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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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澄霁，有人轻轻拍了拍我肩头，“丫头，大伙儿都散了，你怎么还不走？”
是王伯。
他端量着我的脸，关切道：“没事儿吧？你脸色看上去不大好呀。”
我强撑笑容道：“没事。”想起一事忙问，“对了王伯，您说那妹妹当真不在人世了么？不是一直都捞不到她的尸体？”
王伯摇头一笑，“这个嘛，我可不大清楚。”眸光继而深远起来，望住我深深的道，“不过我始终相信老天爷是长眼睛的，好人终究会得好报，没准她非但安然无恙，过后还生了一个似你这般乖巧的女儿呢。”说完笑容和蔼地摸了摸我头顶。
“是么……”我如中了魔怔一般，喉咙艰涩，喃喃道，“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去和丈夫团聚？至少也该向姐姐报个平安呀，那样后来便不至于发生一连串悲剧。她是不是自私了点呢？就算她对抛弃她的丈夫已然死心，那也该替孩子想想，她的孩子很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生父是何许人……”
“哎……”王伯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要知道，人有时候是无法想得太长远的，能活下来已是不易，能舒心地活着更是天大的恩赐。历经一场生死把一切俱看淡的大有人在，又或者她根本就回不去，也有可能，是她忘了呢。”
忘？我涩然苦笑。或许遗忘反而是种解脱，只不过由始至终，娘都没有忘，一十三年或许更久，她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那曾辜负她终身的男子。
“天色不早，我是时候走了，你也别在这儿胡思乱想了，回头吹了风着了凉多不划算，还是趁早回屋歇息实在。”打了个哈欠，王伯收起烟锅就要离开，没想到才走几步便又折了回来，道，“对了丫头，算起来，我还没正式向你赔个不是呢。”
“啊？”我一头雾水。
王伯打了个哈哈，道：“不就是你头一回上林家来，我却把你关在门外一整夜那件事嘛。”
“呃……”原是那事啊，老实说我当时还真怨过。“呵呵。”我讪讪一笑，“没什么，您也是照吩咐办事嘛，我一个晚辈，岂敢与您记仇。”
王伯唬了一跳，“敢情你早知道了！哎哟，怪不得你前阵子和柳管家闹别扭呢。”
“嗳？”我像那么记仇的人么？
“瞧您想哪去了。”我哑然失笑，“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怎好再计较。柳管家办事向来有自己的道理，不会平白无故地上火，若是真恼了，只能怪我自己人笨口拙。”
“诶，没事没事。”王伯却摇头晃脑，道，“常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那事儿我可以理解的，话说柳管家吧，确实是难相处了点，是该受一回教训。”
“呃不，我没有……”怎么愣说不通呢？
王伯却丝毫不给我辩解的机会，“说了没关系的，咱们下不为例就是，啊。”说完拍了拍我的肩便离开了。
“……”合着还成我的不是了？
我郁闷，一个人坐到秋千上荡了起来。
有风过耳，轻沙沙作响。
恍然记起从前蔓吟也是这样为我推着秋千，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晚风，之前那透骨酸心的感觉终于渐渐淡去。
足下地面，这时忽有一道黑影向前方延展。
蓦然回首，那黑影的原形高大清瘦，一对深邃的眼眸光华熠熠，衣袂翻飞形如舞爪，登时惊得我热泪盈眶。
“啊——”绳索脱手，我失声惨叫。假如上苍赐予我重生之机，我定交代柳苌楚——管家，烦劳您下回别一声不响地出现在我身后，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意料之外，我没摔散架。
战战兢兢睁眼，是柳苌楚接住了我。而那架秋千，哎，可怜见的，还在空中晃荡呢。
“怎样，没摔疼吧？”柳苌楚一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表情，“我说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何时能改改？”
我拿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咽声道：“怕是改不了了。”心说：毕竟你实在太可怕了。后见他仍抱着我，忙轻轻一挣，道：“如果方便，可否先放我下来？”
柳苌楚挑挑眉，直看得我头皮发麻，才终于将我放下。
不料我双足刚刚着地，他却伸过手来碰了碰我鬓边，道：“瞧，簪子都险些给你甩掉了，今后小心一点，我可不能保证，下次正好就在你身后。”
我，“……”上苍啊，不妨直接带我走吧。明明是罪魁祸首，为什么他能这般若无其事？
