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于野》花眠妖

1、烦

　　天空是深蓝色的，外面下着雨，暖融融的。
　　“姐姐！清明快乐！”背后传来欢快的声音，是十七八岁男孩子特有的清朗声线。
　　对这个声音太过熟悉，洛雨眠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她放慢了脚步，等着陆琦跟上来。
　　“姐姐！”略带欣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起打伞吗？”
　　洛雨眠微微抬了抬伞檐，声音没有什么波澜：“我有伞。”
　　“我知道，我就问问嘛，”陆琦移开了视线，和洛雨眠一起向校门口走去。
　　“陆琦，清明节，可不能用快乐这个词，”洛雨眠突然纠正着。两个人的伞都偏着，有点并肩的感觉，当然，洛雨眠比陆琦矮了不少。
　　“唔……那该用什么，”陆琦用不像疑问的声调询问着，语气里带了点可爱的跳跃。
　　“安康，”洛雨眠纠正着，没有看陆琦，而是盯着地面上的水坑，又小声重复了一遍，“……清明安康。”
　　“……”陆琦沉默了几秒，转而望向她，“姐姐不开心吗？”
　　“嗯，”洛雨眠没有掩饰。“后天就是清明节了。”
　　陆琦沉默了，他不知道洛雨眠家里的情况，他不敢多嘴。
　　在两人沉默的几分钟里，陆琦努力寻找话题，可是不敢开口，周围人的打闹嬉笑声包裹着一言不发的洛雨眠。
　　今天的天空倒是意外的干净，瓦蓝色的，没有雨天的阴霾。
　　“到了，”还是洛雨眠先出的声，她侧伞撇了一眼陆琦，在校门口转身，“再见。”
　　“姐姐再见。”陆琦这时才看到了她有点阴郁的脸色，站在原地注视着洛雨眠走远，而后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雨还在下，细细密密的斜下来，悄无声息，路上有只猫淋着雨，正在垃圾桶边走着，洛雨眠绕过猫，走到了后面那栋楼前。
　　五巷，市政府宿舍楼，二栋四楼。
　　洛雨眠收了伞，用走上四楼的时间收拾好表情，拿出钥匙，开门。
　　不出所料，客厅没人，妈妈正在厨房做饭，关着门，乒乒乓乓的声音传出来。
　　换好了鞋，洛雨眠摘下肩上的书包，抱着往卧室走：“妈，我回来了。”
　　声音很大，可是厨房玻璃门很厚，炒菜的声音，油烟机抽气的声音混在一起，里面的人没听见。
　　洛雨眠知道没有回应，进卧室放下书包，看着书桌上的日历，4号上被画了一个醒目的红圈，其他每过去的一天，都被她画了一个蓝色的叉。
　　开门，进卫生间，洗手，刚擦干水出来，就碰到了往卫生间走的妈妈。
　　“手洗了吗？”
　　“洗了。”
　　“今天总算自觉了一回，不要每天都让人说个不停，你不烦我都烦。”
　　洛雨眠侧过身走开，背对妈妈的时候，皱了皱眉，但面上还是笑意融融的。
　　饭菜已经上桌，洛雨眠看了一圈，没什么她可以帮的忙了，就坐在桌边等着妈妈过来。
　　“妈，这三天回外婆家吗？”饭桌上，洛雨眠低头扒着饭，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吃饭的时候左胳膊抵着桌子，不端碗。
　　“你左手呢？断了？又不端碗，饭洒了又要收拾，你怎么那么不让人省心。吃的还这么慢，今晚是不是又不想写作业！……”
　　诸如此类的话洛雨眠听了太多太多遍，妈妈还在絮絮叨叨，她默默地伸出左手端起碗，加快了吞咽的速度。十三分钟一顿晚饭，也不过分吧，她心里想着。
　　等妈妈终于不说话了，她也吃完了，进房间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明天回不回去。”
　　妈妈没有回答，坐在桌子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关上了门。
　　进屋第一件事，确实没有写作业，洛雨眠撑着桌子，看着桌上镜子里的自己，见妈妈时一直维持的笑意，进了房间就变得阴沉，她勾唇自嘲了一下：真厉害。
　　第二件事，坐在书桌前，从书包里掏出那本随身带着的淡蓝色笔记本，有点厚，前面摘录了她喜欢的句子。洛雨眠从后面翻开。
　　翻到第三页，她停了下来，拿起笔在有很多个重复字的那面又添了个一模一样的字。
　　烦。
　　做完这些，洛雨眠的表情还是阴郁的，但是没有再皱着眉头。
　　写作业了，作业好多。
　　洛雨眠想着，开始动笔。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黑沉沉的，对面那栋楼里很多白色、黄色的灯光从窗玻璃映出来，第四层最右边，是一个高中生伏案的身影，台灯是白色的。
　　那是和她同届的一个学生，她不认识，但是她妈妈认识。
　　外面越来越黑，对面那栋楼的窗户陆陆续续的暗了下来，仅剩几个窗户还亮着，包括四层最右边。
　　洛雨眠起身，拉上了粉的夸张的窗帘。调节台灯亮度到了一个她最喜欢的位置，继续写手上的数学试卷。这是今晚第二张数学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