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沉思》尉迟敬祖

115、一百一十四

　　刘超海问完后，满脸嘎哒的孙老师停了几秒钟，教室里很安静，于乐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担心刘超海突然的提问惹毛了孙老师，害怕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着。因为在家里，父亲于德忠气儿不顺的时候，会突然摔东西或者吼一声，制造出很大的响动，一度让于乐有了阴影。
　　“嗯？你们没听过‘微机’吗？不知道没关系，这学期你们就开始学了。”没于乐想象中的暴躁，孙老师平心静气的讲了起来：“这学期开始，镇里中心中学到了一批微机，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学，每个学校都要安排去学习。咱们班排的是每隔一周的周三上午一二节课。”
　　“微机课从下周开始，这周周三上午两节是语文，下周就是微机。另外，进微机室需要戴鞋套，你们提前准备好。”
　　“老师，鞋套是什么样儿的？”有同学问道。
　　“回去让你们家里用布缝个套子，进微机室的时候，套在鞋外面再进去。微机很敏感，你们鞋子脏的，别到时候把机器弄坏了。没带鞋套的到时候不让进，别怪我没提前通知你们哦。”孙老师说完，嘴角往上翘了一下。
　　“哎，这货居然会笑。”于乐用胳膊肘儿碰了一下王子月，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
　　王子月盯着老师，斜了于乐一眼，没敢说话，她也闹不清楚于乐为什么会在意这个。
　　整堂课下来，孙老师没于乐想象中的那么暴躁，相反，有时候还有点幽默。于乐心想，或许以前对他了解不多，或许，成了他班的学生，就是成了“自己人”，只要别招惹他，应该不至于像大磊那样因为不学无术被他收拾。有了这个想法，于乐的每堂课都十分精神，生怕回答错了题挨了他的揍，或者被其他老师向他告状挨了他的揍。
　　至于鞋套的事儿，正好西屋姑姑是个裁缝，晚上来玩儿时，张玉英跟她说了一下，隔天她就用两只深蓝色的套袖给于乐改出了一双鞋套，套口有松紧带，正好扣住了于乐的小腿。
　　微机课的前一天，孙老师放学前又嘱咐了两遍别忘了带鞋套，于乐一回到家就把它塞进了书包里。
　　村子里跑县城的客车除了接送岗口村的孩子上下学外，又多了项买卖，就是接送小学的孩子们去镇初中上微机课。早上七点半，客车停在了校门口。孙老师带队，五十多个学生一窝蜂的挤上了客车。
　　于乐被挤到了引擎盖旁边，顺势坐了下来，客车艰难的关上了门，晃晃悠悠的往镇子上驶去。引擎盖上坐了好几个同学，车子不停的晃，没有靠背，他们也坐在那里不停的摇晃。
　　于乐觉得自己后面有人慢慢的靠上了他的后背，他回头看了一下，是文艺委员，坐在教室前排的那个小姑娘。她跟于乐背靠背坐着，此时，已经完全拿于乐当成了靠背，紧紧的贴着他。于乐看她的时候，她也回头看了于乐一眼，俩人没有说话。
　　于乐不喜欢跟人有身体上的解触，尤其是男生，但此时的他却很受用。姑娘靠着他的时候，他有种莫名的开心和喜欢，就像见到燕子和梦时的那种感觉，暖洋洋的，如沐春风般。其他的孩子们都在吵闹，而他俩一路无话，就这样安静的靠在一起坐了一路。
　　于乐心里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只是觉得开心，希望这车慢点开。
　　刘超海说过，文艺委员是班级里比较漂亮的几个女生之一。于智源还跟于乐说过，暑假和周末的时候，都看见刘超海他们几个男生跟文艺委员她们几个女生在村前的河边聊天，怀疑他们有早恋的迹象。
　　因为座位离得远，于乐也不是外向的人，跟她们很少有交流，也并没有觉得她们有多好看。于乐喜欢的燕子和梦，是他看第一眼就会被她们深深吸引住的类型。但这次之后，于乐觉得文艺委员确实也挺可爱的，有些人的美，需要时间去慢慢发现。他开始注意她，虽然，直到毕业，俩人也没说上几句话，只是偶尔眼神接触上之后，会彼此多停留几秒。
　　后来，每当于乐想起那些事，不免遗憾，如果自己跟刘超海那样话多点儿、嘴甜点儿、殷勤点儿，是不是也会像他一样有很多女朋友吧，不至于常年单身，只能看别人成双入对。
　　车子很快停到了镇中学门前，于乐觉得有点不舍，但还是轻轻起身，跟大家一起下了车。
　　初中已经开始上课，校园里少有人走动。清脆的朗读声从远处的教室传出，除了朗读课文，于乐还听到了自己不懂的语言，想必那就是英语吧，于乐有点羡慕他们外语可以读的这么流利。
　　微机室在学校靠后排的教室。第二次来镇初中的于乐，还是不停感慨着这里的规模如此之大。
　　年轻的女微机老师已经在微机室门口等了起来，孙老师跟她打了个招呼，回头跟同学们说了声“听老师的话”，转身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
　　女老师很温柔，很年轻，讲着普通话，跟她比起来，于乐觉得自己小学的女老师好像泼妇。
　　“来，大家排好队，拿出鞋套，到门口台阶上套上，两个人一台机器。”微机老师站门口，看着学生们戴上鞋套，安排他们陆续坐到了微机前。
　　别人的鞋套都是刚好到脚踝，颜色也好看，于乐再看看自己的，好像一双长筒袜，似乎跟别人的不是一个东西，顿时有点扭捏起来。
　　其实，没人关注于乐脚上的东西，只是自己敏感自卑的性格折磨着自己而已。他把鞋套团在一起，找到口子后，迅速套在脚上，套到脚踝就停住了，还剩一截踩在脚下，闪进了微机室跟王超坐在了一起。
　　微机室很干净，一尘不染，四周挂着遮光的窗帘。白色拖着长屁股的微机摆了四排。大家都好奇的打量着，什么都不敢碰，生怕碰坏了这贵重的东西家里赔不起。
　　所有人都进来后，老师关上了厚重的防盗门。
　　“同学们，你们好，欢迎大家来上微机课，我是你们这学期的微机老师，我姓冯，你们叫我冯老师就好。”清脆悦耳的普通话，配着眼前先进的机器，于乐又一次觉得活进了电视里，这样的场景里连同自己都变高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