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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番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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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她并不是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打给了谁。文子冷静地想。
为什么在意识都模糊,几乎难以思考的情况下,却想找阵平?
答案早就很明显了。
松田阵平明明知道,这四年来他们两个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可他却算计了文子。
研二死后,只有阵平和文子几乎形影不离。
不管是在另一个辖区的伊达航,还是毕业后不知所踪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这些警校时期的好友都因为自己的职责,不能再随时见面。
即使宿舍跟文子仅隔了一条走廊的景光,也因为训练时间的不同,从未与她碰过面。于是文子也就不知道,她所以为的不知道在哪里的景光,曾有短暂的一段时间,就在隔壁。
唯有每年萩原研二的祭日那天,不需要特意通知,大家也会默契地相聚于涉谷的玉能寺。
能一直待在一起的只有阵平和文子,宛如互相取暖一般支撑着,依赖着对方,足足四年。
只是……直接或间接见证研二牺牲的两人,已经无法再如同以前一样轻松地,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也曾经有人好奇过,爆处班的松田警官是不是跟搜一的鹿岛警官在交往。
然而事实是——不可能的。
无论是阵平还是文子都很清楚,不管曾经是否对彼此有过悸动,现在的他们,都能很肯定地回答没有那种心思。
自从振作起来就不断申请调动,性格越发孤僻的阵平,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加班狂魔称号的文子,两人在为了同一件事而耗尽全部精力,在结束之前,是不会分心的。
“给。”
阵平把带过来的晚饭放到文子桌上。
难得的休假,持续通宵三天的文子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下班顺路过来的阵平敲门。
文子的宿舍就在他楼下一层。
知道她加班好几天,肯定倒头就睡,估计连晚餐都不会起来吃,所以阵平直接给她打包回来。
开了门之后就趴在床上继续睡的文子一动不动。
旁边的床头柜上全是使用过的纸团。
“我真的服了你了,用过的纸巾能不能扔垃圾桶?”
他嘴上骂骂咧咧,却还是拿来了垃圾桶把那堆擦过鼻涕的纸巾全部拨进去。
“说真的,生活技能几乎没有,你到底怎么活到现在的?”
“你管我。”
“自己起来吃药还是我动手?”
文子崩溃地把头埋在被子里,传出的声音闷闷的:“我应该有告诉过你才对,我通宵了三天!而且还感冒…!”
“所以呢?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半了大小姐,不吃饭也不吃药,你又想去医院吗?”
“……”
“……喂!”
阵平忍无可忍,上前抓起她的被角,结果文子把自己裹成蚕蛹缩成一团,把被子压得死死的。
他啧了一声,踢了下床脚,开始不耐烦:“赶紧给我起来。”
文子从被窝里探出头,顶着睡得乱七八糟的发型,一本正经地盯着他,鼻音浓重:“下周之后我就是你的前辈了喔?说话最好注意点……”
阵平完全不在意,随口道:“啊是吗,那也是下周的事了。”
“……阵平,是敌人。”
“是是。”他都懒得反驳。
没错,申请了这么久,松田阵平终于在研二祭日的前一周顺利入职。
然而他的态度一来就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他却毫不在意。
这让目暮十三很头痛。本来他也想过让佐藤美和子去带松田,但听说松田是出了名的不受管教,是个刺头,又跟鹿岛关系很好,所以最终还是决定让作为松田同期的鹿岛来负责。
全警厅都知道这两人有多疯。
干脆就让他们两个待一块,说不定还能互相扯扯后腿,拉回一个正常的状态。
“接下来就请你多多指教了,鹿岛前辈。”
工作的位置也被安排到文子的旁边,阵平在她隔壁坐下。
“记得,不准驳前辈的嘴。”鹿岛瞥了他一眼,然后翻开记事手账,写下新增的任务。
松田阵平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哼笑一声,并不回话。
他会听她的——才怪。
文子早就知道这家伙的性格,所以也没把目暮警部的叮嘱放在心上。
“走吧,你的名片应该要过两天才到,先去出任务。”
确认过日程,文子将手帐收好,示意阵平一起走。
本来文子觉得,两人都那么熟了,阵平又属于脑袋很聪明的类型,他们工作起来应该磨合得很快。
可是——
“哈……”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
文子很无语:“你不是昨天还在放假吗?怎么一副加班好多天的样子。”
“我只是单纯觉得无聊。”
话音刚落,他就被文子狠狠开骂。
“无聊?那我们算算账好了。我明明就提醒过你那位夫人有问题了吧?你还差点把那杯水喝下去,是要吓死人吗?!”
