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钱》胡子叔叔

22、第 22 章

　　刘忱当然不可能知道陶悦来心里怎样调侃他的，但他不接受童妈妈好意也不完全是因为乖。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童妈妈一直不肯收他钱，他和童伟的关系占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因为老爸。

　　童爸爸生病那会儿，以他们家当时的条件，基本可以直接宣判死刑了，是老爸硬托了关系送到当时最好的专家手里，医药费什么的也一手包办，让这一家人在医院里度过了最后一段还算温馨的团圆时光。

　　虽说人最后还是没救回来，但这份恩情童妈妈一直记在心里。

　　可以说是矫情，也可以说这是少年人自卑又自尊的矛盾集合体的外在表现，刘忱向来不乐意接受“刘建北儿子”这个名号带来的福利。
　　因此中考填志愿的时候，他背着老爸填了一中，而不是老爸一早安排好的私立学校，气得老爸当时差点拿高尔夫球杆抽他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刘建北养孩子就跟做产品企划似的，实在很没有人情味。早在刘忱到上学的年龄以前，就已经规划好了一条贯穿他整个人生的路线。

　　小学初中上公立，给孩子尝个集体生活的味儿，接下来就是私立留学海归的标准富二代贴金流水线工程。等留学回来就差不多可以往公司里塞了，各种历练了解公司上下构成和运营情况，过个十年八年就大差不差可以接手了。

　　这在刘建北那个圈子里是很常规的操作，唯独疏漏了一点——刘忱到底是他刘建北的种，天生反骨且喜欢抗争。
　　中考志愿只是刘忱反抗的第一步，至于现在……
　　刘建北的计划算是凉了一大半。

　　刘忱正琢磨着怎么借着陶悦来把之前欠的那些也还回去，丝毫没意识到身后悄悄摸上来一人，直到被人猛拍了下后背才回过神，他下意识要去抓人，身后那人却率先开了口。
　　“你不是去新家了吗，怎么还跑我妈这儿了？”

　　原来是童伟，刘忱松懈下来：“顺路来买早饭。”

　　“买早饭？”童伟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瞪着眼睛说，“我妈不是在锅里给我们留了早饭吗？你不会一个没吃吧？我刚才塞得有多辛苦你造吗？”
　　“没……你吃了几个？”
　　童伟抬手比了个“六”。

　　童妈妈做的馅饼个头不小，仨管饱，四小撑，六……估摸着得顶到胃了。
　　刘忱沉默片刻，说：“辛苦你了。”

　　童伟跟个孕妇似的挺着腰腹，有模有样地摸了摸肚皮，“我今天午饭也吃不下了”
　　“你为什么不带学校来吃？”
　　“味儿大啊，被李大花抓到了就麻烦了。”童伟啧了一声。

　　他目光一转，这才发现边上还有个人，目露惊奇，这小哥哥真好看，看着不像他们学校的……或者应该说不太像学生。
　　他眼珠一转，福至心灵道：“你就是那个邻居对吧？”

　　陶悦来在边上默默站了有一会儿了，作为童记馅饼的常客，他当然认出了这是老板娘的儿子，比几年前长开了不少，没想到居然是刘忱的同学。
　　只不过……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什么叫“那个邻居”？

　　陶悦来目光微妙地扫了刘忱一眼，点了下头：“我是他邻居，你是他同学？”
　　“同学？不不不，我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说实话，童伟这会儿心里危机感满满。
　　身为和刘忱一起长大的好哥们，这人戒备心有多重他是最清楚的，就连他也是因为有爸妈这层关系才勉强在刘忱面前混了个眼熟，然后才慢慢熟悉起来。

　　但这个邻居！
　　他！居然只用了短短几天的功夫！不光加了刘忱微信，刘忱还带人来他家的馅饼店！
　　莫非……他刘忱一号舔狗，不是，一号小伙伴的位置要易手了吗？

　　什么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他和刘忱这么多年的情谊，居然还抵不过邻居小哥哥几天的相处？
　　童伟愤慨地看向刘忱，恍若在看什么绝世渣男。

