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自己】漩涡》抱幽

23、解脱

　　雨下得很大。

　　今天是暌违十多年的庭审日。秦鹿一行人刚到法院门口，一个令她既熟悉又陌生还意外的身影早已在那里等候。

　　“我想我今天应该在这里，也必须和你一起面对。”

　　那张和她六七分相像的脸，任谁看着都知道他们之间永远都无法剥除的血脉纽带。

　　“爷爷不只有我一个孙女，只要你还姓秦，这也是你的权利和责任。我没否认过。”

　　秦野看着秦鹿的背影，嘴角想要咧出一抹笑容，可他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那个纤瘦苗条的影子，更多的是想哭。他知道他的妹妹其实心很软，她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也是那个家庭的一员。

　　但秦野也知道，他们的家，早就碎了。这样想来，秦鹿的心又很硬。因为她总是把残酷的真相摆在面上，哪怕那样的残酷让她与凶徒对赌，让她梦里带刀。秦鹿对自己狠，否则也支撑不了让她走到今天。

　　秦鹿胜诉的新闻像是龙卷风一样席卷了整个服装界。

　　当法庭定论一槌定音，与十年前截然不同的判决结果，随之而来就是PY的董事会将会面临全面的洗牌，税务和监察还有警方的三方清查，将会对这个服装产业龙头企业产生更大的负面震颤。

　　——“昔日苏绣大师含冤而逝，‘青塘忆梦’著作权尘埃落定”

　　“‘青塘忆梦’十年昭雪：苏绣大师秦元瑞的不白之冤”

　　“慧极必伤？四月服艺天才陨落的背后竟是偷窃创意”
　　......

　　铺天盖地的新闻，各种引人注意的标题随着网络光速登临各大门户网站，引导着人的好奇心，猎奇看待着如都市轶闻一般，或感叹，或唏嘘，或谩骂，或不关生活的豪门八卦。

　　“小鹿的过去，常人难以体会，即使我们是她的亲人，也难有感同身受的痛苦。”谭宗明看着不远处墓碑前抱着白菊的黑衣女孩。

　　这是陈一鸣第一次和谭宗明正面交谈。他没能陪秦鹿一起出庭，因为绿宝和天曳重新开始谈判，结束的时候，也正好是秦鹿胜诉的时候。

　　天气像是在代替人的哀鸣，直到最终判决下定，才堪堪停住瓢泼大雨。

　　“过去的十年，她是个久病难愈的患者，她爷爷的死像是一把尖刀，迫使她向前走。我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做音乐治疗，我看着她一步一步逼着自己变回一个普通人。但其实我们都清楚，比起普通人，她已无法成为6岁以前的秦鹿。”

　　陈一鸣看着秦鹿亲手把复印的判决书在墓前用打火机点燃。

　　“这十年来，她一针一线把自己的伤口反复缝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自己挣来的，外人都以为她是晟煊的大小姐，生来起点就高于人。但其实，她为了赚到第一桶金，在异国街头卖过衣服，画过画，她的设计图被一次一次退货。

　　她为了画出一份有灵魂的设计，体会这份职业的意义，有关服装的职业几乎都做过，不问薪酬。一个小女孩在异国他乡，拒绝亲人帮扶，学着在困苦绝境里找出路。我曾说她不必这样辛苦，可她只告诉我.....”

　　【老谭，只有随时面临窒息溺毙的威胁，才能学会时时刻刻的清醒。】

　　“她现在在慢慢变好，我不能说这是我的功劳~但我很庆幸让她变好的因素里面有我的原因。”陈一鸣走上前，垂手立在谭宗明身边，“我想好好照顾她，小鹿说是我从光里面主动接近了她的黑暗，但其实她对我来说何尝不是一束光。她是我的希望，在我最怀疑自己的时候给予我肯定。”

　　没有人天生没于黑暗，所有人都有可能变成别人的希望之光。

　　“医院那次见面，我实在是看你不喜欢，那是出于作为小鹿家人的角度。她虽然从不叫我哥哥，但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妹妹，我的宝贝。她头一次那样强烈表现出喜欢一个人，竟然是哭得那样惨烈的对你说出来。第一次，我是真的看着你这头猪就来气。”

