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楔子 ...
-
天生我财/文
大齐弘道二十年,立秋。
一队人马在官道上飞驰,马蹄踏处,黄土滚滚。一行六人皆是青袍道士打扮,发髻高束,仙风道骨,细看却又是少年面孔。队伍里的马匹棕色两匹在前,一白一棕居中,黑色两匹殿后,身姿矫健,步伐整齐。
忽然,打头的小道士喝道:“看,前面有驿站,终于快走出这八百里谢罗山了。”
各青袍们纷纷向前张望。人群中开始有人小声笑道:“四师弟,你听没听说过那句‘望山跑死马’,那驿站且要行一会儿才到呢,过前面那个大山坳就很花费时间的。”
随即众人哈哈大笑一番,继续赶路。
此处前去渡了江,再在驿站休整一晚,往前走不足百里,便是镇安城了。
八天前,一封密信送到谢罗山。 “重物失,太子废,速回京”九字,让六人已经在路上狂奔了八日。
行了许久,才绕过了大山坳,来到一处矮坡。
坡上绿树成荫,蝉鸣四起,倒也怡然自得。坡下尽是水田,一看便是鱼米之乡。路边则是被晒的垂头丧气的油菜花,黄灿灿的。花丛之上,蜂蝶围绕,嗡嗡飞舞,更显静谧。
刚出绿荫不过数十米,烈日照头,水田蒸发出的热浪扑面而来,潮湿黏腻又烫人。不多时,一行人等都额角带汗,唇舌干渴。远远已能看到天堑江的堤坝。
还有半个时辰,就该到江边了,大家勒马慢走,准备休整一下。众师兄弟纷纷扒开水袋解渴。
“刚才是望山跑死马,现在是望‘江’止渴。”走在最前面的老四,倒了倒自己的水壶,一滴水都没有掉下来。
“拿着,我这里还有一些。”中间一少年郎君说着,便解下自己的水袋飞扔过去。老四纵身一跃,脚尖点在马背上,接过水袋,侧身一转,稳稳坐回马鞍上。
那少年轻轻一笑,随即便安静注视前方,在其他小道士们的闲聊中,显得愈发飘逸俊雅。他腰身别一把宝剑,头戴青玉七梁冠,此时正坐在唯一一匹白马上,身姿绰约,器宇轩昂。那白马更是高大威武,精神抖擞,通体白色的毛发,在微风中尽显顺滑飘逸,在三伏天的烈日下生出刺眼的白光。而踏在路砖上铿锵作响的马掌,竟也是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他剑眉舒展,星眼微怔,薄唇微翘,仿佛在不经意的笑。骄阳下的这张脸,远看温柔像樱花满天。而近看,那英挺的鼻峰起伏流畅,瞬间将温柔的樱花画卷变成了磅礴的千里江山图。
“六师弟,这镇安城是逍遥王的封地,此城可要绕过去?”少年身旁,看起来稍微沉稳的青年道长将身子靠近少年,轻声说。
那少年剑眉微簇,星眼随之一弯,徐徐摇头,笑道:“无妨。”
他自幼习武,蒙师恩多年,不敢说资质天赋,那也是勤奋有余,一身武艺纵然不及师兄,但自保不成问题。况且有众师兄弟在,他怕什么。
青年道长领会,咽了下口水,扭头向其他人说:“师傅嘱托我们一定要将六师弟安全送抵京城。现在路经镇安境内,流寇扰民,恐有刺客,还望多加谨慎,护六师弟周全。尤其是七师弟,你年龄最小,又是初次下山,且得紧跟着咱们几个才行。”这一路上可把他担心坏了。师父吩咐知道内情的人越少越安全,他便没有告诉其他师弟具体内情。他比玄玑他们虚长几岁,跟着师父走南闯北,是知道一些前朝往事的。
“是,大师兄!”众师兄弟们皆拱手遵命,七师弟穆玄明点头如捣蒜。
大师兄口中的六师弟,便是那少年,他本名安璟然,号玄玑。他的本名在八天前才被众师兄弟们得知。
原来,这一行六人,是谢罗山谢罗派张照通门下弟子,人称“谢罗七剑侠”中的六个人。前面打头的是老四司玄云和老七穆玄明,中间是老六安玄玑和大师兄李玄持,殿后的是老二赵玄朗和老三周玄风。老五吴玄依因故出山已久,并不在此列。
出发前,大伙才从师父口中得知,玄玑又名安璟然,竟是当今圣上的皇六子,为免多生枝节,不得再告知其他师兄弟。忽然发现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是皇子,大师兄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二师兄则一边发誓一路誓死护玄玑周全,一边走出师父房间找玄玑打了一架。
其他三人劝架不住,惹来同门更多师兄弟围观,众人问冲突缘由,二师兄硬生生憋回了身份原因,胡乱攀咬着说,一是因为玄玑对剑谱理解有误,正在切磋,二是因为想到还要护送他回京,心中不爽。
一架打完,六人芥蒂全无,拘谨尽消。
而在其他众师兄弟那里,小六身份越传越邪乎,什么“京中大官之子”“武君山掌门人私生子”“大宦官养子”……
安璟然并不是有意隐瞒身份。十岁时,他因为体弱多病被送往谢罗山修身学武,获玄字辈玄玑一名。那时正值打基础时期,经常是学不会、练不通、瞎着急,被师父罚挑水劈柴、站桩背书几乎是常态,乃众弟子之中天分最差之人。此种状态下,他断是无论如何不肯提起身世,生怕有辱其父皇英明。而这次,回京路途遥远,天下还不算太平,当然是知道他身份的人越少越好。
他们说,安师弟孱弱、好强、笨拙、一意孤行、脾气暴躁。更早的时候,他们说,六皇子冷漠、孤僻、克死母亲、天生不祥、陷害宫妃、残害手足。
好在父皇明理,非但没有责怪于他,还念在他久病成疾、久医不愈的情况,替他寻来名师,师从谢罗派张照通真人,文韬武略,强身健体,才有今日风姿绰约的身板。
他曾努力忘记皇宫的一切。直到那封密信将自己记忆全部拉回。“重物失”,他想,“是何重物?太子废,是因为他弄丢了重物吗?这信出自谁手?召回我又是什么目的?那个地方,是故乡,也是……也是噩梦……”
“有暗器!”大师兄大声喝出,就要向安璟然这边扑来。
安璟然陡然从回忆中醒来,嘴角残存的一丝温暖的笑意立马消失,手臂一扬,宝剑出鞘,纵身一跃,手起刀落,暗器被劈成两半。收剑入鞘的瞬间,安璟然眼前才浮现出刚才暗器的样子,好似会发光,又似附着一女子画像,明眸善目,面若银盘,正在困惑间,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呼喊。
“啊——”
什么声音?
天空传来模糊的尖叫声,半月形的阴影从地面扫过来。
“那……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