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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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剔山是三界云起之处，终年云雾缭绕，初看来有趣得紧，不是仙境却也不比那天上差了多少，但住得久了便有了许多麻烦事儿。譬如现在，我本念着今日恰是我七千岁寿辰，遂到后山这收些梨花瓣酿酒，却不曾想今日师傅布云布得格外勤劳，自家后山也弄得如同烧开了水的锅一般，连十步外的情景都看得不真切了。
转了许久，不见师傅来寻我，我不情不愿地唤了几声，毕方便显出身形为我引路。我跟在它身后却着实纳闷，这独脚的鸟儿一蹦一跳地也委实比我两条腿快上许多。
约莫一盏茶时间，便重又看到那两间在风中摇摆不定的茅草屋蓬。
师傅正举了杯坐在门前的石凳上自斟自饮，斜睨我道：“亏得我有先见之明，若不是让毕方跟着你，怕是你早就迷路迷到南天门去了。”
我讪讪地朝毕方笑了，若非顾着师傅的情面，恐怕它是断然不会与我有丁点儿交集的，更不必谈时时照拂着我了，在这七千年里每天都为我指上那么几回路。只是这鸟儿也确实是傲得很，兴许是担心被符剔山里那些个小妖嘲笑，所以一直都是隐了身形跟着我。不过这也不全怪毕方，依稀记得当年我亲手种下的竹子都已修成人形，坐落成了个地仙，我修了这许多年却一直无甚长进，不过我志不在此，倒也不觉有什么不妥。
“今日不是你生辰么？一年一回而已，你想要什么便尽管提吧，只要为师办得到，便允了你。”师傅终于放下杯子，却直接将酒壶凑到了嘴边。
我心下一喜，脱口而出：“我想下山！”
师傅似是被我的话吓得不轻，手中一抖，那壶中的酒便生生喂了初春里正待舒展开的嫩芽，引得我着实一阵心疼，那可是我不辞辛劳日夜赶工在地下埋了数十年的醉仙酿啊……
“既是如此，你便下山吧，不过不可走得太远，只消在山下城镇转转就好，不可贪玩。”师傅一番话喜得我忘乎所以，当下便上前为他扶正了酒杯。
“只是……”师傅嘴角一挑，眼中流露出几分狡黠，“你涉世未深，为师又实在是懒得动胳膊腿儿陪你走一遭了，不若就唤那蘼芜来同你一道吧，他遇事沉稳些，也好有个照应。”
我闻言身子一僵，刚刚扶正的酒壶便又歪了下去，壶中的酒这回总算是洒了个干净。我也顾不得心疼了，正欲开口打消师傅这个意图，眼前便闪过一片浓郁的红，让人在这余寒未完全褪去的二月天里尚能感到浑身灼热。
“哟，几日不见，小鹊儿你这穿着又俗上几分了呀！”开口的正是不知从哪儿冒出的狐狸。
我低头一瞧，自己今日这身浅绿衣衫虽算不得极好，却也是清丽的，再怎么的也不若狐狸说的那么不堪，于是恨恨咬牙反击：“莫非像您老人家数千年如一日的对红袍子痴迷才可算得超凡脱俗？”
“难道小鹊儿还不知我在青丘的雅号？”狐狸眼角一挑，手指卷绕着发梢，端的是媚态尽现。
我遂闭了嘴不再同他辩，若我还不识时务地接上话头，便该听上几个时辰的侃侃而谈了。狐狸素来将他那雅号当成骄傲，更何况还有我这样一个从不插嘴的听众，遇事每每谈及，他便开始津津乐道青丘哪个女妖又对他芳心暗许，哪家老人又上门提亲。吃过几次亏，我便悟了——虽然我是比狐狸年长了些年，但论嘴上功夫，我便是再修炼上个几千年，也难跟狐狸打个平手，只有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的份儿。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二人早去走回吧。”师傅说完便携了酒壶进屋，想来是去挖那屋里地下埋着的酒坛了。
我看了狐狸一眼，径直朝山下走去，狐狸便跟在我身后喋喋不休。一路上我便只留意脚下的路，狐狸讲些什么也未曾在意。直到他一声惊呼才将我的神识唤回了几分，我回头瞪了他一眼，复又继续走我的路。
“小心……”
待我反应过来时嘴里已含了几根初春的嫩芽，发梢也沾了些湿泥。我站起身来正准备同狐狸理论，却终于看到绊倒我的东西，亦是令狐狸惊呼的原因——那人仰身躺着，脸上满是血污，发髻也不甚凌乱，一身黑衣已被血迹浸染成了妖艳的模样。本已无甚动静，此番被我一踢，又闷哼了几声。
狐狸虽平日里玩世不恭，但也如师傅说的一般，遇见个事也不慌乱。正如现在我尚未回神，他便已捏了诀招来一朵云，此刻正奋力将那男子搬上去。狐狸唤了我一声，我才恍过神来连攀带爬地上了那朵云。我与狐狸一路走来大抵不过一炷香时间，此刻驾云返回，不消片刻便到了。
师傅见此情景，脸色一凝，却没说什么，只将那人安置好，便伸手策起了脉。
“你们是从何处救得此人的？”师傅收回手，声音沉了几分。
“是在山腰上的迷途林外发现的。”我看了师傅一眼，他的脸色铁青得可怕，比以往发现我故意将醉仙酿藏起来还要黑上几分。
“气息不稳罢了，好生调养应无大碍，但他体内有魔气回窜，想来是受了魔界中人的袭击，需得些玉茈草当引子净去魔气，你们且去准备吧。”师傅说完便又坐回桌前饮酒。
我与狐狸对看一眼，便默契地一致退了出去。
狐狸一直未开口，此时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与往日里闹腾的模样大相径庭，不知是受了什么事儿激得脑子嘴巴均不灵光了。我心下暗喜，那玉茈草外界看来是极稀罕的，只因三界之中唯独一处地方长了此草。这处地方，便是青丘。但青丘的一众小妖不友善得很，我随狐狸去过几次，每次皆未给我好脸色看，我估摸着那些个小妖若非顾念着狐狸，青丘我是一步都进不去的，且莫说索要药草了。但据我所知，青丘如今资格最老的妖精便属狐狸这厮了，取这玉茈草应是轻而易举。我却又犯了难，若换成别人，这亦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这若是轮到狐狸，又不知他该提出什么损人利己的要求了。遂我欲趁着他这难得的不灵光，敲他几竹杠，讨回些以往被他揶去的好处。
思及此，我正欲开口，抬头却见得他已恢复一脸笑眯眯的模样，端的是妖娆万分，让人不自觉便迷了魂。我暗暗咬牙，这狐狸笑得越发妩媚，便是心底里有越多的圈套等着我钻。可气的是，我偏偏每回都不知不觉地踏了进去，还欢天喜地地以为自己终于在狐狸那占了便宜。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识（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