　　刘忱：“？”
　　你在发什么大病？

　　童伟瞪大眼睛，悲愤欲绝地转过头。
　　好兄弟不光伤害他，还试图嘲讽他！
　　这日子没法过了！

　　陶悦来在边上看够了乐子，笑着说：“说起来，这家店是你家开的？那可真是太巧了，我吃你们家馅饼……十多年了吧，一星期不吃上一回就浑身不得劲，你妈手艺太好了。”

　　童伟噌得转过头，眼睛亮亮的：“十多年了？那得是核心老客户了，话说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不应该啊，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肯定一眼就记住你了！”

　　刘忱：“……”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陶悦来被刘忱这同学逗的想笑，这也太好糊弄了：“小时候基本上天天来，这几年改点外卖了，可能我前后变化比较大吧，今天也就是陪新邻居出来溜达溜达，熟悉一下环境，既然他有朋友住在附近，我也放心多了。”

　　“哇，你邻居人也太好了吧。”童伟忍不住拿手肘怼了刘忱一下。
　　小哥哥人长得好看不说，对着刘忱这种暴脾气居然也能这么善良耐心，还陪他出来熟悉环境。
　　而且他喜欢他家的馅饼，连着吃了十多年！
　　这是什么神仙邻居！

　　说实话刘忱很想上去捂童伟的嘴，这家伙……说个悄悄话恨不得方圆五米都能听见似的，没见陶悦来憋笑憋得脸都红了吗？
　　他啧了一声：“走了，今天英语早自习。还是说你想迟到被李大花抓住折磨一星期？”

　　童伟整个人顿时僵硬了，不舍地冲陶悦来挥挥小手：“那我们先走了，小哥哥，改天还来我家吃馅饼啊。”
　　陶悦来笑出声来：“好，一定来。”

　　往车站走的路上童伟还在念叨：“你邻居人也太好了，下次你带他来我们家吃饭吧，让他尝尝我妈其他手艺。要不你晚上从我家带点冷冻馅饼过去，方便他早上热着吃？”

　　刘忱终于找到能诋毁陶悦来的地方了：“别了吧，他煮个挂面都能煮糊。”
　　“这样啊……”童伟忧心忡忡，“你那帮他热一个呗？你还欠人家钱呢，这点忙可以帮一帮的。”
　　刘忱：“……”
　　陶悦来这人指定沾点邪性！

　　自己邪不邪性陶悦来不清楚，但他觉得那成天给他找事儿的家伙是挺邪性的。

　　时间拨回到前天晚上。
　　刘忱从飘柔君那里得知了事情原委，几乎没费什么心思就查到抄袭他的人是中新传媒一个董事的儿子，那人家里是做印刷出版行业的，数数家里办的工厂，也算个家里有矿的富二代了。

　　这事儿说来也不复杂。
　　就一学艺术的草包二代，参加了一个学校级别的比赛，可能是不知道从哪里看到陶悦来发给杂志社的画稿，起了心思拿去“借鉴”，还掩耳盗铃地让杂志社正式出版的时候不要用这幅画——这也是陶悦来后来去复核那期杂志的时候确认的。

　　到这儿事情也没那么严重。
　　艺术嘛，借鉴和抄袭一线之隔，你别抄得太离谱也就过去了，但这家伙平日里在学校里可能也没少得罪人，偏偏他抄的又是陶悦来这种个人风格明显的，被学校看不惯他的人举报了。
　　事情暴露，学校撤奖，可能还被削减了零花钱吧，无处发泄之下，只能拿自己一个自由插画师泄愤，拦着他爸投资公司旗下的子公司，不让他们跟自己合作。

　　可能是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恰巧陶悦来那天随手翻出来的就是那幅被抄袭画作的录像，关注他的粉丝里又正好有那个艺术学院的学生，把视频转他们学校论坛上去了。
　　好嘛，事情大条了。

