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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新包青天 ...

  •   “翠果,掌嘴!”

      ——选自经典豫剧唱段《包青天》

      ——

      一行人气冲冲地冲向宫门。守门的士兵远远望见,吓了一跳,赶紧差使人去找杜献。

      杜献是韩侯的贴身内侍,自小在宫中照顾韩武,与韩侯三分君臣,三分亲人情,说话一向有分量。

      杜献得了信匆匆出门来,一行人正与守门的士兵纠缠,见了杜献立刻团围上来。杜献听得他们纷纷扰扰喊,烦了,大声道:“好啦,好啦,你们进去也没用,国君现在不在宫里!”

      “国君何时回?我们等他!”

      杜献道:“国君与贾先生去吃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呢!”

      几人听得怒火更旺,恨不得生啖了那贾队长。

      杜献说:“你们在这等也没用,等到了国君和贾队长一起回来,贾队长三两句再治你们个强闯宫门的大不敬之罪,你们又能如何?”

      韩文君道:“还请杜公教我们。”拿了一袋布币出来。

      杜献面色一变,推了钱财,道:“国君不是先人,最忌讳这番做派。快快收了,莫要害我。”顿一顿,“国君正喜欢贾上卿,你们这样闯进来,国君一看先不爱了几分,如何能为你们做主。你们还是先回了,细细准备一份人家的罪状,把他如何霸道,如何耽误韩国的事情写清楚了再来见国君。”

      众人道:“好,好,好,待我们准备好,朝会告他一状!”

      杜献嗔道:“那贾队长不上朝吗?晚上再来,晚上贾队长从来不在。”

      众人谢过杜献,回去再寻了许多苦主,一齐写了状子,按了手印,找了二三证人,寻了个清净的傍晚,韩文君入了宫。

      韩侯刚换了衣衫,正准备歇息一会继续看折子,听见外面韩文君求见吃了一惊。“族叔?他来做什么?”略一思量,叫杜献准备果食,披了件衣衫,请韩文君进来。

      韩文君一进来,便扑倒在地,怆哭不止,老人头上系了白条,一身的丧服。韩武吓了一跳,去扶,韩文君不起。

      “族叔,这是做什么?”

      “国君还叫我一声族叔,就是还认我这个叔叔。韩文无能,没做过什么有功劳于韩国的事情,但到底为韩国效劳这么些年了,特来告会国君一声,你叔叔我怕是马上就要去了。”

      韩武极其惊诧,忙问这话是从何而来。

      韩文君掩袖大哭:“你叔叔我都五十多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我是真的受不了这种打击。”

      韩武不明所以,众人七嘴八舌地解释:“公子彭越喝醉酒被抓进大牢了!”

      “嗨,我当是什么事呢。”韩武不解,“喝醉了不就是带去醒醒酒就得了吗,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众人呼喊:“可他们要杀了公子彭越!”

      “这是贾上卿的新政,我们不敢妄议。可——”韩文君用拳头在胸膛上锤了两下,又用食指指着心脏,“我本就是需要人照顾的废物,经受不住这种打击,越发需要人搀扶了,可左看右看,府里竟然一个照看的人都没有了,我真怕我一个厥过去,尸体臭了都没人能发现。实在是没办法了,斗胆来国君您这求救,您就可怜可怜我这老货,至少为老臣收个尸吧。”

      说着,韩文君就要扑到柱子上去。

      韩武连忙去拦,众人一阵喧哗,吵得韩武头晕眼花,他不耐烦道:“好了好啦!不就是公子彭越喝酒了被抓进官府了吗,寡人让人给他放出来就是了,何必这样寻死觅活的。”

      韩文君旋即磕头跪谢君恩。

      韩武出了一身汗,坐在榻上,疑惑:

      “贾先生订的《治安法》,喝酒闹事最多关个三五天的,怎么会闹出人命呢,怕不是官吏借机刁难敛财吧?”

