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沫》依小想

29、第二十九章 碧海青天夜夜心

　　风肆虐的吹乱发丝。

　　一路狂奔至澄心堂，脚刚跨进大门就装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哎呦！”她大叫一声。抬起眸，却撞上了李煜充满笑意的眼睛。

　　他用手亲昵的轻抚过她的耳畔，那一缕垂落的发丝就轻巧的被拂至耳后。他漫不经心的问道：“朕的皇后，这是去哪里了？”

　　糟糕，还是被他发现了。脑袋飞快的运转，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眼角的余光中有一抹墨色的身影。吴沫望去，那是从善。他的脸色暗淡，已不复往日的神采。嘴角虽挂着一丝微笑，却不如往日那般和煦。

　　她望着李煜，嘴角勾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连忙改口：“皇上，臣妾刚才去看了思思呢！”说道“思思”两个字时，她有意无意的撇向从善，果然看到从善的身体微微一颤。看来他还是爱着黄保仪的！吴沫得意的扬高了嘴角。

　　“思思？怎么不把她一并带过来？朕好像还不曾见过这个未来的弟妹呢！”

　　吴沫在心里开始打如意小算盘。像是撒娇般，她说道：“那好啊。不如现在臣妾就带皇上去看看未来的弟妹吧！”

　　“不可以！”从善果然如意料中一样阻止。吴沫扬起了邪恶的笑容。

　　“从善，怎么了？我可是考虑了很长时间才决定让你带走思思的啊！”

　　“让我带走思思？”他惊讶又疑惑的望向吴沫。脸色有一瞬间焕发了光彩，但只是一瞬间，随后又黯淡了下来。

　　“是的，我决定成全你们。”

　　“皇兄......”他望向李煜，仿佛是在征询李煜的答案。

　　吴沫连忙给他使眼色，告诉他李煜还不知道那件事。可是他却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

　　看到他正要开口，吴沫连忙堵住他的话。她的手在不知不觉中挽上了李煜的胳膊，眼眸温柔似秋波流动。“皇上，你也会成全他们的，是吧！”

　　李煜望着她，深墨色的眼眸变化无常。最后，他抿嘴一笑：“朕当然会成全他们！”

　　从善听了，嘴角的微笑瞬间复活了过来，变得温柔和煦。

　　他立马陷入了憧憬之中：“皇兄，我想，现在去看看思思......”从小时候的一别，真的是有十年没有见面了！

　　吴沫的神经立刻绷紧。万一，李煜跟着去的话.....

　　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嗯，去看看你的未来娘子，也是应该的。”

　　“我陪你一起去......”吴沫刚想自告奋勇，却被李煜拉回了怀中。

　　“就让从善自己一个人去吧！你去了，不免又大煞风景。再说，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做。”

　　吴沫怒视着他，什么叫她去了大煞风景？

　　李煜的嘴角挂着一丝温和的微笑。这微笑，就像是寒冬冲破云层的阳光，熟悉又温暖。他对从善说：“那你就自己一个人去瑶光殿吧！”

　　瑶光殿？里面可空无一人。要他空跑一趟吗？那么该怎么告诉他呢？

　　“瑶光殿？”他似乎也是疑惑了一下，然后又恢复的微笑。“谢谢皇兄，臣弟告退。”

　　吴沫的脑海忽然一亮。“等等！”她叫住了他。挣脱掉李煜那双有力的手臂，她朝他走去。

　　她微微一笑，然后从头上摘下了一只发钗，递到从善的手中。“要讨女孩子的欢心，礼物是必不可少的。这个，就借你用一下啦！这只钗的名字叫‘碧玉阁’，千万不要记错喽！”

　　“碧玉阁？”从善重复念道，他感动的望着吴沫。“谢谢皇嫂！”

　　看着从善的背影，她的心情一下子开朗了起来。祝福你们！

　　“碧玉阁？”她似乎忘记了李煜的存在，蓦地转过身，便看见李煜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这支钗的名字好奇怪！”

　　吴沫刚想胡乱遍一个故事搪塞他，谁知他又开口道：“你刚在也真的好奇怪！”

　　啊！？露出了什么破绽了吗？她想。

　　“哪有？臣妾很正常啊？”她赶紧讪讪地笑着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

　　“正常吗？”他望着她，缓缓的抬起嘴角。“主动向朕投怀送抱，这好像不是失忆后娥皇的作风哦。”

　　投怀送抱？是吗？只不过是挽了他的手臂，说投怀送抱，这也太夸张了吧。“这是一个妻子应该做的本分......”

　　话未说完，思绪已乱。

　　她的手腕，蓦地一暖，下一秒，她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炽热的呼吸，盘绕在她的耳畔。从耳畔，划过脸颊，再到唇边。

　　她的思绪完全乱成了一团。没有了任何的思考能力。不知为何，她的心中竟然还在期待着发生什么。

　　炙热的唇落印在她的唇上。只是一瞬间，像是一个虚幻的梦。还没有来得及细细的品味，这场梦就要醒了。

　　她抚摸着自己的唇，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一场漫天漫地的花海中，凋零的花瓣触碰到肌肤的感觉。还有残留的一片片芬芳......

　　“还愣在哪里干什么？还不快点过来帮忙！”

　　她回过神，看到他正在示意她去研磨。哎，公主的梦彻底碎了......