　　陈一鸣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谭宗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恕我失礼，后来我私下让人调查过你这个人。你的能力人品，我无法否认。”主动向陈一鸣伸出了手，两人握手相视一笑，“我希望小鹿能够幸福。”

　　陈一鸣郑重认真，“我会用余生证明给你们看。”

　　天空的阴云渐散，日光照亮厚厚的云层，隐隐有放晴的趋势，但绒绒细雨依旧。陈一鸣走到秦鹿面前，陪她并肩站在墓前，牵着她的手，一同看向碑上的合照。

　　过了好一会儿，才揽着她的肩膀温言道：“走吧。”

　　听见他的声音，秦鹿看看他，原本抽紧的心蓦然松了下去，怔然片刻才点头。

　　陈一鸣带着她向谭宗明和秦姑姑会合，几人一起离开墓园。不想又在门口遇见了秦野母子。秦鹿看见他们眼神停留了一瞬，依旧如陌生人那样准备擦肩而过。

　　保养得宜还依稀窥见年轻时美丽的女人这次突然落后一步拉住了秦鹿。

　　“小鹿。”见她停住只是沉默，女人轻声开口，“其实这十多年来，我经常都在想，如果我女儿没有离开我，在我身边，我该怎么照顾她？

　　她冷的时候，我就学着打漂亮的毛衣给她穿；她喜欢画画，我就陪着她画画；她去上学，我就给她准备早餐；晚上睡觉，我还可以讲故事给她听。那该有多好啊....小鹿，是妈妈错了，妈妈后悔了。”

　　不知道为什么，秦鹿的鼻子有些发堵，明明很难受，又突然很想笑，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会停下来听她说这些话。有的东西远去后，迟来也弥补不了那个空缺，她缓缓挣开抓住她的手，她也能感受到那有些苍老骨节颤抖的手。

　　陈一鸣看着女孩通红的眼眶，震颤的眉睫，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带着她向不远处的停车坪走去。

　　车窗升起，隔绝了久久停驻的目光，女孩整个人陷进车座副驾驶里，抬手捂住自己的嘴。陈一鸣开着车，眼眶有些湿润，他默默伸手扣住女孩的手，一手掌控着方向盘，感受着秦鹿收的越来越紧的力道，心疼着她的失声痛哭。

　　他希望这场痛哭，能让秦鹿彻底从过去解脱出来。

　　银色沃尔沃在暮色中穿过城市，穿过横跨两江的大桥，陈一鸣带着秦鹿回到了他们的空间。打开他家大门，按亮暖黄的壁灯，他带着女孩坐到了沙发上。

　　今天的秦鹿异常的安静，染着润色的眼睛，像小鹿斑比一样的美，只是那里面盛满了茫然。房门合上的声音也没有唤回她飘远的思绪，她就那样乖乖的任由陈一鸣牵着这样走了回来。

　　如他们确认关系那样，陈一鸣面对着秦鹿坐在茶几上，他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女孩对上他的眼睛。接着才伸手拿起身边扭干的毛巾，轻轻擦拭着女孩脸上的泪水。

　　丢开毛巾，他拇指摩挲着她脸上娇嫩的肌肤，秦鹿傻傻的看着他。陈一鸣的眼尾飘红，眼眶也带着湿润，她看见他的漆黑的眼珠像是漩涡一样将她的样子吸卷了进去。眼角有晶亮的液体滚下，秦鹿也和他一样抬手摸上他的脸颊，轻轻揩过，手指沾上很快被风干。

　　男人嘴角呼吸出一口空气，很快蔓延到了她的身上。唇齿被舌尖撬开，他耐心的缠绕进了她的心底，湿软的触感令欲望暗地燃烧，愈演愈烈。

　　呼吸越发的急促起来，在缺氧的恍惚晕眩中，秦鹿微虚的眼看见暖黄的灯散着暧昧的光线。忍不住轻咬了咬男人的唇瓣，她得以有片刻的呼吸，却又突然失重。

　　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带着她来到了床上，男人凑近趴在她的身边，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凑近鼻尖带着炽热的喘息有一下没一下触碰着她的鼻尖，时不时吻啮着她的唇瓣。可他的眼睛却是正对着女孩的眼睛：“小鹿，可以吗？”

　　那是无声的邀请，是沉默的回应。

　　窗外的月光和着霓灯打进房间里，照出起起伏伏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大手从纤弱的香肩上缓缓逡巡向下直到抓到纠紧着床单的小手，十指交扣。

　　“一鸣...”