      韩文君一面抹泪一面说:“国君有所不知,贾先生诸法从来是纸上一套,实行一套。我等众人都因为一些小小的过错,吃了大罚。因为念着贾先生的新政,从来不敢诉苦,可这次……我们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韩武心里忽然一跳,谨慎地问:“哦?此话怎讲?”

      众人见有门,忙把状子递上,痛快讲起众人这些日子来的苦楚。

      韩武把锦布一展,字还没先看清,先看见几十个大名压着血手印在最后,密密麻麻。

      众人讲完,又叫那两个证人进来。两个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把贾队长平日如何刁难权贵,又如何设计抓权贵小辫子,用奢靡成风的名义抄家,自己平日衣食住行又是何种奢华。

      这般,那般,说起贾队长种种僭妄行径来,一时片刻竟然道不完。

      韩武耐心听罢,笑道:“众位今日倒是有道而来。”

      众人诉苦道:“实在是他这般鱼肉百姓,让人没有活路。”

      韩武扬了扬头,越发显得冷峻傲岸,他道:“贾队长这般确实刻薄了些。今日晚了,你们且回家去,放心,明日我定然给你们一个公道。”

      众人得了保证,喜不自禁,结伴而出。

      翌日,贾队长正在宴请儒家几个大儒谈话。贾队长欲请他们在韩国定居,来做小学、大学校长,传播儒学,学生的学费、老师是衣食住行公家全包了,他们只管安心办学。正谈笑间,忽然接到国君传呼。

      贾队长诧异,他已经和韩武说了今日有事,他怎么会来打扰。

      杜献不解释,“国君在官府等您了,您快去吧。”

      给几个儒生告罪,贾队长来不及换衣服匆匆去往官府。

      他一走进去心里就咯噔一声,官府里已经坐了一圈的人,这些天他好不容易打压下来的贵族都坐在门内,一改近日丧家犬的狼狈之态,换上他们最好的衣衫,一个个地昂首抬头,好不骄傲。

      韩武坐在他们中间,见贾队长来了,请他对面坐。

      贾队长笑着坐下,问:“人到这么齐全,是要做什么?”

      韩武说:“昨日族叔哭着找我,才知道原来公子彭越因为喝醉了酒,被抓入官府。”

      贾队长噗嗤一笑,“我当是什么事,《治安法》规定,喝酒闹事要关入监狱反省五到十天,等个十天不就得了,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吗?”

      乐磐怒喝:“早过了十天了!官府就是不放人!非说公子彭越犯了大事要砍他的头。这都是你的好法律,只是喝醉了酒闹点事就要砍人脑袋!”

      “先生说话小心点,犯了什么事,就用什么法,这些全都清清楚楚地在法案上写着呢。他若是真的到了要杀头的地步,必然是犯了要杀头的重法。”

      “话是这样说的。”乐言阴郁道,“谁不知道你历来严苛,屡次授意官府对百姓重罚,小小触犯,动辄撤官抄家。我们家只是少交了一个歌女,本是兄长的相好,打算趁机纳入房中的,你竟然就当作我们不执行法案,直接治了一个最重的处罚给我家,可实际上我们家的奴隶是一个少放了都没有的。如此这般刻意针对,数不胜数。你倒是告诉我,公子彭越只是喝醉了闹事,何至于砍头?你分明就是针对我们这般清白百姓!”

      贾队长卷着袖边,不言语,只是看韩武脸色。韩武面无神情,看不出喜怒。他心下越冷。

      他不说话,贵族们可就说起来了,拉杂吵闹,无数唾沫冲着贾队长脸上喷。

      韩武抬起手,双手往下一压,把所有的声音都收起来。

      “好了,好了,闲话休叙。今日叫你们来也不是让你们吵嘴的。韩文君是寡人的叔叔,众人也都是韩国的栋梁,公子彭越的事寡人一定要给诸位一个合理的解释。贾队长同样也是国之重臣,《治安法》是一国之法,不容触犯。今日,公子彭越一案,到底如何,就让县丞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好好审一审。在诸位面前,县丞定然不敢不公正。”

      众人都叫好,只有贾队长冷着张脸不说话。她心中冷笑之声越发响亮,她太知道新郑县丞会偏向谁了。官官相护的,多少年都不会变。

      韩武扬起脸,淡淡笑着,“今日的结果,大家不会翻脸不认吧?”

