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抓鬼了》林清安

28、选择

　　“那场战争惨烈无比，人间十室九空，饿殍遍野，所有参与过这场战争的人也都不得善终。包括你，这是你们所要偿还的罪孽。”
　　前生
　　夏清琪在床上醒来，胸口的刺痛让她下意识的蜷缩起了身体，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夏清琪的意识有些空。
　　“我这是……逃出来了？”夏清琪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刚动了一下身体就像要散架一样，让夏清琪又重新跌回了床上。
　　这声音并不明显，可门还是很快地被打开了，夏清琪看到自己的父亲一脸担心地走了进来。
　　“夏儿，你怎么样了。”夏父前后察看着夏清琪的伤势，末了长叹了口气。
　　“父亲，林晗怎么样了。”夏清琪抓着他父亲的胳膊连忙问道。
　　夏父冷哼一声：“你到还惦记着他，你自己都要没命了，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把你救出来吗。”
　　“父亲，他在哪！”夏清琪提高了声音，长久没有喝过水的喉咙火辣辣的，干裂的嘴唇也被扯得冒出了丝丝血迹。
　　“死了，他是人，当然是死了。”夏父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当日一战他死在城墙之上，后来林家为了囚禁你又把他放在了那个地方，他怎么还能活啊！而且，”夏父顿了下，有些不忍心：“你的剑上有着十分浓郁的鬼气，他以后可能都没有办法投胎转世了。”
　　夏清琪睁大了眼睛，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落，悲愧交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会有办法的，我的去救他。”
　　“救他，你怎么救，他死透了，你难不成还想让他死而复生不成。”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夏清琪连连摇头，她无法接受这个下场，她无法接受林晗从此变成一个孤魂野鬼。
　　她更无法接受造成这一切的人是她。
　　“死而复生，对！那个人一定有办法。”夏清琪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掀起被子跑了出去。
　　“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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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您救救他。”
　　夏清琪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一座王殿内，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台上长身而立的那人。
　　那人身着白袍，脸上带着一个银白面具，闭目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沈言辞终于抬起眼，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夏清琪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不带一丝情绪的话语听得夏清琪一颤,可这么冰冷的声音，这么淡漠的眼眸，夏清琪却从中感觉到一丝希望。
　　她不知道这种希望从何而起，只是一种内心深处的，隐隐约约的感觉沈言辞似乎和她一样，都困在一个死局中，都在等一个结果。
　　夏清琪顾不得那么多了，她深信这个人一定有办法帮她。
　　“只要你帮我，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情。”
　　沈言辞看过来的目光带了些讥讽，不屑地说道：“你对我来说没用，而且他入不了轮回了，这是规则，你也是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夏清琪愣愣地看着沈言辞，脸上布满了泪痕，可那一双清丽的眼眸却满是坚定：“我愿意放弃我自己的轮回，只要您能帮我，我会永远留在鬼府，留在黑暗中。”
　　台上的人似乎愣了下，接着似乎是叹了口气，但是太轻了，轻的像是夏清琪的错觉，下一秒沈言辞的声音响起：“帮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想要他复活是不可能的，我只能帮你让他继续投胎转世。”
　　夏清琪连忙谢道：“足够了，这些就足够了，谢谢您。”
　　“也别着急感谢，我要你跟着我做事，如果你觉得带着以前的记忆是痛苦的话，你可以选择喝下孟婆汤。”
　　夏清琪迟疑了下摇了摇头：“我不喝。”
　　沈言辞顿了下，饶有兴趣又面带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我想记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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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言辞以一种近乎平静的声音讲完后面的故事后看向林晗：“后来，我就让你入了轮回，而她就一直跟着我办事，直到现在。”