　　她无奈的走过去，拿起研石开始无聊的工作。

　　“你说的重要的事情就是这吗？”

　　“难道不重要吗？”他眸底的笑意越来越浓，却只是一直低着头，专注的看着一本又一本的奏折。

　　吴沫看着他聚精会神的样子，心中顿时一片感伤。

　　她虽然历史学得不好，但还是隐隐约约的记得在这个乱世中，最终是赵匡胤结束了分裂，建立了宋朝。

　　那么，李煜最终的结果也会是——亡国！

　　一种苦涩的液体在心中翻滚着涌动。

　　如果她可以，她愿意永远的保护着李煜。

　　她静静的凝视着李煜，他的眉头一会儿紧拧，一会儿舒展，一会儿再紧拧，在舒展......这动作，真的很滑稽呢！

　　想着想着，便不知不觉笑了出来。

　　“你在笑什么？”他疑惑的问道。

　　吴沫凝视着他，说出了一个驴唇不对马嘴的答案：“你一定要贤明公正，爱民如子，少征赋税，亲近贤臣，远离小人！那样我们的南唐就会富强，我们的南唐才会永存！”

　　他的神色忽然黯淡了下来，他黯然道：“能做到这些，南唐就能够富强永存吗？这里四面八方都是敌人......”

　　她连忙打断了他的话，紧急的抓住了他的手，说道：“怎么可以这么没有自信呢？你可是天之骄子，一定能够战胜所有的敌人的！”

　　他紧紧的反握住她的手，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瑶光殿里面竟然只有几个闲坐着聊天的宫女，思思呢？他的思思到哪里去了？

　　他拳头紧握。隐隐感觉到有些扎破皮肤的疼痛，手心中也有些粘稠的感觉。

　　他摊开手掌，果然是那支簪子扎破了皮肤。簪子，簪子，碧玉阁，碧玉阁......他豁然开朗。

　　快步走出了黑暗的瑶光殿，迎接他的是一片明媚的阳光。

　　走出黑暗，便是阳光。

　　一路打听，这冷寂的后宫中果然又碧玉阁。

　　为什么皇嫂不直接告诉他思思在碧玉阁？难道......皇兄还不知道思思就是他的妃子？

　　他猛地摇了摇头，告诉自己那种想法是错误的。可是吴沫刚才的种种表情一遍又一遍的掠过他的眼前。

　　层层宫墙包围起来的，是一座安静的小院。院子里隐隐传来了樱花的香味。

　　站在门边，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院子最中间的那一个高大挺拔的樱花树。樱花双上开满了晶莹剔透如雪般纯洁的樱花。连空气中也有几朵樱花在旋转飞舞。

　　樱花树的下面，有一张紫檀木桌子。紫檀木桌子旁边，还站着一个青衣女子。

　　虽然是背对着他，但他仍然能够看得清她在执笔写字。

　　微风拂过，樱花飘舞，落了她满肩。这情景，似曾相识，仿佛回到了他十三岁的那一年。

　　他的心一直在不安分的跳着。明明十年来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可是他怎么也不敢上前一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只有偶尔凋落的樱花，樱花树下的女子，和躲在门边的男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轻轻的迈起了脚步，这一刻，连脚步甚至也显得有些笨拙。

　　他走到她的背后，一切都是静静的，连呼吸也变得缓慢。

　　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子，还是轻轻的拂去了她肩头的落樱。

　　她的肩头微微一颤，然后迅速的转过身，还没有看清楚来人就惊讶的跪在了地上。“参......参见皇上......”她连声音也有些颤抖。她真的不敢相信，皇上会来到她的居处。

　　这一刻，她已等待了十年。

　　当他听到皇上这两个字时，他的心头微微的一颤。

　　他把她从地上扶起来，然后冷静的说道：“我不是皇上。”

　　“你不是皇上？”她惊讶的抬起头。同样是有着浓浓的眉头，墨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温文尔雅，玉树临风......这么像，怪不得她会认错。

　　“嗯，我不是。我是皇上的弟弟，李从善。”

　　“啊，参见王爷......”怪不得，长得这么相似......她欲要跪下，却被从善拦住。

　　从善的目光跳过她，却被紫檀木桌上的那一叠厚厚的纸吸引。他随手拿过一张，心头又是一颤。纸上面写的是“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那一叠纸，仿佛写的都是这几个字。

　　原来，她真的，真的是他的思思。可是，为什么，她却又偏偏成了他亲哥哥的妃子？既然她还在想念着十年前那个少年从善，为什么又要就进入后宫？

　　“臣妾写的几个字，让王爷见笑了......”她伸出手去拿从善手中的那张纸，从善却迟迟不肯放开手。两人的动作就这样僵持在半空中。

　　她开口提醒他道：“王爷......”

　　“思思，”他蓦地转过头望向她，她依然是粉粉的脸颊，大大的眼睛，朱色的嘴唇，还有，青色的衣服。她正在一脸诧异的望着他。“你真的是一点也没有变......”

　　“嗯？”听了这话，她心里面更疑惑。他刚才叫她思思，那么他又怎么会知道她的这个名字的？

　　往日的一切切渐渐的浮现了出来。

　　少年教女孩吟诗，少年教女孩写字，少年叫女孩思思......

　　皇上对他冷淡，皇上甚至不知道她是谁，皇上从不叫她思思......

　　难道——

　　是她搞错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

　　“王爷，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她稳住自己的心绪问道。

　　他望着她，神情的望着，无法自拔。“思思......”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唤她。

　　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她搞错了吗？为什么，心头好像有一阵阵的抽痛？

　　洁白的樱花随风旋转飘落，如同深冬的雪花一样缠绵。

　　他深情的望着她，仿佛这世间只有她。万物为她而生，为她而灭。

　　已到了夏天，但是她的心依旧冷若冰霜。

　　“王爷......”她轻唤道。

　　从善犹豫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真挚的目光。“失礼了......”

　　他转身抬起步子，迈向门外。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花雨中。

　　一切恍若是一阵风，他轻轻来，静静的离开。只是一瞬间，只是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