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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姑娘生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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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晕过去了!晕过去了怎么办!这才刚生了一半!”
“别吵了!晕就晕了,正好方便我们做事。”
“可是来的时候也没说现在就要她的命啊。这孩子都还没生完怎么办?”
“能怎么办?这可是将来要继承皇位的皇太孙,金贵着呢!给她打一针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林月月听着他们的话,突然理解很多人对于医院的恐惧了。那是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煎熬。而她现在也成为了案板上的鱼肉,做的还是大闺女都没出嫁就生孩子这种头一回的事。
她此时意识已经回笼,但身体还是僵直的,只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跳出来,还有人在拉扯着。这让饶是见惯了风浪的林月月都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尴尬。
或许是刚刚给她打的那一针起了作用,林月月觉得她已经不像之前半边身子都是麻的了,血流加速,身体回暖,像春风拂过坚冰,带来新生。此时也有一个新的生命从她的身体里诞生了。但毕竟怀胎十月的人不是她,一朝喜当妈,还是生物学上的喜当妈,换作是谁都高兴不起来。
“他怎么不哭啊?不是说新生儿都应该先哭两声吗?我要不要打他两下,会不会是个哑巴哎?”现在说话的应该是之前那个小护士。
“打什么打啊!你没生过孩子啊,小孩子那么脆弱,哎,你怎么毛手毛脚的,连孩子都抱不好!怕不是从哪给我找了个实习生来。”另一个男医生一边抱怨着,一边接过了孩子,“你去给她再打一针吧,就那个,白管的新药,针头比较细。打针你总行吧,那药就只有一管,你仔细些!”
小护士不服气地努了努嘴,“我连男朋友都没有,生哪门子的孩子啊!哼,小瞧我,打针可是我吃饭的本事!”
林月月躺在床上,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听外界声音来判断周围的环境上。
为了掩人耳目,这个房间里除了她就只有两个人,那个医生的声音是从她的左前方传来的,他抱着孩子时不时地还哼上两句,小护士则是在她的右手边找药。
小护士蘸了酒精在她的右臂上划拉了两圈,不一会儿又划了两圈,像是狗伸着湿漉漉的舌头一遍遍地舔舐。“她这血管也太细了吧。”林月月听她这话觉得自己怕是又难逃毒手,再让这小姑娘擦下去估计她的胳膊以后就对液体过敏了。
柳一一还在低头认真地找着血管,突然就被一只消瘦苍白的手按住了。她惊得抬头去看,床上一直沉睡着的人竟然醒了!那人披散着头发,脸白得像纸一样,嘴唇干燥得起皮,像是从电视里爬出来的贞子。
她想到了小时候在村口看人家放电影,床下突然伸出女鬼的脸,把她吓得散场之后都是恨不得贴在两个人中间让别人夹着把她带回家。明明之前他们骗这个女人的时候她还是单纯内向的,而现在柳一一觉得她的手要穿透自己的头颅去吸食脑髓。
柳一一本能地想往后退,她应该跑,或者砸晕这个虚弱的女人,但是她什么也没法做,腿沉得抬不起来,喉咙也发不出声音。她心里又急又怕,求生的意志催促着她迟缓地抬起手去摸那管药。
“只是一个女人,一个虚弱的不堪一击的女人!”她暗自给自己打气。
林月月见她颤巍巍地拿起那管药,心知自己现在的体力是不能和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比的,但是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了,没有什么紧急避险的能力。她没有犹豫,猛地一口咬在了这个小护士的手臂上。
痛觉像是刺激到了喉咙处的肌肉,憋着的一口气终于纾解出来,柳一一啊地尖叫一声。她看着眼前的女人转换目标,便捂着胳膊后怕地跌坐了下来。她不再动作,开始自暴自弃地装死。
左前方的医生闻声回头调笑着,“你就是这样吃饭的啊?”
刚一回头就看到林月月正举着那管药准备刺下来,他情急想要抬手去挡,又想起自己怀里还抱着孩子。他将手放了下来,赶忙出声打断,“别扎!有话好好说!”
