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的热汤》灯思欣语

1、第 1 章

　　韩晔是个大四的女生，按道理讲，对于每年这个时候，应该说已经很习惯了，但是，这个观点仅限于理论上。地处北方，每到这个月份，正是晚秋向初冬变化的季节，一场又一场的秋雨让气温一降再降，偏偏距离供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个时候不管是在室内还是在室外，都一样的冷。说是冷，还不完全，但是往骨子透的寒气是不骗人的，所以，韩晔本着大四没有课，应当尽“偷懒”的义务，赖在床上一整天，相应的，也就是说，一天水米少进，在傍晚时刻，韩晔终于在和自己的肚皮较量失败的残局里，迈出“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下床。
　　“不会吧！”
　　一刻钟之后，韩晔裹着厚厚的毯子，对着空无一物的食物箱，发出蠕动下床后的第一声惨叫。
　　明明我记得还有一个苹果的！
　　韩晔无哭无泪，这回她的肚子要怎么办？好后悔姐妹们出去时，忘了让她们带好吃的回来了。
　　“咕噜……？”饥饿的肚皮再次雷响了战鼓，意图挥军再战。
　　已经一败涂地的韩晔早就无再战之力，举起了白旗：“我好饿啊！”这一声几乎有尽全身的仅有的气力。
　　真是很丢面子的一句吼。反正，屋里只剩她一个，隔音还不错，没有人笑话她。
　　韩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开始在心里进行斗争——下楼吃饭V.S继续饿着！郁闷地转身，不期然一阵冷风袭来，韩晔反射性的把脖子一缩，双手抓紧毯子一裹，往后一跳，这才抬头窥探：风从何处来？
　　只见寝室的门大开着，阵阵阴冷的寒风正从这个不设防的门涌入，侵吞室内少得可怜的热空气，原本只有零上一两度的室温迅速降至零下。大开的门边，站着一位，不高，甚至可以说是矮小的女孩，从头到脚的一身黑色，黑色的风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高跟皮鞋，黑色的手套，提着一个黑色的提包，对了，还有那用黑色的丝巾装饰的脖子的上面的重要器官——脑袋。披着长至腰部的黑发，白色中透着淡淡的粉色，和缺乏血色的嘴唇的是她全身唯一的彩色。因为近视，鼻梁上架着的金丝架眼镜迎着悄悄爬进屋里的晚霞，镜片反射出诡异的蓝光。
　　真是诡异的出场！被小小地吓了一跳的韩晔嘀咕一声：“鬼女，你回来的好早啊。”
　　被称为“鬼女”的女孩子正是韩晔的同寝姐妹之一，复姓巫马，名叫绮罗。理论上有个很好听的名字，一般意义上讲，她也是文静乖巧的女孩。但是，相处了三年多，韩晔很清楚这个脾气怪异的绮罗有根不输给眼镜蛇的毒舌，不说话就罢了，一说就往点子扎，入骨三分，直逼核心，被说得抬不起头来，这种经历韩晔没有领教过，但是亲眼见过她发威。此外，绮罗还有一张奇准的“乌鸦嘴”，每次她说什么倒霉的事，不久就会实现。
　　韩晔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刚上大学不久，姐妹们一起上街，途中遇到一个抱着七八个月的小孩的妇女乞讨，那天还下着雪，很冷，小孩子的脸被冻得红通通的，饿得哇哇哭，姐妹们心都很软，纷纷解囊，唯独巫马绮罗，一分钱也没给，扔了两块糖到妇女的破碗里，转身就走。韩晔很气，就问绮罗，怎么一点同情心也没有？绮罗回答：
　　“他们出售可怜，以博得同情而获得金钱，这种无本生意也要付出代价，但是像以这种方法谋生的人连工具都是廉价租借来的，我就没有购买的兴趣。”
　　当时没有明白她说的意思，一个月后，韩晔看报纸，一个乞丐团伙到城市边缘的农村以一个月十块钱的价格租借两岁以下的孩子，进入城市的闹市区乞讨。很多市民对此大为愤慨。韩晔愤慨之后，想起那天的事，这才明白过来。
　　话说回来，绮罗除了那一点阴阳怪气外，还是很好相处的，此时肚子“咕咕”叫的韩晔正好迎来一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绮罗前进一步，进入寝室后，熟练的用单脚一勾，就关上了不断钻进寒风的门。扭头一看，脑门上写着“九世饿死鬼”的韩晔正用垂涎三尺的目光看着自己：“懒女，又一天没起床？”是问句，语气倒是很肯定。
　　将提包放在自己的位子上，绮罗打开衣柜，换下风衣，引来韩晔的怪异的目光：“你不冷？居然不穿毛衣？”抗冻！
　　“有句话叫做‘心静自然凉’。”绮罗开始打开提包，把书和文具一样又一样地拿出来。
