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知乎给古人剧透》宋公子晏

9、9

　　三日后，东吴使者乘舟渡江入南郡。
　　“君侯，吴侯有女，年十五，温婉贤淑。吴侯欲与君侯结秦晋之好，不知君侯意下如何？”使者杜伊小心翼翼地说。

　　这其实不是杜伊第一次代表吴侯来提亲了，上次是几年前，他受吴侯差遣，礼数周到地来南郡为公子提亲，本来以为会是桩美差。可结果倒好，关羽闻言暴怒，一句“虎女岂能配犬子”，直接把他给打了出来。
　　当年关羽下手是真的狠，现在他想起来屁股还隐隐作痛。

　　昨天领到这个差事时，杜伊内心其实是绝望的。关羽心高气傲，一向藐视他们东吴，能答应就有鬼了。吴侯也是，不会换个人祸祸啊？就可着他一个人！

　　杜伊做好了再被踹出去的打算，他们这些做使者的，就是这个命，明明只是个传话的，可要是传的话不对，甚至还会招致杀身之祸。

　　他弯腰揖礼，等待着关羽的回应。

　　关羽接过使者手中的信件，阅读完，再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马良，互相点点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杜先生不必多礼，关某早有意姻结吴侯，正欲渡江提亲为吾儿择良配，吴侯之意竟与关某暗合，哈哈哈……”关羽捋着长髯大笑。

　　暗合个鬼啊，杜伊腹诽道。

　　东吴使者退出去后，马良道：“孙权此举与君侯结为儿女亲家，自是为解决后顾之后，良料想东吴发兵合肥之日不远了。”

　　“全赖季常妙计。”关羽由衷称赞。
　　在做那场梦之前，包括马良在内的打多数荆州官员，他都没怎么放在眼里。因为他曾经偏执地认为，荆州的基业是在马背上一仗一仗打出来的，文人指点江山只会纸上谈兵。现在方知大错特错，傲气蒙蔽了他的双眼，谋士武将各有所长，士大夫之见识，非武夫所能及，荆州安稳谋官的计策更不可或缺。幸好他还有补救的机会。

　　尔后，在马良、赵累、王甫、潘濬等文官的建议下，关羽下令，荆州各郡各城坚守不出。
　　文官武将各司其职，各尽其能。

　　糜芳守江陵，傅士仁守公安，韩宜守沔阳，各城互为犄角倚靠。
　　廖化则统兵驻扎临沮城，北防曹操。长江沿岸多设烽火台，多增巡哨，谨防大队商旅入境。因为关羽记得梦中提到过东吴的“白衣渡江”，神明虽没有详说，但他也能猜到一二，定是东吴军队扮作百姓商旅，北渡长江偷袭江陵。
　　马良、赵累领命在各城招募青壮，操练新军，广造强弩箭矢。
　　王甫、潘濬领兵屯田，大力发展生产，修筑房舍民居，增设市场，轻徭薄赋，鼓励商贸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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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孙吴兴兵渡江攻皖城、合肥。
　　合肥一旦失陷，中原腹地则不能御，曹操果然自雍凉回师，两军逍遥津对垒，陷入了长达数月的鏖战。

　　荆州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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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将凌统以拖刀计佯败，射杀曹将乐进，克皖城。
　　曹将庞德抬棺上阵，抱必死决心，阵斩吴将甘宁，士气大涨，重夺皖城。
　　吴将潘璋先围下邳城，后以伏兵火攻援军，曹军大溃。
　　曹军夜袭吴军粮船，吴军后勤补给难以为继，军心日渐涣散。
　　吴军留空营，星夜乘舟回师。

　　荆州无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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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军携胜势陈兵长江北岸，大修艨艟战舰，操练水师。
　　与此同时，曹操遣使者入南郡，欲与关羽结儿女亲家，承诺双方互不攻伐。羽允。
　　三月后，曹军楼船巡江，旌旗如林，与东吴水师对峙于江上。东吴都督陆逊命士卒皆脱下战衣，白衣渡江，偷袭广陵。曹军分兵去救。
　　曹、孙水师决战于大瓮口，火箭齐发，楼舻云崩，旌旗电扫，射江流血。

　　荆州不动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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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20年，即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曹操病故。
　　同年，魏太子曹丕篡汉，改元黄初，定都洛阳，定国号“魏”，汉朝灭亡。

　　公元221年，汉中王刘备登基称帝，国号“汉”，大赦天下，论功封赏文武官员。
　　封诸葛亮丞相录尚书事，假节；关羽为大将军，假节钺，领荆州牧，进封巽乡侯；张飞为车骑将军，领司隶校尉，进封西乡侯；马超为骠骑将军，领凉州牧，进封斄乡侯……

　　关羽听着关平念诵的封赏名录，将黑子落在了棋盘的星位上，微微点头。

　　马良看出了他脸上的心事重重，用白子去间，宽慰道：“曹、孙两家多年相争，皆元气大伤，良料想益州已安定，兵马足备，陛下起大军北伐中原，还于旧都之日不远矣。”

