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尽时》桃花谷主

63、夜深忽梦少年事（番外）

　　屋里光线昏暗。

　　紫色的芙蓉帐已被人扯烂，斜斜垂下地上。

　　床上躺着一名少女。

　　肌肤白腻如玉，唇如点脂，修如远山的眉，琉璃般的眼，微微上挑的眼角勾勒出万般春意，一颦一笑时，仿佛春天已降临人间。

　　她没有笑。

　　因为她已笑不出来。

　　她露出一双雪白的玉臂，双眸空洞无神，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一般瘫在床上。

　　大红舞裙已被人撕成碎步，散落在地板上。

　　温玉山还记得，她穿上这套舞裙时，美丽得像一朵初绽的玫瑰，又美艳，又热烈。

　　她的舞姿和人一样美，高昂时如鹤冲九霄，结束时如秋叶飘零，她的身子又软，又美，裙摆飘动时露出精致的脚踝，脚踝上挂着一个金铃铛。

　　现在她已没有生气，简直像一朵被人蹂躏得快要枯萎的玫瑰花。

　　温玉山的指尖在发抖，连他自己也尚未察觉到。

　　楚鸣玉披上外衫，漂亮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就像一只饥饿已久的野兽饱餐一顿后那样慵懒的满足感。

　　他听到自己用一种嘶哑的嗓音楚鸣玉：“你在做什么？”

　　楚鸣玉毫不在意笑了笑：“做自己想做的事，这女人很不错，我不如将她纳进来。”

　　说着，他已穿好鞋子，从温玉山身边走过。

　　温玉山一把拽住他，指腹陷进他的手臂中，指节已微微泛白。

　　他忽然觉得很压抑，很愤怒，想要一把火烧了这间充满着奇怪味道的屋子。

　　“你想做什么？”楚鸣玉微微蹙眉。

　　温玉山脸色如水，没有说话。

　　楚鸣玉挣开他的手臂，正要走，忽然听他说：“我要你道歉。”

　　楚鸣玉已不耐烦：“怎么道？”

　　“用你的命！”

　　这句话说完时，他已从腰间拔出一把又锋利，又光滑的匕首刺进楚鸣玉的肚子。

　　楚鸣玉一只手握住他持利器的手，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你忘了……是谁家收养你……让你过好日子……你……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

　　“哧——”的一声，匕首又狠狠捅进他的肚子里，鲜血染红了他的双手，楚鸣玉眼球如死鱼般凸起，眼里是震惊、不甘。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咽了气。

　　温玉山愣了一瞬，正要朝榻上的少女走去，眼前场景忽然扭曲，再一睁眼，眼前是绘有兰花纹的浅蓝色帐顶。

　　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泪，还是汗。

　　他微微侧头，身旁躺着一个人，这人除了南宫仙，还有谁？

　　她脸色苍白，眉头紧缩，似乎正在做噩梦，整个人已蜷缩成一团，嘴里不知说着什么。

　　温玉山悄无声息坐起身，靠着床柱，静静地看着南宫仙。

　　方才梦里的人是花似雪，不是南宫仙，梦是假的，花似雪是假的，可南宫仙经历的噩梦确实真真实实的。

　　她几乎每晚都要做梦，噩梦，一年若有十几日能睡得安慰，已是幸事。

　　温玉山向来极少做梦，他刚才却梦见了花似雪。

　　那梦虽是虚幻，但梦里残留的愤怒尚堵在心口。

　　他不能忍受她被任何人欺负，如果有人欺辱她，他一定要他死！

　　但现实里被伤害的人是南宫仙，彼时他只觉得楚鸣玉是个混账，不是个男人，却并没有到想杀他的地步。

　　那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兄弟，他恩人的儿子。

　　恍惚间，他才明白自己还爱着她。

　　若现实里有人这般欺负她，他一定会要那个人死，管他是谁！

　　他并不是一个会被情绪控制行动的人，这是唯一一次，且是在梦中。

　　罢了。

　　听说她现在过得很好，只要她好，他就放心了。

　　他悄无声息起身，打了一盆温水浸湿帕子，轻轻给南宫仙擦拭脸上的汗。

　　他与她，虽没有夫妻之实，却共同养育着一个可爱乖巧的女孩儿，他必须进到丈夫和父亲的职责，这是他的责任。

　　他认为，一个男人若不能好好尽该尽的责任，那么这个男人就不能算是个男人。爱和责任，本就是两回事。

　　你可以随时爱一个人，也可以随时不爱一个人，但责任却是不管你愿不愿意，欢不欢喜，都必须去做。

　　窗纸已被天光染白，鸡鸣声声。

　　温玉山给南宫仙掖好被子，行至窗前，推开窗棂，墙隅处一枝鲜红的玫瑰，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剔透，一缕明媚的朝阳照在花瓣上，熠熠生辉。

　　那是种在他心里的，一朵又美，又香，又甜的小玫瑰花。

　　“她终于如愿以偿嫁给她的心上人，而我也娶了一个合适的人。她和她的夫君琴瑟和鸣，我和我的妻子，相敬如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