      众人都忙说不会,又看贾队长,贾队长无可奈地点头,冷眼看着他们叫县丞开始审案。

      “开始吧。”韩武叫道。

      那县丞却不直接出来,而是先从有十五个衙役鱼贯而出,左七个右八个站好(还有一个跑错了站位,被旁边的拉了一把),水火棍在地上非常不整齐地敲打,嘴里拖着长音高呼:“威——武——!”

      没见过这套程序,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被震得不敢乱动,只有贾队长忽然面色扭曲:他妈的,这群狗玩家什么时候渗透进官府的?

      左右衙役里还有和贾队长关系好的,趁机和贾队长眨眼睛。

      喊过威武,门帘一动,先县丞一步走出来的是乐器声,众人寻声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窝在两边的玩家正搬个小板凳,卖力地拉着京胡、月琴、弦子,板响了几声、敲了几下单皮鼓,县丞终于踩着鼓点走出来了。

      杜献慌了。

      等会,这黑脸的胖子是谁?他昨天晚上找到人不长这样啊。

      韩文君那边的人也慌了。

      等会,这黑脸的胖子是谁?原来的县丞呢?

      只有韩武没见过原来的县丞,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从没见过脸这般黑的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国君不说话,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但见脸色黑如煤炭的县丞撩着袍子,踩着台布,很有舞台感地走上来,走两步,退一步,走三步,晃一下。贾队长咬着下唇差点笑出声来。

      黑脸县丞往椅子上一坐,将惊堂木一拍,叫道:“张龙赵虎,带犯人来!”

      贾队长认出这个声音来:“呦嘿,这不是杀死香菜吗。”

      五个衙役一起站出来,没有事先商量好谁是张龙谁是玩家目光一碰,拔腿就跑,生怕自己跑慢了就没自己戏份了,互相挤着冲进大牢。

      没一会,韩彭越陪五个玩家揪着胳膊扔到大堂上。玩家手法粗暴,韩彭越在白灰砖上还打了一跌,怒吼:“放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韩文君一看韩彭越灰头土面,头发打缕,即刻落了泪,“我儿!”

      韩彭越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父亲,也叫起来:“父亲!”

      父子俩想要抱一抱,却只听得杀死香菜猛地一拍惊堂木:“放肆!既然敢蔑视公堂,来人啊,先打他二十杀威棒!”

      十五个玩家一听都兴奋了,手里的水火棍蠢蠢欲动,都不愿意把这打屁股的机会交给别人。眼看着韩彭越的屁股还没打上,十五个玩家都快打上了。

      眼看着文戏要改全武行,乐师扔下弦乐器,拿起鼓、铙、钹、大小锣,伴随着他们的东西,鼓点越来越急。

      一个呀咦目光发亮,大喊:“让我来,让我来!老娘专业打屁股的!”

      另一个一把把她推开:“我还没打过别人屁股呢!让我来!”

      一个扶着歪斜的帽子,大喊:“黑包子,二十下不够我们分的啊!”

      黑包子县丞觉得有理,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道:“那就一百五十下,一人十下!”

      玩家觉得很公平:“好!”

      韩彭越脸都白了,韩文君气得打颤,站起来呵斥:“什么还没说,上来就打我儿是什么意思?!”

      黑包子振振有词:“这叫杀威棒,先杀杀气焰,让他知道公堂威严,别说谎话!”

      韩武点头,觉得这主意不错,只是一百五十确实多了些。

      “荒唐!荒唐!”韩文君站起来护住自己儿子,“老夫活了一辈子从没听过这么荒唐的事情!今天谁都别想打我儿!”

      黑包子一看就乐了,惊堂木一拍,指着韩文君激动地大喊:“竟敢扰乱公堂,来人呀!翠果!给我打烂他的嘴!”