　　“我实知。”关羽道。
　　只是近来他愈发想念大哥和三弟了。
　　这两年，荆州百姓免于战火，安居乐业，良田丰收，商贸兴隆。他改变了自己的结局，神明预言的那样没有发生，荆州如今安在，且兵强马壮，金城千里。

　　大抵是年纪上来了，岁月使他沉稳敛藏，他没有了太多的念头，唯一比较强烈的念头：他只想见见大哥和三弟，兄弟痛饮，不醉不归。

　　不知不觉，他们三人一别竟已经十年了。而他们也不再是寻常的兄弟了。大哥已是天子之躯，他和翼德均为封疆大吏，坐镇一方，替大哥守门户。
　　重任在身，无法轻动。
　　再能见面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他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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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武五年，来自益州的使者一路轻舟疾航，泊入江陵。

　　关平急冲冲奔来，“父亲，有诸葛丞相的信！”

　　关羽立刻收刀，递给周仓，摊开信件。
　　“伏惟将军。前月，亮兄诸葛瑾入成都，约请共伐曹魏，亮以为，天机已至，不可辜负。今益州安定，天府之国，沃野千里，兵强马壮，粮草充沛，陛下与亮欲率军出秦川以向长安，将军请引荆州之军以向宛、洛，上庸刘封、孟达皆为将军之援。曹魏虽势大，兼领河南河北膏腴之地，然三路大军齐发，曹军首尾不能兼顾，必溃。亮期与将军会师于两京，陛下甚念将军。”

　　关羽目光长长地凝视着信书，不觉间热泪盈眶。

　　关平纳闷地问：“父亲，诸葛丞相信上说了什么了？”

　　“平儿，提点部队，克日北伐！”
　　关羽放下信件，脸上露出近来少有的意气风发，他脚下生风，径直往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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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后。

　　东线，东吴都督陆逊、左将军诸葛瑾亲率大军渡江，围合肥、皖城。
　　西线，诸葛亮亲率蜀中军马，出岐山，过五丈原，入秦川，攻长安。
　　中线，荆州大军先下襄阳、樊城，与上庸军马会师，再克新野重镇，南乡郡、南阳郡各城守军皆望风披靡，弃城后撤。

　　魏帝曹丕见大势已去，回缩防线，全军撤入黄河以北。
　　第二年，曹丕病逝于邺城，托孤司马懿，弱冠之龄的曹叡即位。

　　退守河北后，曹魏仅剩幽州、并州、冀州三地；东吴兼扬州、交州、荆南三郡，又夺淮南、徐州、青州、兖州之地；蜀汉则控益州、荆北四郡、凉州、豫州、司隶，克复中原，还于旧都。
　　天下虽仍三分，但大势已经十分明朗。

　　这一年春和景明，入主洛阳的关羽收到了一封来自西京长安的家书。
　　他放下信，命人悉心地整理仪容，换上了一身合体的新袍。

　　赤兔马比平儿的年纪还要大，但正如曹孟德诗中所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它老则老矣，仍是一等一的战马。他跨上赤兔马，单骑西行赴约。

　　这一片盛放的桃林。
　　风一起，桃花灼灼，落英缤纷，美到不可方物。

　　他牵着赤兔马的缰绳，缓缓迈步，远远望见亭中一人静立，须发斑白，和他一样。
　　他快步走近，对方听到脚步声后，转过身来，熟悉的面庞，熟悉的眼神。

　　“大……”话到一半，关羽立刻改口，屈膝半跪，“陛下，臣关羽参见陛下。”
　　刘备笑脸迎上来，搀着他的双臂将他扶起，“云长，今日没有君臣，只有兄弟。”

　　亭中备足了上好的酒酿。这时，一声高喊从远处传来。

　　“大哥！二哥！”张飞跳下马，两手各提着包裹，快步跑上来。
　　他将包裹置于石桌上，打开，是喷香的烧肉，豪气干云地说：“俺就知道你们没拿肉，喝酒不吃肉怎尽兴？闻闻，香不香？吃！”

　　花瓣吹落，燕子归来。

　　亭中三兄弟，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如过去的每一次欢宴。
　　今日没有国事，只有兄弟。

　　刘备感慨万千：“当年荆州一别，须臾十五年，你我兄弟皆不复当年模样。”
　　“大哥莫不是笑话俺老张脸上生满了老斑？俺可尚能扛鼎！”
　　他转头看向关羽，“二哥，俺老张还想跟你角力，以前俺总输你，今天俺必不可能输！”
　　“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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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阳西沉，天边霞光绚烂，亭中狼藉，酒坛一扫而空，三人卧地酣眠。
　　刘备睁开眼睛，脸上酡色未消，他缓缓说：“云长，这些年你独自守荆州辛苦了。”
　　关羽在半寐半醒间听见了，心里默默说：弟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