　　“那不是会更冷吗？”韩晔心不在焉的回答，目光盯在绮罗的包包上，估计里面是否有多余的空间放些其他的东西，比如，食物。
　　“与天地合一，返璞归真，怎么会冷？这种境界你是不会懂得的。”绮罗回答出莫名其妙的话，同时将最后一本书拿出来。
　　韩晔则是难掩失望的看着绮罗的包包，连一包薯片的多余空间都没有！绮罗是从不在寝室里储备食物的。
　　“你饿了？”绮罗的声音有明显的笑意。
　　“嗯。”韩晔耷拉着脑袋，闷闷的回答。心里进行第二次斗争：下楼吃饭V.S继续饿着。
　　“那么，你可能要自己动手啊。”
　　这话有问题。韩晔神经反应迅速的抬头，视线正好对上绮罗手里的那个——鸡蛋！怎么只有一个？好小气！饱满的粉唇不自觉地扁起来，变成一个很有趣的形状。
　　“还有这个。”绮罗忍着笑，抖抖另一只手里的东西。
　　韩晔的眼睛立刻一亮：“是‘火腿玉米羹’！”有了这个，加上一个鸡蛋，就能做出整整一锅的美味来！暖暖的，能填饱肚子的，让全身暖和起来的好东西！
　　“万岁！”韩晔就差抱着绮罗欢呼了，一把抓过“重要的食材”，连毯子掉到的地上也不管了。
　　“小心‘违章用电’被抓到。弄好了，别忘了刷锅。”绮罗嘱咐道。
　　“你不要来点儿嘛？”一锅她自己可能喝不了。
　　“我吃过晚饭了。对了，我要到楼下的书店借几本书，你要吗？”
　　“不，现在食物第一位。”
　　“好吧。”
　　绮罗出去前关好门，韩晔则是像做贼一样，拿出“违章用电”的作案工具——电饭锅，放了三分之二的水，插好电源，将“火腿玉米羹”撒进锅里，取出一只碗，将鸡蛋打散，搅成均匀的蛋液，等锅里的水一开，韩晔手脚麻利的将蛋液撒进锅里，一片片美丽的蛋花就出来了，细腻的香沫浮起，香气四溢。
　　“好味道啊！”韩晔几乎感动地看着热乎乎的液体食物，拿起一个干净的碗，用大汤勺以虔诚的态度，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救命的热汤。
　　娇艳的黄色蛋花，几粒颜色略深的饱满玉米粒和红得十分诱人的火腿丁载浮载沉，代表着热量的白色雾气像身段优美的飞天翩翩起舞。
　　饥肠辘辘的韩晔就差顶礼膜拜了，然后狠狠地喝掉一锅汤！
　　就在这时，走廊里远远的传来喊声：“韩晔！韩晔！在那个寝室？电话！****寝室，电话！韩晔！”
　　韩晔不自觉地静止三秒钟，假的吧？人家刚要喝第一口汤的！
　　“韩晔！韩晔！在不在？是国际长途！”这会儿多了一个词。
　　国际长途？！韩晔火烧屁股似的放下碗，赶紧冲了出去。见鬼的国际长途！老哥居然这个时候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妹妹！就不能等她喝完再打电话！？
　　“咣！”情急的韩晔很用力的关上门，跑了出去。
　　五分钟后，韩晔忍不住气愤地冲回自己的寝室：“可恶的老哥，竟然记不住自己的妹妹的寝室电话号码，随便就乱拨一个号，害得我跑了半圈寝室楼！还胆敢挂我的电话！一句话也不讲，耍我很好玩吗？”
　　“真是的！这样一来，消耗的体力就更多了，我的汤啊，”对食物念念不忘的韩晔闭着眼睛端起碗来，“一定凉了，美丽的热气不见了，真是不忍心看啊！”话是这样说，但是韩晔还是不忘将碗送到自己的嘴边。
　　嗯？嗯？怎么凉到连入口的感觉都没有了？
　　发觉古怪的韩晔急忙张开眼，哪是凉的问题？碗，压根就是空的！汤，没啦！
　　这是怎么回事？韩晔盯着空碗发呆三分钟。摸摸哀叫的肚皮几下，的确不是自己喝的。看看紧闭的门，这几分钟之内，绮罗是不可能从书屋回来的。而且，自己刚刚出去关门了，没人进得来。那么，这碗美味的汤，是上哪里去了？
　　“咕噜！”饥饿到愤怒的肚子在此时又发出狰狞的吼叫。
　　“饿！”韩晔那点儿不多的推理细胞立刻化为乌有。想那么多干什么？现在，吃，是最重要的！
　　韩晔手脚麻利地又盛了第二碗。啊！热乎乎的汤啊！我赞美你的存在！
　　像飞天的舞裙一样美丽的热气，婀娜的蛋花，娇艳的玉米……
　　“韩晔！电话！国际长途！……”走廊里再次想起呼唤声。
　　“可恶的老哥！”韩晔这次没有发呆，放下碗，甩来裹住自己的毯子，冲向****寝室，“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老哥！”
　　“韩晔！电话！####寝室，国际长途！”声音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不会吧，姐姐，刚才你怎么不说？”已经杀到****门前的韩晔一声哀叹，认命的转过方向，“我在这里，谁找韩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