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沫》依小想

55、第五十五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时光荏苒，转换眼到了七月初七。太平兴国三年的七夕，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因为这一天，即是他的生日，又是他的——祭日......
　　吴沫明白接下来要发生的这一切。
　　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抉择，她也恐惧着那一刻的到来。
　　为了打发时间，她便和窅娘一起搭建舞台。大舞台的还有几个青年男子，窅娘说是她请来的。
　　依然是用他最喜欢的白色丝纱，但已物是人非。
　　这些白色的丝纱是窅娘找来的。吴沫问她从哪里找来的，可是她却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敷衍而过。看她不想回答，吴沫便没有再追问。
　　舞台很简单，只是在空旷的庭院里，搭了几块木板。舞台的一面正对着寿星的座位，另外三面立着竹竿，竹竿上旋舞着白色的轻纱。
　　忙活了一下午，终于搭建完成。
　　微风飘过，白纱轻拂。
　　这让吴沫想起了那年的七夕。那个舞台是那么的奢靡，梦幻。而她，就是在那个舞台上唱出了一首歌，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
　　而眼前这个舞台，已不复当初那般豪华。冷清的竟有些寒酸。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窅娘静静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望着满天飘舞的白纱，似乎也陷入了回忆，嘴角带着一抹温柔而快慰的笑容。
　　吴沫愣了愣，然后说道：“我只是有些想夫人了。这样的日子，夫人也希望在场的......”
　　窅娘神色一僵，嘴角的笑容也瞬间消失。她厉声说道：“以后不要在说这种话，尤其是在老爷面前！”
　　“嗯......”听到吴沫的应声后，窅娘转身离去。
　　院子里一下子变得冷清，满天飞舞的白纱似乎也成了诡异的写照，风也变得寒冷起来。
　　只要一想起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吴沫就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她茫然地望着飘舞的白纱，美到了极点，美的诡异。
　　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一直在问自己。但迟迟没有找到答案。
　　直接告诉他，赵庭美送来的酒水有毒，他会信吗？抑或是在他接到酒杯之前就抢来倒掉？
　　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她一定不会让他就这么痛苦地死去，一定不会！
　　随着“笃笃”的脚步声，李煜和田心来到了院子里。
　　吴沫回过神，她用手背拭去眼角未干的泪水，又努力扯出一抹灿烂的微笑，然后才回过身。
　　她看着李煜，但李煜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在黄昏中他的身躯逐渐变得柔软起来，一瞬间的恍惚，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
　　她别开头，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看他，否则她的泪水又会不争气地流下来。
　　当看到田心也在时，她慌忙跑了过去。扶着田心的手臂，她责怪道：“脚踝还没有完全康复，怎么又跑了出来？”
　　“其实早就康复了呢！现在连蹦两下也没有问题了！”她不以为意地说道。
　　吴沫无话，只得静默。
　　一时间变得安静起来，仿佛能使人窒息。
　　他的目光落在飘舞的白纱上，目光变得涣散了起来。但却是柔柔地，暖暖的，仿佛是冲破了冬日寒冷的阳光。一时间让田心和吴沫竟然都不敢置信。
　　都不敢说话，害怕把他拉回残酷的现实中。
　　夕阳西移，渐渐落下了地平线。只待最后一丝光线隐没在云层之中，黑夜才姗姗来迟。天地渐渐变黑，群星却渐渐变亮。但它们似乎蒙上了一层纱，怎么看也看不真实。
　　院落中已经点上了蜡烛，昏黄的光渲染在飘舞的白纱上。
　　窅娘请了民间教坊来，在见过李煜后，又安排起了奏乐事宜。
　　“窅娘，”李煜叫住忙的不亦乐乎的窅娘，道：“早些就告诉你不必这么繁琐，你还是请来了教坊。”
　　“别的事我都可以办得到，唯独这件！今日是您的生辰，就静下心来看看我为您编排的节目。”窅娘一面笑道，一面把李煜安排在主位上坐下。
　　乐团班子已经准备好了，窅娘金莲小步走上了舞台，面对着李煜，扯开甜蜜的笑容。她道：“在所有的节目前，就先让窅娘为您舞一曲！”
　　她把目光投降李煜，目光中满是神情。
　　或许，在每一年的这一时刻，她都是最幸福的女人。能为自己心爱的男人一舞，能为自己心爱的男人祝寿，即使男人的心中没有她，也都无怨无悔了！
　　窅娘扯了扯嘴角：“奏乐！”
　　话音未落，院子外边就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乐师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现在是否合适宜弹奏出乐曲。
　　窅娘愣怔地站在舞台上面，身体僵硬，脸色发白。有一种叫做“不安”的东西在心底滋生，然后扩大，渐渐将她吞噬。总感觉，似乎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吴沫看着愣在舞台上地窅娘，看着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李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宋太宗赐毒酒来了吗？怎么会这么快？该怎么办？她该做些什么？想着，身体便不知不觉地颤抖起来。
　　等到脚步声渐进，出现在院子中时，吴沫才松了一口气。来人是五六个太监，并且手中并没有所谓的毒酒。
　　打头的太监无视李煜，径直走向窅娘，一脸算计地笑道：“哟！姑娘！你可是走了大运了！皇上要你去跳舞，好好表现，或许能摆脱这么穷酸潦倒的生活了！”笑了两声后，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咳了咳道：“姑娘，随老奴走一趟吧！”
　　吴沫站在李煜的身侧，明显感受到了李煜的怒气。他的拳头紧握，甚至有些颤抖。
　　吴沫有些不忍，她忽然握住了李煜的手。等发觉时，不觉吃了一惊。准备把手抽回时，却被他紧紧的抓住。心中不觉多了一股暖意。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紧紧的。她有些疼，却不敢叫出来。渐渐地，他放松了力气，只是牢牢地抓着。
　　站在他的另一侧的田心着急道：“老爷，现在可怎么办才好？”
　　李煜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锁定在舞台上，望着那些披着人皮的太监，满是恨！
　　已带走了薇儿，现在连窅娘也要带走吗？
　　他神色一凛，放开吴沫的手，朝舞台走去。
　　窅娘望着他坚决的身影，顿时泪水盈满眼眶。
　　窅娘，是该欣喜吗？等了这么多年，付出了这么多光阴，总算是换回了他的垂怜。哪怕这垂怜只有一丝，哪怕或许到将来他会忘记自己曾为一个叫窅娘的女子做出过这样的举动，一切都值得了......值得了......
　　她对他摇了摇头，泪水蓦地溢出眼眶，滴落在亲自搭建的舞台上，氤氲出了一朵朵水花。她面朝他跪下，他一惊，止住了脚步。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子，在汴京的这几年，她更是没有哭过。那就在今天，痛痛快快地哭泣吧！
　　她磕头，道：“窅娘定不会让您失望......”
　　泪水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滑落。退去了坚强的外壳，她终究是一个女子。终究会为心爱的男子的小小的举动而感动的痛苦流涕......
　　皇上，窅娘今生今世，绝不会让您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