林月月顺势将针头抵在了他的颈上,“说吧。”
“你刚生完孩子情绪激动,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有什么误会?”林月月说着把针尖又往里伸了点,“你们打第一针的时候我就醒了,说了什么我都听得一清二楚。”
医生听她说的露骨就知道已经没什么可谈的了,他猛地出手,一拳锤向了林月月的腹部。林月月料到他会仗着自己男性体力上的优势出手,但是这种医生往往也没有跟人实战的经验,只能摆两个花架子出来。
她微微地侧身躲开,动作看疲软巧无力实则灵活迅捷,非反复训练不能做到。她又把手上的针转了转,“凉吗?这针头。是不是清醒点了?我是真心实意想好好谈谈的。别冲动嘛,您也看到了,我刚生完孩子,虚,没什么力气,不太能控制得好力度。而且,……”她说这话的时候语调也是软绵绵的,但是又透露出让人心寒的锋芒,“就算是我也找不到血管,那这针尖要是扎进眼球里,您说会不会功效加倍啊。”
话音才刚刚落下,林月月便觉得自己的腰部像沾了水一样,变得湿滑起来,她向下撇了一眼,原来对方手里还藏了把刀!她扯了扯嘴角笑了两下,看来还不算太傻。
林月月立即用另一只手握上了刀刃,阻止对方的刀再往深处刺去。皮肉被锋利的手术刀划开,这种程度的伤痛虽然还在林月月的承受范围内,但毕竟不好受。她咬了咬下唇内部的软肉,将那个握着刀刃的手往上抬了抬,顺着李洋的手摸了上去,握住他的手腕,一咬牙手指狠狠地往里抠去。她这一下仿佛要使尽全身的力气,活生生地把指下的血管掐断,连她口中的那一小块唇肉也险些被直接咬断。
林月月直愣愣地盯着李洋,撇着嘴朝他露出了一个惨白的笑容,“李叔,我刚生完孩子,你这样不太好吧!”
李洋抖了抖嘴唇,想要开口,却说不出来完整的话,“你,你……”他本来就没想过林月月会直接用手去握刀。她现在满手都是粘稠的鲜血,还有那只冰凉的手,此刻正覆盖在自己的手上,毫无热意的人血和人手,和以前李洋给人做手术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明明早就过了害怕这些的年纪,从他第一次站上手术台起,已经见过太多的鲜血淋漓,林月月又算得了什么呢,她也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普通人罢了。但是李洋觉得哪里一定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是不一样的,林月月是不一样的!她全然不像一个活着的人了,仿佛是刚刚已经死在了手术台上,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个毫无人气的厉鬼!
林月月见他怔愣住了,也不松手,要不是对方的手抖得厉害她都怀疑是故意要把她耗死了。痛感此时传递到了大脑,她连取笑的语调都表达不出来了。林月月尽量不去动自己的腰部,她咬着牙吸了一口气,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平静的语气提醒李洋,“李叔!你怎么行医多年手还抖得厉害,都快把我第二个孩子剌出来了!”
李洋回过神来,他迟缓地眨了眨眼,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抖,手腕也生疼,使不上什么劲儿了。他听着林月月的话,反应过来对方是在示意他松手。但是他没有放手,即使他没有力气了,但只要不松手还是有机会把林月月耗死的。即使对面是个厉鬼,即使杀死她的机会并不大,但只要厉鬼死了自己就能活下来了!
林月月见他还不肯放弃,她抬起她那只有些僵硬的手,慢慢放在了李洋怀里婴儿的脖子上。新生儿懵懂无知,他完全不知道周围正在发生着什么。或许是脖子上突然搭上一只手引起了不适,他终于哇的一声完成了小护士期待已久的啼哭。
哭声也使李洋有些不知所措,他在惊惶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要干什么……他可是你亲生的孩子!”
“亲生孩子现在能救老子的命,也算是我今天生他一场的缘分!我死之前,要你还有我的儿子先去帮我探探路!”
李洋低头看了看自己沾着带血的掌纹的手,又看了看怀里一无所知的孩子和横亘在他脖子上的苍白的手以及涂在他身上的血,认命地吐了一口气。他想松开握着刀的手,可是连张开五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怕林月月不相信自己已经决定不再抵抗了,只能强迫自己往外稍稍伸开五指,手臂慢慢地往外缩,离开刀柄。
林月月见状,将自己的两只手都拿开了。李洋觉得自己的灵魂随着她的动作也一同被抽走了,他缓缓向下倒去,抱着怀里的孩子无力地彻底瘫倒在了地上。
林月月望着仍然留在自己身体里的手术刀,“这刀现在怎么办,谁把它弄出来啊?”
“我不行了,我的手现在使不上力气。你让小柳给你处理吧。”李洋还在大口地喘气,不过他只是拼命地张大了嘴巴同时尽力不发出声响,以使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的狼狈。
突然被点名的柳一一觉得自己的腿也软得抬不起来了,但是在林月月看过来时又不敢拒绝什么。她迈着千钧重的步子走到林月月身前。“你不会做什么手脚吧,再攮一下直接给我捅死了。”林月月不太信任地问道。
“我……不会,不会的……”柳一一马上就要哭出来了,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
林月月看着她的手,抖得力度都快赶上李洋了,她无奈,“你把东西找过来,再告诉我怎么做。我自己拔吧。多拿点止疼的药,要最好的。外用内服的都拿来。”
林月月处理好后,又让柳一一给她找了一些快速补充体能的药。她甚至想让柳一一给她再打一针助产针,最终在对方明确表示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后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