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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生子当如赵阿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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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净楠不欲呆坐在寝宫榻上空等,加之心下觉得闷闷得不爽利,便唤玉梳陪自己在寝宫外略走动走动,以期排解心中郁卒。
今日已是几望之日,白净楠于廊下观月,只见月色盈盈、丰润洁白,远远得见赵凫迎着月辉走来,虽影影绰绰不太清晰,但白净楠仍觉得雀跃甜蜜。
赵凫今年不过五岁,生得白嫩,两颊虽还有些许奶膘,但已是能见日后的清俊模样。赵凫素来不喜鲜妍,因而只穿了身皂色的窄袖胡服,上有几许浅淡的瑞兽麒麟暗纹。
皇子虽年幼,但亲随者却甚众,众人如云般簇拥着仙童一样的赵凫,衬得小人儿也有了百般气势。白净楠看着有些好笑,又有些开怀。
瞬息间赵凫便已经走到白净楠面前,行礼道,“凫儿见过母后,母后安否?”
白净楠哪里还忍得住,忙过去将赵凫拉起,赵凫便顺势依在母亲怀中,白净楠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阿娘安,凫儿今日可好,老师都教了些什么?”
赵凫闻言露出一个浅浅的欢愉的笑,“今日上晌徐师讲了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故事,凫儿受益匪浅,并练了新的字,凫儿用过晚膳后可以写给阿娘看看。午膳凫儿是和乐敏、启荣同用的,其中一道雪菜大汤黄鱼甚妙,汤鲜味美,凫儿甚爱,阿娘也素喜黄鱼至味,晚膳不若传来尝尝?下晌吴小将军却有要事,并未前来授课,不过他遣了副将孙蒙来教儿子,孙师性子疏朗豁达,十分好相处,儿子也很喜欢他,儿子今日骑了矮马,孙师还允儿子下次可以自己跑一跑!”
白净楠看着赵凫言笑晏晏的样子也不由得弯了弯眼眸,“凫儿既说好的菜品阿娘定是要尝尝”,并吩咐道,“玉梳,传方才大皇子说的那道菜”,然后才拉着赵凫的小手往殿内走,“只是阿凫需知晓,骑小马可以,但自身安全最是重要,明白吗?”
“阿娘放心,凫儿知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凫儿随还称不上君子,但一定保全自身,不使阿娘和父皇伤心。”
听到赵凫提到赵伯言,白净楠略略晃了下神,但又很快恢复清明,垂首看着赵凫认真的小模样,“谁说我们阿凫不是君子的,阿凫是小小男子汉,也是小小君子。”
赵凫听到母亲这样形容自己,幼嫩的小脸微红,忍不住晃了晃自己被牵着的小手,很是雀跃的样子。
待到用过晚膳,玉梳带着小宫女们奉上消食茶,饮尽一盏后,赵凫便乖觉地跟着白净楠去书房,要母亲陪着自己温书。
看着小小的人儿似模似样地坐在那里,将白天学过的文章一一诵读,再认认真真写了五张大字,白净楠只觉心已经软成一片。温完书后已过酉时,戌时谒已过半,月影沉沉,四处静谧。
赵凫睡在凤极宫的东偏殿,白净楠看着赵凫进入梦乡,呼吸逐渐绵长后方才离去。回到自己的寝殿,洗漱后白净楠微微侧卧在榻上,心绪不宁。她一时想到和赵伯言的初见,想到他们二人大婚后的琴瑟和鸣,一时想到李鸾的背,一时想到瑟缩在一起的陈宁懋和刘猗姣,一时又想到自己可怜可爱的幼子。
白净楠只觉心中千回百扰,酸涩难言,不知何时才捉着薄衾沉沉睡去。
再醒来却已是昧旦之时,天光蒙蒙,将亮未亮的样子,守夜的小宫女珠儿很是警醒,很快伺候晨起的宫人们便鱼贯而入。
玉梳边为白净楠净面,边说道,“娘娘,大皇子一刻钟前谒已去资善堂读书了。”
白净楠尚有些许恍惚,雾蒙蒙地抬眼,“可用过早膳?”