“不演真实一点她怎么会信?”阵平倒是看起来完全不紧张。
文子气呼呼地使劲戳他肩膀:“我还以为你没看懂我的意思,被你吓得后背都是汗!”
“哈?怎么可能?”阵平诧异地反问,“这么简单的手势,我又不蠢。”
“那你倒是不要乱来啊!”
想到阵平差一点点就喝下那杯混着迷/药的水,文子心有余悸。
左耳进右耳出的阵平随口应着:“……唔、嗯。”
“不准敷衍我!”
“唉,知道知道,职权霸凌来了。”
“……”
“怎么?这就认输不想带了?”松田阵平视线甚至没从手机屏幕挪开,手指飞快打着字。
文子知道他在干什么,毕竟她自己时不时也会这么干。
可是她现在没空想这么多,她只想揍他一顿。
感觉刚刚那么紧张的自己像个笨蛋。
这才上班第一天。
“唉。”文子心累。
“下班吃不吃拉面啊,前辈?”
“……吃。”
“噗。”
“不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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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拉面,松田阵平忽然开口:“我待会回办公室。”
“你打算这几天都睡在那里?”
“嗯。”
“……你知道休息室是没有洗漱间的吧?”
“知道。”
其实阵平是打算先回宿舍洗个澡再过去的,没想到文子会误会成这样,干脆就逗逗她。
“……松、田、阵、平!”文子咬牙切齿地拽住他的手臂,往反方向拖,“你脏死算了!去什么去!不准!”
阵平任她扯着走:“诶、衣服要烂了。”
“至少回宿舍洗完澡再去,也不会差那半个小时。我跟你轮换。”
“不用,你回去睡。”
“……”
文子停下脚步。
阵平定定地打量文子几秒,然后开口:“你生气了?”
“没有。”她的脸色很难看。
“真生气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松田阵平?”文子抬眸,冷着脸,“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秋天的风带着阵阵凉意,夜晚的街道人来人往,不少路人诧异地看向站在路边似乎在吵架的两人。
原本勉强用来调节气氛的笑意渐渐收敛,阵平叹了口气:“抱歉。”
他清楚文子在气什么。
他们等了这么多年,查了这么久,现在眼看着对方说不定马上就要有动作,他却把文子推开,没打算让她一起。
但她才病好没多久,实在没必要跟着一起熬。
文子冷冷地看了他几秒,然后松开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松田阵平跟在她后面,可文子走得很快,半点要跟他交流的意思都没有。
他知道,这个时候最好让她自己待一会。
这是文子的习惯,她更喜欢生气的时候先独处,让自己冷静下来。
阵平很快洗完澡就一个人回了警视厅。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
他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阵平又掏出手机,往熟悉的地址发邮件。
【又惹她生气了。】
想起刚刚文子的表情,他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胸口闷闷地憋着一口气。
她的眼睛好像有点红,不会要哭吧?
麻烦了啊,那家伙生气起来可不太好哄。
上次吵架是因为什么?
……不记得了。
走廊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是谁有东西忘了吧?