      一听张嘴,玩家都激动了。生怕别人抢走了张嘴的机会,一个“翠果”嚷着“我来我来!”一个箭步冲到了韩文君面前,抡圆了就给他两个嘴巴子。

      韩文君反应不过来,躲避不及被打了个结结实实。

      杀死香菜简直忘了自己在扮演包青天,习惯性地把一只脚踩到椅子上,拍手哈哈大笑。众人笑得合不拢嘴,跃跃欲试,都想上去打两个巴掌。

      贾队长赶紧咳嗽两声。杀死香菜想起来自己不是个看热闹的,还要断案,把脚放下来。

      “好了好了,这两巴掌是给你个教训!公堂之上不许喧哗!念你初犯,只打了两巴掌,再有下次,杀威棒伺候!”

      两边衙役一齐威吓:“伺候!伺候!伺候!”

      众人皆怒目相视,却不敢说话,生怕换上自己挨嘴巴子。你看我,我看你,已经看出来事情完全不是按照他们想的那样进展的,心里发虚得厉害。

      玩家再给韩彭越打屁股,韩彭越老挣扎,他们分人去摁了他的手脚,打了三十下,韩武觉得差不多了,准备张嘴叫停。

      贾队长赶紧把话抢过来。开什么玩笑,玩家可不认什么韩侯魏侯天子的,韩武要是敢说话,他们是真的敢打韩武的屁股。他赶在韩武之前开口:“差不多得了,打死了就没得玩了。”众人这才停手,记下谁没打,下次先让他们过瘾。

      玩家下手从来没轻重,挨了三十下屁股,韩彭越怕趴在地上直哼哼。包黑子这才审问韩彭越到底犯了什么事,让他据实招来。

      韩彭越把自己那晚是如何吃醉了,如何摸到女闾——

      “女闾是什么?”没文化的县丞问。

      “青楼。”贾队长小声回答。

      “什么?!”杀死香菜已经怒了,“居然是个嫖虫!”她跳起来,伸手抓起一只签子就往地上扔,“先阉后杀,狗头铡伺候!”

      乐师上音乐,《铡美案》叮铃哐当地伺候上。几个玩家当即就来拖韩彭越。

      韩武都惊了,众人哗声一片,对这个草率的判决十分不满。贾队长早有预料,毕竟玩家都是微博大法官,判案死刑起步。保守的只死刑被告、原告两个,激进的连律师和法官都能送上电椅,让他们来审案子真是觉得韩国人太多了。

      他张嘴劝:“此案另有隐情,还请包公不要过于武断才好。”

      一听这话,包黑子立马坐了回去,“咳咳,既然如此,我便再审一审好啦。”玩家心不甘情不愿地暂且放开了韩彭越。

      经这么一吓,韩彭越趴在地上,满身的冷汗,已经说不清楚话。权贵们满嘴低叫“荒唐”。韩武也没想到杜献找来的人这么给力,觑将杜献一眼。杜献面上没什么表情,可小腿肚抽筋得厉害,后背都湿了。

      包黑子县丞再宣其他证人,带当晚歌女五人上堂。五个女人袅袅婷婷走上来,众贵族掩袖的掩袖,侧头的侧头,不愿意正眼看她们。

      倒是诸位玩家上下打眼一瞧,吹起了口哨:“哇——漂亮姐姐!”

      五个歌女战战兢兢地在堂下跪了,惊堂木一响,她们吓一跳。

      “堂下何人?”

      五人小声地报了名字:郗姬、梨姬、雁姬、苗姬、柔姬。

      郗姬和梨姬年龄稍大,身上有一种风霜感,很是迷人。杀死香菜不由地多看了她俩两眼,这一看,立马就看出问题来了:“咦,你们的脸怎么了?”

      郗、梨畏惧地望了眼地上的韩彭越,柔柔道:“奴不小心自己摔的。”

      包黑子将惊堂木狠狠一拍:“说谎!”

      两人吓得五体投地,再不敢说谎,“是,是公子彭越打的。”

      包黑子怒道:“好好好!翠果——掌嘴!”

