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随意动》白枝竹

8、思绪

　　苏雯绣昨天有些累着了，半夜里又起来给孩子喂了几次奶，换了几次尿布，并没有休息好，所以今天起得有些晚了，等他起来的时候萧家父子俩已经出门了。
　　他去后院打水洗了脸漱了口，准备做饭，却发现厨房里给他留了一份，在锅里温着。
　　他看着不自觉的露出一脸甜蜜的笑容，他知道这是萧世平给他留的，他丈夫嘴笨不会说话，又没什么文化，从来不会耍什么花花肠子，都是用实际行动来向他表示心意，他一直都是知道的，虽然有些时候他有些气他的嘴笨的，但每次又会在像这样的一些小细节里被安抚。
　　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时，都会让他觉得，其实嘴笨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听不到什么甜言蜜语而已，有实际行动也是一样的，一样能让他感受到他是被他爱着关心着的，感受到他们是相爱的。
　　他嫁给他的这些年里，每每总是会被这样的小细节所打动，这些年来从未改变过，他对他关心对他的好，总能从这些细微处一直透入他的心里。
　　就好像这些年来他还没为他生下小子时的日子里，那个时候刚开始还好，后来慢慢的就有人说闲话，说他生不出儿子，尽生些姐儿哥儿有什么用还不是赔钱货，那时候不管外人怎么说，他都是一如既往地待他，不曾差过分毫，有时甚至偷偷去找人理论，碍于嘴笨，基本都是焉头巴脑的回来，虽然没有细声细语的安慰，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说什么‘你不要介意，不要听她们瞎说，没有那回事什么的’但知道他心口如一说的是实话听着倒也贴心。
　　那时候虽然说不是多么富裕的日子，但是也不是太差的，至少比那些说闲话的大多数人家要好，毕竟他家丈夫和公公都是踏实肯干的，婆婆又能干，家里的日子自然不差，外人怎么说那是她们的事，只要不是当着他的面说，他就可以不去计较，毕竟自己家日子如何自家人才清楚，丈夫疼爱他，公公婆婆也对他很好不曾亏待他，那时候他觉得他很幸福。
　　只是后来婆婆意外得病，家里的银钱花了个干净，最后却还没治好，外边那些嘴碎的婆子，风言风语的说得就更加厉害了，有时你人从旁边经过她们都不知道住嘴的，只当他不存在，又或者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更甚者说他是天煞，生来就与人相克，小时逃难，一家人连他这个小孩子都没事，偏偏他爹就病死了，多半是他克死的，嫁过来又生不出儿子 ，现在婆婆又得病死了，还花了大笔银钱搞得人财两空，说不得也是他克的，她们只管自己嘴上说得舒服，不会管你事实如何，也不会管这些风言风语会对别人造成什么伤害，只会逞一时口舌之快。
　　那个时候日子难熬，成天郁郁寡欢，时常内心反省自己，莫不是当真是自己的原因？是自己克的？经常心绪不宁自我怀疑 ，情绪陷入低谷。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丈夫为了安慰他，开始学习着说些甜言蜜语，以安抚他的内心，减轻他的心里负担，虽然也学着了，但那也是时灵时不灵的找不到什么时候该说，又或是脑子转不过弯儿来总是慢半拍。
　　虽说如此，但也还是为他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安慰，是他时不时的耐心安抚让他一点点缓过来的，虽然他有时候找的时机不对，但好歹也还是过来了。
　　直到这次生下小子，他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番，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说他生不出儿子什么的了，要是谁在敢说他的闲话，他非得抱着儿子到她面前去走上几圈，打打她的脸。