　　林晗脑海中的那段记忆再次涌上来，他抱着头坐在沙发上，满眼都是那个笑着看着他，对他说喜欢太阳喜欢光明的女孩。
　　“她那么喜欢光明，怎么能一直留在黑暗里呢。”
　　沈言辞：“我个人很同情你们之间的感情，但你要明白，你是人，她是鬼，先不说你们是否能在一起的事情，就算是你们能在一起，那夏清琪呢，她……”
　　“林晗！”
　　沈言辞的话骤然被打断，他顺着声音皱着眉看向门口的忽然出现女子。
　　夏清琪早已泪流满面，她走到林晗面前，眼睫微颤，她捧着林晗的脸，看了很久。
　　二人对视了良久，最终紧紧地相拥起来。
　　窗外灼热的阳光照在二人身上，相拥的姿势与几百年前的那个夜晚渐渐重合。
　　林晗颤抖地说道：“夏儿，我终于能在阳光下，忌惮地抱住你了。”
　　林晗的手慢慢地抚摸着夏清琪的面容，那是他无比熟悉却早已忘记的样子。
　　带着眼泪的吻落在了夏清琪的脸上。
　　“夏儿，我想起了你的样子，只是声音已经很久没听过了。”
　　沈言辞看着眼前的二人叹了口气，开口道：“清琪，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跟你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等我回去吗”
　　夏清琪这才看向屋中另外两个人，看着沈言辞忙说道：“抱歉，但是我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一条陌生的短信，他说林晗恢复记忆了。”
　　沈言辞看向林晗，后者解释道：“我从来没有给夏儿发过短信。”
　　夏清琪此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立马调出来了那条信息递给沈言辞：“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沈言辞眸色深了几许，他将手机号递给了韩修泽：“帮我查查这个号码。”
　　说完沈言辞看着面前的二人开口问道：“你们的打算是什么。”
　　失而复得，并不都是好事。
　　夏清琪俏丽的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她轻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底有些黯然：“老板，请您把林晗的记忆清除吧。”
　　沈言辞仍是一副平静的样子，对这个选择早有预料。可韩修泽和林晗二人却对这句话满是惊讶，林晗更是直接跳了起来问：“夏儿，为什么？”
　　夏清琪：“林晗，你不应该这样，四百年前不应该，如今就更不应该了，我已经毁了你一次，你让我怎么再毁你第二次。”
　　林晗：“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夏清琪反而平静了下来，这是她早就想好了的结局，从再次见到林晗的时候就想好了。
　　她曾经十分迷茫，失落又不甘，可事到如今，当恢复记忆的林晗真的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反倒是最先平静的那个。
　　“林晗，我走不出去了，你不能像我一样被困在昨天里。对于我来说，那是我终生无法忘记的夏天，是我永远都会怀念的过去，可是你没必要记得。”夏清琪叹了口气，眉间是化不开的愁闷：“我们注定是一场死局。”
　　夏清琪躲避了林晗的灼热的视线神色坚定地看向沈言辞：“老板，这就是我的选择。”
　　夏清琪说完甩开了林晗的手就离开了，林晗着急地想要追出去，被韩修泽一把拉了回来。
　　韩修泽示意着向沈言辞的方向望过去，林晗看着夏清琪离开的背影也意识到自己在她那想必已经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于是转向了沈言辞，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答案：“沈总，夏儿她……”
　　沈言辞看着林晗的样子有些沉默，似乎并不想给他解答。
　　可林晗不得到答案是不会罢休的：“沈总，请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片刻后沈言辞拿出来张纸有些无奈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林晗几乎在看清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一切，他颤抖地拿起那张已经有些泛黄的纸，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
　　“我夏清琪，愿弃轮回，舍三魂来换取林晗的轮回路，愿鬼王大人成全。”
　　“这，这是什么？”
　　“你不都已经有了答案了吗，这是她当时与我签订的契约。她用三魂为你构造出一个新的轮回路，若没有这个，你至今都会是一个游荡的孤魂，没有记忆，没有生命，没有尽头。你们其实已经成为一体了。她如今若是与你在一起，那这张纸上的所有内容都不作数了。”沈言辞将那张纸收好，放回了自己口袋里。
　　林晗忽然就激动了起来，向沈言辞喊道：“那就不作数了，我不需要什么平安无忧，不要什么轮回了，这些我都不需要。”