      又一位翠果走出来,把韩彭越打郗梨的两巴掌加倍还给了韩彭越,边打边念念有词:“让你打漂亮姐姐!让你打漂亮姐姐!”

      乐磐怒喝:“这是什么道理?!”

      包黑子眉头一竖,又要抽砍头的签子,乐言赶紧拉兄长的袖子。乐磐一下甩开了,大声喊道:“他打我我也说——这两人不过是两个贱女人,女闾里的歌女,打就打了,哪怕是杀了又如何?怎么能因为打她们就换公子彭越巴掌?!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公道了?!”

      包黑子还没说话,雁姬猛地起身,不管不顾地尖声大喊:“我们不是贱女人!”

      乐磐没想到她们还敢说话,怒瞪过去:“公堂之上,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包黑子吼:“让她说!”

      雁姬扑通一声跪下,大声说:“奴本是贱籍,女闾里为奴的女人,幸逢贾大人大赦天下,免了奴籍。现在女闾已经不是男人取乐的地方,而是管家培养歌女,让我们学习唱歌跳舞,好表演歌舞,款待国君外使的地方。韩彭越当晚本就擅闯官家禁地,伤了我们姐妹,更是伤害公人,非要、非要强上更是、更是——”她脸皮红得厉害,愤愤道,“是侮辱良家清白女子!官府抓他抓得没错!”

      “笑话!”一听这话,诸位贵族都坐不住了。

      “你说,你说!”一人的手指指着雁姬,“你是不是公子彭越的老相好?!你从公子彭越得过多少好处你怎么不说?!”

      “你这妖妇!亏得公子彭越婚后还心心念念着你,你原来这等无情的婊|子!”

      “唱歌跳舞?!唱歌跳舞不就是给男人看的?!你卖了这么些年还装什么清白?!”

      “哈,说得这般义愤填膺,恐怕就是价钱没谈好吧?!”

      “够了够了!”包黑子把惊堂木拍得啪啪直响,咆哮,“刚才都谁说话了?!谁?哪个小吊子!别给我敢放屁不敢认!都给我拖出来斩了!”

      两侧衙役一同大喊:“阉了!阉了!阉了!”

      韩文君指着堂上,怒喝:“县丞为何如何袒护这妖女!我儿已经多少年没去过女闾了,若非是这妖女魅惑我儿,我儿也不会喝醉酒,还去那种地方。”

      “别他妈张嘴闭嘴就是妖女!你儿子都是三十多了,还他妈的行动不能自理吗?!”

      “你你你——”韩文君甩袖,转向韩武,道,“如此闹剧!如此闹剧!国君还是重新找人审判这案的为好。”

      韩武淡淡地说:“族叔不也同意了吗,今日不管审判结果如何大家都认了。”

      韩文君气得浑身打颤,身子骨快要散架。他豁出去了,“国君,今日在这,我、我儿,您的亲人,乐家人,公孙家人,还有诸位,都是陪伴过韩国不知道几辈的国之栋梁,韩国的肱股之臣,韩国的江山社稷可全是我们在帮您打理。您不重视,反倒让一群——一群粗鄙小人来欺辱我们,您不就怕寒了众人的心吗?难道您还准备让这群无礼的小人、女人来替您管理国家吗?”

      “呦呦呦——”杀死香草阴阳怪气,“刚才你儿子还是被女人一勾手指就没脑子,什么责任都负不了的大宝宝,现在一转身就成了韩国没了他就不行了的肱股之臣了?”

      韩文君快气死了,“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杀死香草猛地投下签子:“居然敢这么跟本官说话!拉下去用刑!”

      韩文君怒吼:“谁敢动我,谁敢动我?!”

      玩家一拥而上,把他拉下去打屁股。他们也没忘了刚刚说过话的贵族,全都拉下去,堂内顿时哀声一片。十五个玩家终于都过了手瘾,还颇为意犹未尽。

      贾队长咳嗽两声,提醒:“该画押判刑了。”

      “啊?”正看热闹的杀死香草一脸迷惑,“判什么刑?”

