡一时，在全国范围内传唱，也顺便带火了这个地方。
　　这里以峡谷河流、山石林地、寒极湖泊和奇异的地震断裂带而闻名，不仅是地质文化宝库，更融地域特色、民族风情于一体。冬季湖面冰封时，可可托海宛如一颗海蓝宝石，镶嵌在大漠之中。
　　“什么歌。”一旁的许召南一脸问号。
　　“可可托海的牧羊人，你没听过吗？”我震惊。这可是我妈退休后去跳广场舞的标配，大街小巷都在播放。
　　他没说话，看来他真的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便打开车载蓝牙，直接搜出那歌给他听，我不信真的有人没听过。
　　“心上人——我在可可托海等你。”听到这句，我和许召南同时笑出声来。
　　“原来你喜欢这个风格的音乐，现在我知道了。”他鸡贼的笑道，“但我真是第一次听。”
　　“拜托，我还老没到这程度。我也喜欢听Lana张悬之类的的好吗？”别的不说，许召南的音乐品味与我如出一辙。之前在车里放的音乐，都是我平时会听的。
　　“Just kidding.”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不似他面无表情时的那般生人勿近。
　　“那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来这里玩？是做攻略了吗？”我一边把那歌切掉，换了一首Lana《Happiness is a butterfly》。
　　他见我切到这首歌上，似乎很满意这个选择。“小时候，我爸曾经说过要带我来可可托海玩，但他工作实在太忙了，一直都没机会。去美国读书之前，我几乎没有在新疆境内旅游过，这么跟你说——喀纳斯，天山，石头城，那拉提...这些地方你应该至少去过一两个吧，我一个也没去过。”他自嘲道。
　　“尽管我在新疆出生，在K市长大成人，但是这里实在是我最陌生的地方。而且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十八岁之前，从来没有出过K市...”
　　我难以描摹出眼前这个三十岁的男人说这话时的样子。遗憾、难过、不甘又无可奈何，此时交织混杂在一起。车窗外是几天以来难得的晴好，阴霾此时却堆满在他的眉间。
　　我不知道该如何接他的话，便偏头往向窗外。车内只剩音响里传来的女声：
　　Left the canyon, drove to the club
　　I was one thing, now I\'m being another
　　Laurel down to Sunset in the truck
　　I\'ll pick you up if you\'re in town on the corn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