“自然,小殿下胃口很是不错,比往日多进了半碗鱼蓉粥。”
白净楠微微颔首,“那便好,小厨房很是该赏。”
玉梳笑言:“那可是要乐坏那起子人了,只怕日后当差要更是尽心了呢。娘娘今日要梳什么头,今日是阖宫请安的日子呢。”
“简单一些便可,我却是没心思涂脂抹粉”,白净楠微微蹙眉。
玉梳手很巧,略略摆弄几下,便挽了一个精巧漂亮的圆髻,上面只简单使了一支金镶红玉瑞凤华胜,并点缀了几许小巧的通草绒花,另在耳朵上戴上一对莲花化生金耳环也就罢了,其余璎珞、手镯、步摇钗环等物均未上身。
白净楠随便用了些早膳,便唤玉梳,“走罢,想必她们都已经来了。”
玉梳很是想劝白净楠多用些,踟蹰一下又咽下了到喉咙的话。
此时已是天光大亮,白净楠走到前殿只觉幽香盈鼻,位份高些的嫔妃均已安坐静待,赵伯言的后宫远不止这些世家贵女出身的高位嫔妃,另还有一些出身寒门的官家女孩如李鸾等人,这些嫔妃可以入殿或坐或站,多少有些体面。
除此之外,赵伯言还因一时起兴临幸了许多宫女出身的姑娘,这些低位嫔妃曾经或许是底层的小宫女,也或许是已经略有权柄的女官。加上她们,赵伯言的嫔妃逾百人之多,所以这些姑娘多是站在殿外遥拜听训,春秋季还尚可,冬夏之时却是实在辛苦。
众嫔妃见白净楠来了,纷纷起身行礼,白净楠面上略带笑意,轻抬手,玉梳便道,“皇后娘娘请众主子起身。”
白净楠坐在上首,先问李鸾和王握瑜所住宫室的主位,“段淑仪、郑贵嫔近日可安好?不知恬嫔和李美人如何了?”
段淑仪闺名唤作段妙仪,是个身量娇小的美人,她出身淮阳段氏,才华横溢,性子柔婉。说起来,她侍奉赵伯言时日已久,不甚得宠,相比起刘陈二妃只是略带些阴沉郁郁之色。
至于郑贵嫔,她与白净楠家世有些仿佛,郑家本也是寒门出身,只是她的祖父实在才华横溢,当年位极人臣,连带着将郑氏一族拉巴起来。郑贵嫔闺名郑汀兰,相较宫中如云的美人,她的容色并非多么出众,但许是自小长在祖父母跟前,气质却是极好,此人翩然若仙,书香萦怀,气韵天成。
郑汀兰的祖父曾是赵伯言的太子太傅,赵伯言对他很是有几分敬重孺慕之情,老大人虽已于前年过身,但其留下的遗泽仍足矣庇护这些孙男娣女。
段淑仪先是恭敬地福福身,“回娘娘话,恬嫔处换了一批宫人,她虽还是喊痛,但皇上吩咐太医开了止痛的方子,恬嫔用了后安静了许多,看起来也略有开怀。”
白净楠微微颔首,段淑仪才乖巧落座,郑贵嫔也起身回道,“回娘娘话,妾与李美人素日交好,她的样子属实算不上好,她身上有一道伤口极深,现下已有感染之像,她更是愤懑,人快要熬干了”,说着郑贵嫔眼圈泛红,泪光已是盈盈。
众嫔妃听着都露出不忍之状,甚至带着些兔死狐悲之感,白净楠是最最宽和的主母,后宫诸人也不曾有过倾轧陷害,或多或少都有些情分,大家情状也多相似,实在让人情难自持。
白净楠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感到无处容身,充满愧疚。她好像应该和这些可怜的姑娘们站在一起,可是她是皇后,赵伯言对她素来敬重,她依托皇权和男权而存在,仿佛也只能焚尽己身去维护这皇权和男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