“呃，已经很晚了，您不休息到东院有事？”提心吊胆问上一问。莫非，他也好宵夜？
柳苌楚点了点头，神情略显局促，却不说话，只是从袖内取出一物递了过来。
一个金丝楠木椟。
看样子里边应该盛放着首饰。
“给我的？”未可置信。
柳苌楚淡淡白了我一眼，道：“此时此地仅剩你我二人，除了你，你认为我还能送给谁？”
“呃……”我眼睛都直了，“可是，为什么呀？”
柳苌楚一脸的不耐烦，“别人送了你就接着，哪来那么多的问题！”
“但是……”
“你连看都不看便拒绝，这算什么意思？”对方冷笑，脸色有些不悦。
好吧。我吓得不敢再吱声，只是转瞬的功夫，那金丝楠木椟便已被他塞进了我手里。
这年头，送礼还带这样强买强卖的。
我万分无奈暗暗唏嘘，但当打开匣子，不觉就是一怔。
一支珠花。
金丝穿绕着碧玉、玛瑙和水晶，当中花蕊由一颗玛比珠嵌成，映着月华流溢出虹晕，美哉不可尽之于言。
“我看你饰物甚少，素日几乎不怎么打扮，身为女子切莫委屈了自己，这金丝四宝攒并非什么稀罕物件，不过拿来替换正好。”说完这句，柳苌楚微微侧过脸，似乎是松了口气。
我不明他何故相赠，心中乱作一团，笑容不免僵硬，“其实首饰是不缺的，只是戴多了不好做事，习惯戴的，又常常是那几样，所以看上去寒碜了些。管家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珠花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贵重了，我想它更适合茵茵，您还是留给茵茵吧。”言罢递出匣子。
柳苌楚拉下脸来，瞧也不瞧匣子一眼，只是盯住我，冷冷道：“我柳苌楚送出去的东西，绝无再退回的道理，总之它现在已经是你的了，至于日后，你想戴便戴，不想戴的话丢掉也无妨，怎么处置随你喜欢！”
“可……”本欲再推退，但见他一张脸实在黑得可以，我心头猛一哆嗦，捧着匣子的双手忙又颤颤巍巍缩了回来。
哎，愁啊，自打收下了珠花，我没有一夜睡得安稳，有时候真怪自己当初多事，好端端地做什么虎头鞋，惹得我现在一瞧见柳苌楚心里便七上八下的，尤其是两人独处之时。
不过有一个人，我见了他，比遇见柳苌楚还紧张，不，应该说是头疼。那人几乎是每晚准时前来叩响我房门带着我上伙房报道，不必多说，自然是林子昭无疑。
这不今晚，他又来了。他钦点了一碗薏米银耳羹，一边吃一边问：“你最近气色不大好，是不是休息少了？”
“嗯。”我恹恹地揉了揉肩膀，满腹幽怨道，“倘若不是你来得这般勤快，我想我应该能睡个好觉。”
林子昭失笑，“得了吧，我看柳大哥更殷勤些吧。”轻笑间翘起二郎腿，凑近脸来敛去笑意，两眼认真注视着我，轻声道，“话说他最近变了很多，难道他对你真的……”
“没有的事儿。”我连忙使劲地摇头。林子昭不死心，“那你对他……”
“就更加不可能了！”我一把拽住对方袖子，苦着脸哀求，“二少爷，你就发发慈悲饶过我吧，这个问题近日来我已澄清不下百次了，可我说得口都干了，你们还是不肯相信我和柳管家没什么。”
“那、那谁让、谁让他抱你呢。”林子昭的语气酸溜溜的，别开眼望向他处，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哎。悔不该、真悔不该当初惊叫那一声把某个好事者给招了去，结果翌日以讹传讹，弄得人尽皆知。最可气的是蔓吟得知此事后，非但不帮我肃清流言，反而嫌恶地将我撵走，说是同我划清界限。
难道这正是所谓同心相亲、照心照胆的姐妹？
荒谬！我一撇嘴，“反正柳管家当时只是为了救我，这段时间之所以待我和颜悦色也仅仅是出于歉疚，再没有别的意思，信不信，随你！”
林子昭的表情蓦然一愣，这才缓缓转回脸来重新望着我。
他瞳中闪烁着绮丽的光芒，笑吟吟道：“可否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呃？”我不明所以依言照办，醒过味时只觉无地自容，那一句“信不信随你”，可不正是他曾经对我说过的。
“咳，适才只是……”如坐针毡。
“呵呵，这有没什么，心有灵犀不是很好么？”林子昭忽然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干燥而温暖，手指的力道很轻，握得我的心就是一烫。
“什么……心有灵犀……”含混嗫嚅。他意有所指，我怎好意思瞧他。
“装傻。”却听他轻轻嗤笑了一下，柔声问我，“七夕那天得空么？能否借我一点时间，有件东西送你。”
我调回视线，“这……”不知他又有什么名堂，疑疑吞吞道，“不大好吧，你已经送过我很多礼物了，我说什么也不能再收了。”
林子昭微微摇了摇头，正色道：“不行，这次的礼物很重要，无论如何你不能拒绝。”遂不容分说将我的手摊平，用食指在我掌心轻轻写了三个字。
“说定了？嗯？”他凝视着我，双目似沁了水一般。
咫尺近颜，一呼一吸间满满是他独有的薄荷清香。
我心如鹿撞，当真发不出声音，鬼使神差的，竟就点了头。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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