　　“那她呢。”沈言辞淡淡地说道：“你觉得她会同意吗，她为你付出了多少，放弃了多少，如今是你一句说不要就不要的吗。”
　　沈言辞将那张纸收回，仍是一副淡颜的样子：“你已经投了胎入了轮回。那些都是作数了的，如今你想要违背，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林晗木然地问道：“是什么？”
　　“三魂尽毁。”
　　沈言辞说完这四个字取出了一瓶药水放在了桌子上：“我的话已经说完了，你怎么选择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这瓶药可以让你再次忘记前生的事情，好好过完这一生，至于喝不喝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沈言辞回到办公室后找到了夏清琪，夏清琪麻木地坐在座椅上，表情空洞无物：“话我都带到了，孟婆汤也给他留下了，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夏清琪点点头回道：“谢谢您。”
　　“不用谢我，我只是把该说的都说了，最终还是在于你们俩自己的决定。”
　　夏清琪擦掉脸上的泪珠，看了眼一旁安慰自己的曹舒湘，闭了闭眼睛：“小曹，能给我碗孟婆汤吗？”
　　曹舒湘闻言有些吃惊，她从未想过一向执着的夏清琪能主动提出喝下孟婆汤：“清琪，你想好了吗？”
　　夏清琪脸上有着化不开的忧伤，可眼睛却异常的明亮：“我们之间，除了忘记，也没有别的结局了吧。只是有些不甘心啊。”
　　“那是我梦寐以求的真爱与自由啊”夏清琪叹道。
　　可是后来，自己的爱人被自己亲手杀死，而所珍惜的自由也永被尘封。
　　当二者同时消失，她也彻底失去自己人生的意义。
　　一滴眼泪滴落在汤中，泛起阵阵涟漪，夏清琪看着清澈的汤苦笑着：“这么清澈的水，却能装下世间的一切爱恨。”
　　“我以为能重新开始呢。”
　　夏清琪看向沈言辞说道：“老板，我希望您能将我安排到地下办事，我不想再上来了，我愿永世在地下为您做事，只希望您能在他不如意的时候帮他一把。”
　　沈言辞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
　　屋内的众人一片沉默，就连呼吸都轻的听不见，夏清琪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她想笑一笑，但终究也没有笑出来，只能无助地勾了下嘴角：“不用这样悲伤，我还是记得你们的。”
　　夏清琪的视线找到了站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韩修泽，他皱着眉，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可夏清琪却能感觉韩修泽应该是理解自己的做法的：“放心吧，我依然还会记得你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和你再见一面。”
　　韩修泽眼眶有些微红，勉强的露出了个笑容：“会有机会的。”
　　夏清琪端起孟婆汤：“林晗，你会有自己的美好人生的。”接着将碗中的汤仰头一饮而尽，眼泪顺着眼角留下，将曾经的情谊尽数割断。
　　林家
　　林晗看着沈言辞留下来的东西，脑海中不断回想着沈言辞的话以及自己与夏清琪的过往种种，片刻后还是拿起了那个小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尽数喝下。
　　顷刻间，二人的记忆相继缺失，再回神时，脸上多了一丝茫然，林晗手里握着的银色链坠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细光。
　　他表情空白地看了良久，随后将它放进了盒子里，仔细地收了起来。
　　夏清琪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个人，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屋子人都在自己这站着，片刻后眼里掉下滴泪珠，她茫然地擦掉了自己脸上的泪痕，有些讶异。
　　其实，我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外面的阳光依旧耀眼，所有的黑暗都被它逼得无所遁形，消失在它的照射下。
　　餐厅里的一个女子正坐在椅子上把玩着自己手里的奶茶，时不时地看向窗外，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
　　片刻后她解开手机看了眼自己的聊天界面，上面只有自己的孤零零的几句话。
　　女子又停留了会儿叹了口气收拾了东西，离开了这里。
　　“我把衣服给你送过去了，你收到了吗？”
　　“谢谢你上次的请客，你今天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顿饭。”
　　“其实我还想和你做朋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
　　所有的旧事都埋葬于那个夜晚，当第二天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就会发现，那只不过是一次无谓的抵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