      “按照韩律:喝酒闹事罚以拘留五到十天;闯官府重地,视情节严重,罚以刑事拘留十年到无期;伤害官府人员,视情节严重罚以刑事拘留二十年到无期,最高死刑。”

      “擦,你这刑法订得够重的啊。”杀死香草说,咧嘴一笑,兴致勃勃。

      贾队长平静地说:“乱世当用典。”

      “哈哈!”杀死香草毫无意外地做出了一个微博大法官应该给出的那个判决:“死刑!”

      韩彭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会拉着韩文君喊父亲。

      玩家一拥而上,把他摁住。原来三四没有被赶走的衙役推了铡刀来,照旧脱了罪人衣衫,带着木嚼,推到铡上。乐师越来越起劲,鼓点越来越快,乐声越来越响,直到巅峰猛地停住——

      亮铮铮的铡刀猛地落下,鲜血尿液流了一地,玩家觉得恶心躲到一边去,土著衙役打扫堂上。

      韩文君当场晕倒,不省人事,左右赶紧去请大夫。

      五个女人哭着跪在地上千恩万谢。

      杀死香草对自己的第一次审案非常满意,笑着接过五个漂亮姐姐的感谢。还对韩侯和贾队长说:“多谢,多谢,以后还有这事一定再找我啊!”

      韩侯和贾队长心里一同想:“你可得了吧。”

      众人抬着韩文君和韩彭越的尸首匆匆离开,他们来的有多骄傲,走得就有多狼狈。自此之后,那些旧权贵彻底明白了韩武的心思,能逃离韩国的都赶紧跑了,跑不了的也不敢再在韩武面前说什么了。

      后来,贾队长找了个小说家,把这次审理案件照着《铡美案》添油加醋写了个话本,雇人天天在饭馆里说书,听得平民群情激奋,一个个拍桌子的拍桌子,咬牙切齿地咬牙切齿,还有人路过韩文君家都要吐两口唾沫。

      一不小心把包青天提前了一千来年的杀死香菜一点都不心虚,乐子人心安理得接受众人的赞美,还把张龙赵虎王朝马汉翠果的队伍扩大了一倍,还想再多审判几个案子。

      贾队长当然不能让他们真的继续审案子——至少定罪的活不能交给她们。玩了个文字游戏,给杀死香菜改了个府尹的职务专职调查案件真相,但最后的审理还是要交给县丞。杀死香菜一开始还有点不开心,但贾队长对她说:

      “这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咨询侦探嘛!”

      她瞬间就开心了,天天带着自己的三十个华生在新郑上钻下跳。玩家的快乐,就是怎么简单。

      韩武听了哈哈直乐,拍手道:“贾先生好手段。”

      贾队长摇摇头,夹起一片猪耳朵:“论起手段我可比不上国君。更比不上的是国君的好气魄,这下国君可是把自己的宗族得罪了个结结实实了。”

      韩武冷笑:“得罪了才好呢,省得他们每天在我面前转悠得我心烦。”

      贾队长叹气:“那韩文说得也有些道理。”

      韩武不以为然,“什么狗屁道理?”

      “国君把过去的朝臣都气走了,谁来帮您管理国家。”

      韩武挥挥手,“不还是有你我吗?我觉得我一人,不需要什么相国,也完全能处理得过来。”

      贾队长心想那是你一天只睡四个小时换来的,能坚持几天。他摇头,“没必要这么急,已经有儒家几个大儒,包括孔子的曾孙子,愿意来韩国开办学堂,有了孔家的名号,再过了几年,不愁韩国的人才培养不起来。”

      韩武皱眉,“为何是儒家不是法家?先生是法家人吧?”

      贾队长回答:“只有儒家有一套完整的教学系统,也只有儒家才有那么强烈的教学欲望。”

      韩武咕哝:“我不喜欢儒家。”

      贾队长从容地说,“国君不喜欢的是儒家的仁罢了。法家也是从儒家的礼来的,只要礼不要仁就好了。”

      “如何做到?”

