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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变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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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玦轻手轻脚地回到控鹤监、下榻的屋舍。
一入内,四位同僚睡的像一条条猪,鼾声雷动。
躺到通铺的被窝里,单薄的被子,并不足以取暖。
白天练功实在太累。
寒冷冬日,每夜都要被冻醒几次。
躺在梆硬的通铺,她睁着眼睛,看着屋顶。
严格来说,她是带着记忆“转世”,而不是穿越。
李隆基的日子有多苦,她的日子就有多苦。
一出生,生母就被酷吏诛杀。
身旁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一家子能在这种境况下,活下来几个,真不容易。
死在酷吏迫害和诬陷下的李唐宗室,达数千户。
是户,不是人数。
在控鹤监待了三年,她知道左、右控鹤,是太平献给阿武、送来当耳目的。
只是后来,飞黄腾达的张五郎、张六郎,背叛了太平,反而成了阿武的耳目。
当初能送耳目过来,现在自然也能。
她周围的同僚里,也有太平送来的小耳目。
各方势力,互相渗透。
她偶然中看到了,同僚藏在箱子里的衣物里头,有太平亲卫的军袍。
一穷二白,李唐宗室受排挤、遭严密监视的艰难境况下,吃饭都成问题。
她得把握形势,至少立点小功,赚点口粮。
……
紫薇城,乾阳殿。
年三十九的太平公主,体态丰盈,仪态高贵优雅。
脂粉精致地妆点着她的容貌。
清冷高贵中,自带威严。
“拜见公主殿下。”
凤纹精雕的金案前,同样气质典雅的上官婉儿,循礼躬身致礼。
太平以右手轻托侧颊,稍稍抬起慵懒的眸子,示意免礼。
“上官,许久不见,倒是富态了些。”
上官婉儿莞尔一笑,眉心的朱色梅花,因笑而灵动。
她走向太平身侧:
“月余不见,殿下憔悴了呢,想必是公事繁多,叫殿下劳碌了。”
“母皇如何了。”
太平因故,与上官生了些嫌隙,冷着嗓音直问道。
派你入主门下省,负责商草制令。
你倒是好,作为我最珍视的耳目,胆敢月余不予回禀。
不过,太平早已习惯了耳目的背叛。
杀伐什么的,迟早的事。
只是眼前人,是上官,她没杀伐的想法,但不免,起了三分心寒。
上官亲近般捏着太平的肩,低声道:
“下官亦不得请见陛下,想必……嗯。”
说话间,上官悄声抬手,将掌心,摊在太平脸前。
【宰相崔晔、张柬之,密事请见。】
太平莞尔,松下神情,抬手抚了抚上官的手背:
“许久未与你小叙了,去本宫私府,尝尝家宴去。”
上官会心领悟,轻轻点头。
……
辅兴坊,面积约六顷(六万平米)。
建有十余座别府宅院,个个气派堂堂。
这些府邸,皆是太平名下财产。
私府内,宰相崔晔、张柬之,早已于隐蔽的会客厅,等待已久。
终于见到太平来了,二人不待其入座,便急急道:
“阿武于迎仙宫卧床休养,只许控鹤监的张易之、张昌宗二人侍侧,不允朝臣请见,时已月余。”
“上元节也不见张灯结彩、与民同庆,定是病重。”
“殿下,匡复李唐,机不可失啊。”
上官不动声色地伺候太平入座,站在她身后,替她轻捏肩臂。
“二张恃宠而骄,胆敢入主朝政,连我这个宰相,都要替他牵马讨好,成何体统!”崔晔控诉道:
“天下心向李唐,武周酷政,苦朝野已久,殿下……”
太平抬手,打断崔晔的话:
“母皇不过是劳累,须时日休养罢了,奸佞狂贼,自当以律绳之。”
太平心知耳目太多,自不可能松口多说什么。
“你们找太子去,本宫没有想法。”
言外之意,太子李显,才是储君。
权倾半数朝臣的她,将以按兵不动、以及按下朝臣和禁军,作为默许和支持。
二人了然深意,登时略喜。
行礼后,匆匆辞别。
“上官,本宫身子略乏,帮本宫按按。”
说着话间,她走向内阁,径自躺到床上,目光慵懒地投向上官。
上官轻柔地抬手,帮她揉捏后颈、后背。
肤柔体香,上官暗暗嗅着,气氛一时间,有些暧昧。
“殿下之仪态,真叫人百看不厌,美若无物,香比百花。”
看了二十多年了,还是叫她赏心悦目。
太平轻笑:
“你又何尝不是呢。”
二人无声对视间,笑容久久停留。
“阿娘?您在吗?”