　　“小鹿...”是他的小鹿，是陈一鸣的小鹿。

　　陈一鸣的认知此刻被心底的蠢蠢欲动和亲密的触摸所掌控，欲望和那种命中注定疯狂交错纠缠。只能是他的小鹿......

　　月亮还挂在窗外，陈一鸣看着缩在怀里熟睡的秦鹿，珍惜的轻轻摸着她的软发，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

　　“晚安，陈一鸣的小鹿。”

　　似是听见了他的话，女孩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还闷声低喃了声，“嗯..一鸣.....”

　　秦鹿和陈一鸣的关系发生得水到渠成，他们彼此之间甚至比从前更加的默契。两个人的生活都变得焕然一新了起来，仿佛都是在向过去告别。

　　他带着她约会，带着她去了游乐园，他们把网上还有电视剧里约会的所有情节都过了一遍。陈一鸣从前被怀疑到觉得三十多岁就老了吗，直到他带着秦鹿一起去坐摩天轮，在最高点接吻，直到到底，两人吻到门开被后来的情侣惊呼。看见他的女孩羞红的脸，陈一鸣觉得，他的三十岁依旧朝气年轻。

　　他的心和秦鹿在一起后，在确定关系后，直到更进一步，突然就沉淀了下来，不再悬在半空摇摇欲坠。也没有如同前一段感情那般时常觉得危机丛生，患得患失。

　　这边的陈一鸣和秦鹿越来越好，而李思雨却是再次遭遇到了职场的无情打击——她被绿宝停职处理了。

　　网络上因为绿宝招标不正当竞争的新闻讨论度越来越高，之前雷浩文帮李思雨从陈一鸣这里要解决方法，陈一鸣给出方案——不回避不躲着，立即采取行动，主动联系媒体，本着真诚沟通的原则向公众承认错误，承担责任，并且立即处理相关责任人。

　　李思雨直接否决了陈一鸣的解决方案。她认为不是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要让自己承担责任。陈一鸣没再回复，两人已经分手，再多的他也不便插手。即使李思雨觉得自己没有责任，但她自己也没有主动回避。

　　本来陈一鸣还想告诉她，依照事情曝光的时间，会在短时间内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应该背后还有水军引导舆情。但看李思雨那样的性格，还不愿意放弃自己如今好不容易得到的销售总监位置，陈一鸣也就不再多言。

　　一如陈一鸣预料的那样，不管李思雨是自愿还是外力因素，她终究还是引咎辞职了。

　　因为绿宝被丑闻缠身，王子茹的天曳借此事件的影响，让潘志勇阵脚大乱，最终沉不住气，主动发信息承诺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答应天曳的融资，却不想正中王子茹的下怀。陈一鸣更因此次绿宝的项目而升职，一跃成为了公司副总。

　　“王子茹不愧是灭绝师太啊~这签约的排面，你看看....”曲筱绡坐在公司休息室看电视，刚好是财经新闻播报绿宝天曳的签约仪式，陈一鸣赫然站在王子茹的旁边，“哟，你家陈一鸣这是升职了啊，秦小鹿~”

　　“这是他该得的，没有陈一鸣的那份调研报告，王子茹没这么容易扭得过潘志勇。”

　　秦鹿抬头看了眼电视，他今天内衬穿的是她给他买的天蓝色衬衫。手机的微信亮了起来——

　　陈小鸟：今天下班等我来接你，想你了。

　　秦小鹿：[doge]好呀~我们天天都见面呢

　　陈小鸟：天天都想你

　　曲筱绡看着秦鹿笑得跟吃了好几斤蜂蜜的样子，忍不住打趣，“我说，你们俩最近是要发展成连体婴的节奏啊~这还各自上着班儿呢，手机一拿，我都觉得你俩彼此的灵魂无缝衔接。”

　　上下打量了秦鹿一遍，曲筱绡凑近伸出手指勾起了秦鹿的下巴，看她红润的气色，啧啧两声，“秦小鹿，你们最近是进行了生命大和谐运动吧，感觉滋润了不少啊~”

　　一个抱枕飞过去，“闭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