      贾队长吐出那个千古的秘诀:“考试。”

      “哦?还请先生详细说。”

      贾队长把科举和考试的种种秘密都与韩武说了,韩武听得很仔细,一直点头,时不时提出一些问题,情不自禁点头,合掌大笑,“妙!妙!真是太妙了!”

      贾队长摸着微笑的嘴唇,又叹了口气,“等考一两次试,朝中寒门臣子多了,再收拾他们才是最合适的。”

      韩武的手指叩着桌面,不耐烦道:“那我还得等几年?”

      “国事急不得。”

      韩武微微一笑,道:“贾先生应该懂我才对。女闾之事也应该等时机成熟再取缔比较稳妥,可先生还不是迫不及待,竟做得如此粗糙。”

      贾队长心里一怔,低头转了下滚烫的杯子,心想韩侯要终于要罚他了,做好了准备,等了半天,韩武却并不说话。抬头,韩武专心吃着菜,似乎全无责备她之意。

      她歪了歪头,问:“国君不问嘛?”

      韩武咬着一节软骨,随意道:“于国事无害,为何要问。”

      他抬了抬头,见贾队长脸上表情,笑了,“韩国又不像那越国,是建立在女人的肚皮上的,女闾关了就关了,又如何?”

      贾队长竟觉得自己的心弦被触动了一下,心里好一阵感动。她叹了口气,皱起眉诚恳道:“这几年,我尽量多从师门里找些靠谱的人可以顶上空缺。但我师门之人都没常性,说不干就不干了,依赖不得,还请国君多请人留意来往人才。”

      韩武打了个手势,让她无须多言,他当然知道人才的可贵。

      “相王的日子,魏侯那老匹夫也定下来了。“过两日韩武就要上路去称王了,但他一点都不开心,还有点憋屈,“国内,我便交予贾先生了。”

      贾队长谢过重托。

      两人吃完饭,各自回去办事。韩武回宫继续看奏折,贾队长则约了阚沉去了趟新郑西北偏僻之地。

      阚沉一下马车就皱了眉头,“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她指着这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院子问贾队长。跟着来的布商也摇头。她们俩在新郑挑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特别合适的,贾队长说他有个合适的地方带着两人就来了,结果就是这么个破地方。

      贾队长点头,问:“这地不好吗?”

      “离市区远,去一趟费劲得很,房子这么破我还要掏钱自己重建,好个屁啊!”

      “非也非也。”贾队长摇头晃脑,“那你是还没听到这的价钱。”

      “哦?”阚沉挑起一边的眉头,“你要多少钱?”

      “不要钱。”贾队长说。

      阚沉狐疑地望着他,“还有这种好事?”

      “不仅如此。”贾队长说,“税我还少收你的。”

      阚沉越发觉得有鬼,上下打量他:“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请阚老板带动带动新郑的经济。”贾队长道,“不仅这里不要你的钱,你包下这的院子,城里好地方我还给你占个店面,给你打八折。”

      阚沉心动万分,双手交叉在袖子里仔细思考。

      “你可快点想。”贾队长指着荒地上的野草,半哄半威胁道,“这地方现在看起来破,可等路一修好,可是三环内呢。”

      阚沉一笑,“得了,你都白送我三环的房子了,我还不要那就是疯了。这地我盘下了,可有一点,二环内的店面你可也得给我找个好地方,不然我拍拍屁股走了就是走了,烂摊子也得你来收拾。”

      贾队长笑着挥手,“放心吧,皇城根底下挨着,肯定好地方。不过还有一点,我有几个工人想放你那。”

      “谁?”