外厅传来突兀的唤声,太平无奈收起笑容,从床上坐起身。
“在的,灵儿。”
武灵喜笑地走进内阁,撒娇般道:
“灵儿找了您半天,到处找您。”
“见过上官姨母。”
“找娘亲何事?”太平斟茶喝消间,叫二人入座。
武灵非太平亲生,是丈夫武攸暨跟小妾所生。
起初,她并不喜欢武灵。
但一想,上官半生未育一子一女。
她应当开个先河,使养女也如亲女。
免得上官一直这般孑然一身,游走朝堂,将来又有谁照料她。
小丫头渐渐长大了,倒是天真可爱,性子古灵精怪,聪明伶俐。
早年的嫌隙,早已消散。
现在,是真将她当幼女看待。
“我想去控鹤监,看仙人驾鹤。”武灵笑着直言道。
太平诧异一笑:
“那可是你皇祖母、陛下才能看的。”
“娘亲,仙人驾鹤,能谋求仙人降福。”
“上元节就这么冷冷清清过去了,总该有些喜庆之事,为皇祖母延福呀。”武灵说道。
太平无奈转头,看向上官。
“有道理呢。”上官也看向她。
无声间,一道默契,暗暗达成。
若以延福名义,叫控鹤监前去迎仙宫,为母皇谋福。
倒也能顺便,将这些背叛她的张郎们,清理干净。
若太子李显,能顺利逼宫上位,此一来,也是无形中的大功。
不成的话,祸也燃不上她,巧合罢了。
“娘亲,我想看嘛。”
武灵一声撒娇,太平跟上官,心都被萌化了。
“为陛下谋福,是好事。”上官笑着道。
太平佯装无奈,微笑着点点头。
……
李玦跟同僚们,穿着单薄白袍,在控鹤监操练场里,苦练武功。
天寒地冻,一停下练功,就冻的浑身发抖。
“再练练吧,练到晌午,日头上了三竿,就能暖和些了。”
卢应钦提来两柄长剑,将另一柄递给李玦。
这里的人,颜值都极高,且大多都是五姓七望的直系或旁系后人。
跟卢应钦练过十几回合后,两人身上散着蒸蒸热气,靠在一边,稍事休息。
“卢兄,还是太冷了,不如回寝舍,多穿件内袍吧。”李玦压着嗓子,低声说道。
卢应钦回头看她,也不说话,眼神意味深长。
随后才轻巧一笑:
“我等下人,衣物就这么三两件,能穿的都穿上了。”
李玦保持微笑,佯装环顾同僚练功,于不经意中,稍稍撩开领口一角。
红色的府兵内袍,隐隐露出。
卢应钦脸色稍稍一沉,暗暗寻思道:
你这厮,藏的还挺深,同僚三年,竟都没发现。
然后他点点头,默声起身,穿内袍去。
“门下省,制令!”
不多时,操练场外,来了十余名绯袍乌纱。
众鹤员匆匆站成一排,躬身等宣。
“门下令,曰:控鹤监全员,即日申时正,前往迎仙宫,驾鹤迎仙,为则天大圣陛下谋求仙福。”
为首的郎官宣罢,将制令牒摆在一边,转头就走了。
剩下他们这群鹤员,左顾右盼,嘀嘀咕咕。
“从来都是左、右控鹤亲自指令,今日怎么回事。”
“竟然是门下令?”