　　苏雯绣思绪如飞，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当年，他刚刚跟着他阿姆逃荒而来的时候，，，，那时他还小，不过十一二岁。
　　那时家乡逢遭大旱，连续好几月滴雨未下，田地干涸庄家枯死，井里的水都不够喝的，慢慢的河里断流到处都是一片干旱，井里也没了水，粮食更是颗粒无收，一直都等不到雨，无法 大家只得背井离乡，以求活命。
　　带着仅剩不多的粮食，每天赶路，又没有水，多少人都死在了路上，他们家一路坚持，走过开始的几天路程后，渐渐的有店开始卖水卖粮，可是就是贵得很，一家人精打细算，只买少量的水和食物吊着命，一路上跌跌撞撞的往外赶路，可就是如此钱财也是飞快的消耗着。
　　为了省钱，一家人从不敢住店，夜里歇在废弃的屋棚里，连着半个月都没洗过澡，浑身酸臭，他爹一路过来老早就磨平了作为秀才公的高傲，一路上替人写信赚钱。
　　但那哪里够，粮食那么贵，眼看就要买不起食物了。好在他们终于走出了灾区，河里慢慢开始有水，虽然不多，但是喝还是够了，又为他们省下了一笔买水的钱，虽然如此，但日日买粮，入不敷出，没过几天钱财终于消耗一空。
　　幸好这时他们已经彻底走出来了，来到了外面正常的地方，一家人商量着往后的生活该如何过，是在走一段去投奔远亲呢还是就此打住就在这里扎根，最后商量出来，再走一段去投奔远亲，到时候不说别的，起码有个认识的人可以稍微帮忖点，只是目前他们已经没有银钱了，得在这个地方暂住一段时日，找些活干，攒点路费才能继续上路。
　　可就在这时他爹却病了，这一路的劳累，又没得吃没得喝，终于是把身体熬垮了，病了就得治，可是又没钱，实在没法，她娘把她和他爹成亲时他爹送的定亲手镯都拿出来卖了，不够。
　　最终连他娘出嫁时父母给的陪嫁银簪也卖了，这下子就是彻彻底底的身无分文了，一家人全身上下在也掏不出一个铜板，可是这依然不够。
　　最后他爹还是去了，死于无钱医治。
　　可活下来的人这日子还得过啊，他们按着先前计划好的，找活攒钱，他哥去了酒楼里当跑堂的，因着干不长所以工钱压得比别人低，他跟着他娘去给大户人家做后厨帮佣，因为他娘带着孩子所以工钱也比别人低，虽然他还帮着忙并没有添乱，但是无法，也只好做着。
　　一连几个月，等他们再次出发抵达目的地时，却发现那家远亲之前就已经搬走了，他们不可能又往回走，只得在附近找个地方落脚安顿下来，然后就落户在了现在隔壁的村子里。
　　那年他刚十三，刚到新地方什么都没有，一贫如洗，连那个破旧的木棚屋子都还是租的，就在刚安定下来时他却无意中碰到了萧世平，那时的萧世平也才十六岁，正是年少，浓眉大眼的看起来有些板正耿直 ，就算看他住在这样破旧的窝棚房子里也没有投来异样的眼光。
　　也许是他全了他当时微弱的自尊心，那时候起他便对他有了好感，而他娘后来知道了也没反对，毕竟他已经十三了已经到了可以开始相看人家的年纪了，他娘觉得如果别人不嫌他们家这么穷，更是愿意在以后好好对待他，那他嫁给他也挺好的，正好他哥也已经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如果他嫁出去了，收来的聘礼正好可以给他哥娶媳妇，两全其美。
　　后来他们家慢慢安定下来，日子也慢慢步上正轨，家里条件开始好转，终于在两年后把住的地方买了下来，又过两年更是挨着在旁边也买了块地修建了现在的三间泥瓦房，虽然还是不怎么样，但是起码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对未来有盼头。
　　在后来的两年里他们也因为各种原因见过几次面，直到第三年萧世平家托人向他家提亲，他知道的那天满心欢喜，半夜里都没睡好觉。
　　因为他娘也看好的缘故，流程走得很顺利，提亲，合八字，下聘礼，到成亲，最后他成了他的妻子，相爱到现在。
　　想着想着他突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似乎以前遭受的磨难都是在为了现在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