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之刃》清酒寒

3、奇怪的“王握瑜”

　　白净楠瞥了身侧的赵伯言一眼，见他依旧维持着那样的姿态，并未因谷雨的话有什么动作，便独自起身走到王握瑜榻边。榻上的女子确实睁开了眼睛，但眼中并不是王握瑜自戕前的绝望和怅惘，也不是发觉自己未死的惊惧和恐慌，而只有澄澈干净的茫然、紧张与无措。
　　白净楠顿生一股怪异感，她仿佛感觉到，如今榻上的人只是一具陈腐破败的躯壳，但却有一个白嫩轻盈的灵魂硬被拉进了这具身体，她甚至看到了这条灵魂在怯生生地颤抖和挣扎，实在是可怜可爱。
　　榻上的人怯生生地看着这一切，抖着嗓子开口，“你们是谁？我是谁？”
　　白净楠笑笑，“这是你的秉文殿，你是宫里的恬嫔，琅琊王氏的庶枝嫡女，我是皇后。”
　　榻上的人张了张口，久未饮水的喉咙干哑到一时竟未发出声响，她惶然地扫视这殿内的人，站在自己面前，笑得温柔的皇后，跪在地上，相貌平平、泪水涟涟且一脸关切的绿衣少女，提着药匣的长须中年男子，头发不长的小男童，还有坐在那里，衣着考究，眉目疏朗、貌似潘安的年轻男子。
　　她道，“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好痛。”
　　一旁的周太医偷眼看了赵伯言一眼，便又连滚带爬地上前摸脉，只见他一边捋着不长的胡须，一边蹙着眉摸脉，半晌才犹疑着开口，“离魂后失去记忆，这般记载在古籍中也是有的，只是并未说明如何医治。”
　　白净楠见榻上之人仿似松了口气，也表现的愈发泫然欲泣，连连自以为隐蔽地偷瞥了赵伯言数眼，动作显得浅稚可爱。白净楠微微侧首去看赵伯言，果然，只见赵伯言坐正了身子，看着“王握瑜”的眼神里充满了兴味，像只见了尾活鱼的馋猫，恨不能立时上来玩弄吞吃掉“王握瑜”。
　　甩掉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象，白净楠终是不忍，在榻边坐下，握住“王握瑜”的手，开口道，“恬嫔重伤，入宫时日又尚短，身边的宫人多年岁小些，怕是不能照看好你，不如随我回凤极宫住下，我将玉盏她们拨给你使上些日子，待你大好了再搬回来，可好？”
　　榻上的人未说话，只是眼中带着些许迷茫，另还夹带着一抹抵触和提防。
　　见此，赵伯言喉间发出一声低笑，白净楠感到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暗含警告，是在警告自己别扰了他的玩兴。只见赵伯言将爱鞭复又佩回腰间，接过忠勤奉上的湿帕子，边净手边道，“皇后不必如此，朕想来，还是在自己宫中，才能使得恬嫔更自在些，住在皇后宫中像什么样子”，说道这儿，他又看着跪在一旁攥紧帕子，不敢哭出声的恬嫔婢女，“恬嫔现下如此，也与你们伺候不周脱不了干系，既如此，这样的宫人是不必留了，去宫正司再好好学学。”
　　赵伯言将帕子丢到忠勤怀里，信步走到榻边，给自己的眸子披上了一层柔情似水的外衣，他站定在“王握瑜”面前，温柔地看着她。
　　原本紧绷的“王握瑜”细细打量着眼前丰神俊朗、满目柔情的男子，脑子瞬时变成了一坨浆糊，再看一旁的皇后，便愈发的提防抵触了。
　　赵伯言见榻上的人儿面上飞红，眼神闪烁躲闪，堪称是极为标准的少女怀春。俏脸上虽是伤痕累累，却也不掩纯净的春情，看着这一切，赵伯言不由露出一抹颇为自得的笑意，“忠勤，再给你恬嫔主子送些伺候的人来，要最是忠心嘴严的。”
　　谷雨等人尚未来得及求饶，便被忠勤等人堵了嘴拖出去，白净楠隔着赵伯言，远远瞥了玉梳一眼，见玉梳会意颔首，方才放下心来。
　　赵伯言见此哂笑，“皇后今日也累了，便先回去吧，朕在这里陪着恬嫔就好。”
　　看着“王握瑜”羞赧的样子，白净楠心中微叹，只得施礼告退。
　　回到凤极宫的白净楠很是沉默，只呆坐在贵妃榻上盘珠子，玉梳见此只得上前问询：“娘娘怎的了？”
　　被唤回神的白净楠愣愣地盯着玉梳，玉梳与自己年岁相仿，自小便跟着自己在相府长大，是自己最信任，也最是亲近的婢女。
　　白净楠盯着玉梳，问道：“你说，为何恬嫔宁信皇上，却是不信我？”
　　玉梳一时哑然，半晌才回道，“奴婢也不知，虽是说女子只能倚靠信任自己的夫，但奴婢不知怎的，现下心里却是不这般想的，奴婢心里乱糟糟的，觉着恬嫔主子生受这些罪，应是选择受娘娘庇护的，但却是不知为何，恬嫔主子还是那般看着皇上，提防着主子您……呀，奴婢本就乱糟糟的，现下娘娘一问，奴婢更是糊涂了，娘娘可否为奴婢解惑？”
　　发觉自己语无伦次，玉梳羞煞，面皮红了一片。
　　白净楠示意玉梳坐在脚踏上，开口道：“我原也是糊涂着的，才想问问你，我本是想着恬嫔这般境地，只怕需要我护她一二，在龙栖宫后殿时，她看我的眼神明明亦是求助的眼神。玉梳，我实在想不明白，我头有些痛。”
　　玉梳见此，更是不许白净楠呆坐在这里，只道：“娘娘不必忧心，且先去歇个晌，恬嫔主子宫里的人具是被换了，奴婢等下吩咐人去探一探新分过去的是何人，再禀给娘娘便是。”
　　白净楠被强按进锦衾里，本是不欲睡的，谁知方触枕便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白净楠只觉自己变得轻盈松软，身子逐渐飘摇起来，逐风而起，白净楠极力想控住自己的身子，却是无果，只能任柔风裹挟己身。
　　几息间，白净楠便发现自己已经被带到了一个小小的白房子里，这房内通体纯白，却无柱子支撑，白净楠好奇地摸了摸墙壁，触手温润滑腻。房内空空，并无甚家居摆设，只在房子正中有只白绒绒的长毛垫子。
　　瞅着这团白绒绒的垫子，白净楠不由手痒，蹲下身子将其好一顿揉搓，动作间，纷繁杂乱的心仿佛也跟着平和下来了。
　　正揉着，却不知何处传来人声，“我的小凰鸟，我的女儿，近日过得还好吗？”
　　白净楠一惊，环视四周却未见人影，只得颤着嗓子回问：“君是何人，为何不现身？”

作者有话说

　　楠楠：我是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