议论声渐起,李玦预感,应该是政变马上就要发生了。
他们这群炮灰的死期到了,死亡地点从控鹤监,变成了迎仙宫。
“若有异样,立刻脱掉外袍和羽衣,千万别愣着。”
李玦凑到卢应钦身旁,压着嗓子说道。
“我没收到吩咐,你都知道些什么?”
卢应钦很茫然,他已经几个月没收到太平府署的吩咐了。
……
迎仙宫内,布置的一片洁白。
接天的洁白幕布下,袅袅仙雾,蒸蒸腾起。
李玦一席洁白羽衣,随行来到时,这里空无一人。
倒是豪华酒案上,摆着许多酒菜点心,像是晚一些,朝臣才会过来。
异常感十分明显。
而宫门紧闭,毫无打开的动静。
“群鹤请仙,开始吧。”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看客来。
两位鹤丞相互商量一下,决定就这么开始吧。
弦乐声起,仙雾更加蒸腾弥漫。
此时,迎仙宫外,才姗姗迟来数十名朝臣,陆续入座。
为首的,是太平公主,还有上官婉儿。
见状,鹤丞松了口气。
请仙戏,正式开始。
四十名假扮仙鹤的羽衣鹤员,按排练那般,腾飞于空。
武灵坐在太平身侧,双手托腮,满脸沉醉地昂头看着:
“真好看,太美了。”
直至请仙戏快结束时,寝宫宫门,这才由里头打开。
两名姿色凄美妙绝的神颜仙子,脸呈无尽凄美神态,加入群鹤请仙戏中。
二人翩翩升空,如腾云驾雾般,凌驾在群鹤之上。
看似轻盈仙气的戏码,实则是个苦力活。
二张这两个壮年男人,以隐形的手绳,由腾空的群鹤,或牵提着,或托举着。
戏码的尾声,二仙脚踏仙鹤,被群鹤环绕,美轮美奂。
“好!”
一声欢呼,不经意中,引李玦侧目看向酒案。
瞧见欢呼的竟是武灵,李玦不慎脚下一滑!
她的身子一倾,张五郎登时一个没立稳。
群鹤登时皆被牵动而即将失慎跌落!
“哎呀!”
张六郎一个踉跄,整个身子顿然倾斜。
“嘭”的一声,他率先绷不住,跌落地面。
“嘭嘭”声连连响起,群鹤陆续摔落,刚才的仙气优雅,顿然全无。
完犊子!
李玦紧紧扣住白幕后方隐藏的支力木桩,随后调整姿势,跳落地面。
张六郎气的正要破口大骂。
“踏踏踏”的脚步声,突兀传来。
太子李显的女婿王同皎,率领三百千牛卫,与三百威卫军、三百羽林军,于集仙殿合兵一路,冲入迎仙宫。
“禁军听令!乱贼张易之、张昌宗,以控鹤监为贼窝,大肆祸乱朝纲,论律!”
“斩!立!决!”
王同皎一声落罢,众人甚至来不及反应,禁军便咣啷啷拔剑!
现场一片大乱,身穿羽衣者,猝不及防被杀。
头颅四散滚落,鲜血淋漓!
太平和上官,不动声色,轻盈地举杯,抿着茶水。
朝臣看客也很平静,就像。
这才是他们想看到的戏一般。
李玦赶忙扯掉羽衣、正撕脱外袍。
身前突然被撞了一下,垂头一看,竟是武灵背对着她。
眼看着禁军举剑刺来,武灵抬手展示鱼符:
“我乃太平公主幼女武灵,他是我的人。”
混乱中,李玦还在短暂愣神,就被武灵拉着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