　　那富二代可能以为这是陶悦来的蓄意报复，就开始玩雇水军、恶意刷评那一套，总之该使的花招都使了。

　　陶悦来一寻思，反正这人压根也没想让他好过，当即也就决定不怂着了，直接甩证据对刚。

　　他甩完证据当晚大部分路人已经倾向于相信他了，但还是有零星水军刷是P图，他就对着电脑软件录视频，还不信他就直播，反正他还欠了不少直播时长。

　　但网站签他直播约可不是让他拿来对线的，最后的结果就是超管下场，把他直播间暂封了。

　　直播间都封了，那也只能洗洗睡了。
　　睡之前陶悦来还忍不住摇头，看看刘忱，再看看这位——
　　光颜值就落人一大截了，人品还一烂到底，只能说富二代之间亦有差距。

　　第二天陶悦来干脆没上网，画了一天的稿。
　　就是前一天答应粉丝的青葱少年图。
　　这年头在互联网上混的，能不鸽当然还是尽量别鸽，不然网友们调侃起来，那“激情四射”的力度真是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不过这图他没画到最后，脸还留着白。
　　虽说和刘忱的关系没之前那么僵硬了，可再怎么着那也是位拍张照都要炸毛的主，陶悦来寻思还是等人搬过来了，再正经要个许可什么的。人要是不乐意，他就随便糊弄一张脸上去，人要乐意那自然就是皆大欢喜。
　　毕竟刘忱那张脸是真的很适合入画，轮廓明晰、高眉深目、鼻梁挺翘，是永不过时的标准美人脸。

　　就在这时，陶悦来的思绪被一阵铃声打断。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皱起眉。
　　是个陌生电话。

　　放在平时他可能就直接挂掉了，但这回他莫名其妙地接了起来，但没出声。

　　对面似乎也在等他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开口：“陶悦来？”

　　居然还知道他的名字？
　　陶悦来挑眉：“你谁？”

　　“我是你大爷！”对面的人可能是经常说这句话，顺嘴似的就说了出来，然后可能是挨了打，嘶了一声，语气顿时好了许多，“那什么……你赶紧把网站上的东西删了，哎呀我知道了！能不能，请你，把网上的东西，删了，OK？要多少钱你直接给个数。”

　　陶悦来算是听出来了这是谁，只是这寻求和解的态度……反正他是一点没听出诚意就是了。
　　他想了想，打开了电脑上的某个软件，又调整了一下麦克风。

　　陶悦来回想了一下这位富二代中的歪瓜、艺术生里的裂枣叫什么名儿，哼笑了一声说：“王先生，鉴于您过往的一些行径，我无法确认在删掉相关证据以后，您会不会搞秋后算账的戏码，所以，很抱歉我无法接受您的提议。”
　　那边显然愣了一下，怒道：“你他妈敢查我？”

　　得，不光是个歪瓜裂枣还是个傻缺。
　　陶悦来叹了口气：“您就差骑在我头上拉屎拉尿了，我要还没点察觉，难不成您以为谁都跟您似的？”

　　那边沉默片刻，忽然暴怒：“你他妈骂我蠢是不是？”

　　居然是个问句……
　　陶悦来简直要被这位富二代蠢哭了，多少有点同情他那位富一代老爸。
　　“不敢不敢，”他轻笑着说，嘴里说的话却依旧很勇，“您高低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张口闭口都是‘你妈我妈’的？家里人没教过你要讲文明，树新风吗？你这样万一被人录了音，丢的可是你爸的脸。”

　　那头这回是真怕了，威胁人的话听上去都透着一股子没底气：“你，你敢！你他……你要是敢录音，我就找人弄死你！”

　　“啧啧啧，”陶悦来感慨这人居然还能进一步刷新自己的智商下限，“麻烦你看看头顶的日历成不？再不济打开电视机瞄一眼《今日说法》之类的，法治社会杀人是要坐牢的。”
　　“你，你到底删不删？”
　　陶悦来叹了口气：“王先生，不知道有句话您听没听过。”
　　“什，什么话？不对，你他妈废话好多，五十万够不够？赶紧删了，钱马上会打到你银行卡里。”

　　哦豁，还真舍得。
　　陶悦来啧了一声，说实话这人要是再早两天来谈这事儿，指不定他就答应了，谁不爱钱呢？
　　但这两天他被网上那堆人连喷带嘲，泥人还有几分脾气呢，更遑论是他陶悦来？

　　“成年人的世界，除了你爹妈，没人会惯着你。”陶悦来温柔地笑了笑，“你爸是有钱，可惜没到手眼通天的地步，所以……恭喜你社死了哦亲。”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五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