      “几个乐坊里的女子,年纪到了,没地方去。反正你也需要招工,她们便宜、心细,还会识字呢。”

      阚沉笑道:“你倒是大善人。”

      说定,过两天,贾队长直接雁姬五人从乐坊里拉到郊外。院子虽破,但五人没嫌弃,跪在马车下拜谢贾队长给她们一条生路。贾队长受不了这个,摆摆手让她们赶紧起来吧。

      临走不放心,还嘱咐她们:“那阚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别什么都听她的。不过,她虽然小资了些,至少是个女人,你们跟着她怎么也比留在乐坊里安全,她也不会让随便韩家人伤害自己的员工,你且放心跟着她,好好做事。无事多和她套套近乎,阚沉手上的本事,学会一两分,以后就可以独立生活,不用再寄人篱下。”

      五人二次拜谢,说自己记住了,入门再拜阚沉。阚沉坐在高座上,一点没有贾队长那样被人跪的难受劲,目光在五人脸上一转。五个姑娘,两个年纪大一点,也不过三十来岁,剩下三个正是年轻貌美。什么年纪到了,果然是贾队长在说瞎话。她又想到新郑近来流行的魔改版《铡美案》,明白了,一笑。

      阚沉吩咐五人打扫旧屋,收拾干净屋子,然后买材料、家具、各类用具、采买白布,找木工,又打发她们去找各类植物。五个女子哪怕不明白那些植物的用处,但矜矜业业,丝毫不敢怠慢,磨破了手掌、压弯了脊背也没半句抱怨。

      见她们干活认真,阚沉也不吝啬教她们怎么做染料。她先把最容易找到的荨麻放进锅里,清水浸泡,在火上煮开。几个小时后,清水慢慢转为黄色,最后变成深绿色。

      让五个女子用绳子把白布扎成各种模样,然后一同丢进锅里煮。十几分钟后,捞出,拆线,一幅幅淡草绿色的布就染好了,上面带着各种白色的图案,五个女人捧着自己的布,又惊讶地看其他人的布,爱不释手,惊叹连连。

      阚沉拿起来仔细看了看,皱眉,这绿色怎么会这么浅。

      她觉得可能是染料的问题,荨麻叶做的染料确实会呈现淡淡的灰绿色。她再去吩咐下人去找了板蓝根来。把板蓝根扔进靛塘里沉淀了一日,捞出腐败的茎叶,再与石灰混合,在木棒搅拌下,随着阵阵涟漪,染缸里的水越发浓郁得蓝。众人顾不得臭味,都凑近了去观察染缸里的蓝,因为怕不上色,阚沉放了许多板蓝根,导致这缸里的蓝色格外浓郁,几乎变成了黑色。这就是中国最传统的染料,靛色。

      阚沉再让她们扎了布,扔进锅里煮,过了二十分钟捞出来,颜色果然比荨麻的蓝绿色深了不少,花纹更加清晰。但这些蓝布过了遍清水,褪色得厉害,原本是深蓝色的布,变成一种泛着灰白的淡蓝色。

      阚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一拍脑袋:“啊!我怎么忘了放盐!”

      放盐是为了固色,盐是中国用了几千年的染料固色剂,即便是在分子化的二十一世纪,人们也没找到什么比盐更好的固色剂。阚沉平时浓郁的化学染料用多了,倒是忘了这茬了。

      阚沉忙吩咐众人去买盐,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雁姬道:“盐价素贵,不知老板要买多少?”

      阚沉报了个数。

      雁姬摇头,道:“官府对于每个人每月多少盐都有规定,这么大数目,买不来的。”

      阚沉第一次知道这件事,诧异。她说,“那我便去找贾队长好了。”

      贾队长知道她要买盐,倒是很乐意多卖给她,他报了个数,阚沉立刻就黑了脸:“怎么这么贵?!”

      贾队长摊手:“古代的盐就这个价格。你买不买?”

      阚沉没法子,咬牙买了一包回去先用着,把第一批布商和她预定的扎染布给染了。下了游戏,阚沉越想越不是滋味,古代官府垄断盐商,居然把盐卖得这么贵。早知道,她就不干染坊生意了。可现在院子也租下了,东西也买好了,牌子也打出去了,只好硬着头皮干。

      重新算了利润,这么算下来,一月的利润居然大半都要拿去贾队长那里买盐?!不成不成。

      阚沉心里思量,比起把钱都给贾队长,还不如她自己去包个盐场呢,反正晒盐的方法网上都是,谁不会啊。

      说干就干,她立刻就去联系身在齐国的薯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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