阵平低着头继续打字。
然而,走进来的人却径直来到他旁边,唰地拉开椅子坐下。
“……文子?”阵平愣住。
身旁的女人还带着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显然是刚刚洗完澡就赶过来了。
文子并不答话,甚至看都不看他,臭着脸打开文件夹,拿起笔就开始写报告。
她不愿意理他,但能感觉到对方一直在盯着她看。
过了一会,文子忽然感觉到眼角的位置被轻轻点了点,然后听到阵平再次开口,嗓音有些哑:“哭过了?”
握笔的手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书写。
即使她不出声,阵平也看得出来,她的眼角确实比刚刚分开之前要红。
“喂,文子。”阵平又叫她。
“别跟我说话,我现在很讨厌你。”文子一点都不想看他。
“是吗?”
听到这么孩子气的话,阵平反而安心下来,挑眉问道:“有多讨厌?”
她又不吭声了。
是讨厌到如果现在有胡萝卜她会毫不犹豫塞他满嘴的程度。
文子在心里狠狠地对着阵平的小人揍了好几拳。
阵平叹了口气,带了几分认输的意味:“真打算不理我了?”
“……”
“那好吧。”
“……”
她听到隔壁的人又开始在手机上打字,哒哒哒的,手速很快。
“不准跟研二说我坏话!”文子飞快回头瞪他。
阵平停下来,淡定地回答:“我没有。”
文子显然不相信,但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
她拿出手机,发现新收到三封邮件,而发送人正是她眼前这个家伙。
文子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摘下了墨镜,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目光却不时瞥向她的手机。
……明明人就在这里,发什么邮件?
这么吐槽着,文子还是点开来。
【我错了。】
【真的错了。】
看了前面两封,文子没好气地说:“自己没嘴吗?”
“不是你不让我说么?”
“……”很好,刚消下去一点的气又被他杠上来了。
眼看着文子的脸色又开始变差,阵平一把揽住她肩膀,还晃了晃:“好了,不让你一起是怕你吃不消,没别的意思。别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爆.处班的松田队长一向都是这样。”
“你不会真的觉得你就会比我乖吧?”阵平没忍住调侃道。
“……什么意思?”
“你知不知道,我们两个在警视厅早就出名了?”
埋头干活很少听八卦的文子一脸懵逼:“……?”
阵平憋着笑:“出了名的疯。”
文子毫不留情踹了他小腿一脚,然后深呼出口气:“去写今天的报告,敢敷衍你就完了。”
余光瞄到阵平似乎有话要说,文子又一个眼刀过去。
阵平闭嘴了。
文子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要惹我”,就算是他,也不会在现在这种时候自讨没趣。
他乖乖去完成前辈分配的任务了。
文子这才想起刚刚阵平给她发的邮件没看完。
她再次点开屏幕,沉默半晌,又看向隔壁的松田阵平。
只是让他写份详细的报告而已,看上去如临大敌,眉头皱得紧紧的,愁得不行。
文子还是悄悄抿唇笑了。
【至少讨厌的程度别太高吧。】
假的。文子在心里说。
她从来没讨厌过阵平。
阵平自己也知道。
明明知道同样身为警察的文子不会怪他,也很清楚这么说会有多残忍。
可松田阵平还是很狡猾地,在最后说出了那样的话。
「看来,这次要剩下你一个人了,抱歉。」
像是有心,又似无意,他留下这么一句道歉,从此文子便再也无法释怀。
放不下,忘不掉。
之后的日日夜夜,那通电话的每一个字,每个停顿都在折磨着她。
她总是不断在失去。
回过神来,跟她一起去祭拜的,只剩下降谷零。
所以文子更加努力工作。为了帮助同僚,为了制止罪恶,不让更多人像她的朋友们一样以惨烈的方式离去,为了他们的亲友不要像她一样痛苦。
身处火海的文子,下意识摁下那个早已熟记于心,在对方死后不知道打过多少次,留下多少留言的号码,是想说什么?
她其实什么都没想说。
只是有点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