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番外·莽莽榛榛（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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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段时间，我很焦虑，怕死，手抖，哮喘频发，心衰更甚。
我吃不下东西，睡不了觉，明知这样会让自己加速走向终点，可我控制不住这份恐惧，直到又被关进了医院，日日昏沉，离不了呼吸机，在医院受得心肺复苏的电击恐怕攒一攒都能去鱼塘里炸几条大鱼煲汤。
老吴每天守着我，表姐也请了假来照顾，两大家子人围着我团团转。
表姐算是个奇女子，在我躺在医院里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还要靠嘴里的呼吸机管子呼吸时，表姐在床边握住我的手，反向劝我，说我若是累了，想走便走，男人都是一个样子，让我放宽心，不要为这点事情焦虑，能活几天算几天，反正丧偶之后的事情，变成星星的我也不太可能会知道。
即便是我知道了，老吴在我身后真是变成了一个无缝对接的渣男，以我现在这个身体就算是做了星星恐怕也没有什么召唤天雷劈他的本领。
我觉得表姐说的很有道理。不知道为什么用了镇静剂我人被困在病床上，思绪飘在天花板上，但她说的这些我就是都听见了。
等和老吴坦然说起此事，已经是我出院回家之后了，我们如往常一样相依而眠，老吴的手帮我揉着淤青的臂弯，沉默一会，他语气轻松，笑着说我那是回光返照，走了也就走了，回了来还阻了他续弦的脚步。
我睁眼看了看他，他也低头凝视着我，一双漆黑的眸爱意闪烁情感翻涌，被红血丝充得通红，嘴上却还一副满是遗憾。
我不能死。
所以我一直在努力，想多抓住一点时间。可惜时间它对我来说真像是一只调皮的小狐狸，我越是想要找到它、抓住它，它越是能逃脱我的手，还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偶尔再给上我一口。
直把我折腾没了斗志想着随它去吧的时候，某天在昏迷中醒来，它又不声不响趴在我的手边，乖巧妥贴地打着盹儿，又能给予不少安逸的时日。
对了，说起了可爱的小动物。我们现在家里，多了只狗子，它很乖，是几个月前在马路上捡到的串串。
捡到它的时候，初春，天寒，下着大雨。
那几日我病得厉害，发了高烧，身上痛得要去医院打止痛针，因为疫情防控原因，像我发了烧的情况，老吴也不想让我住院。去医院简单处理了下，打了针就回了家。
见到它的时候，我在车上痛得眼前模糊，老吴停车在等红灯，我隔着水挂了水幕般的车窗玻璃，看到它黄黄白白的一小团蹲在一棵树下，卷卷长长的毛，整个把它本来的样子都遮住了。
雨中来来往往的人，周围走走停停的车。
下着那么大的雨，它哆哆嗦嗦地像正发着烧微微颤栗的我，只是它没有其他地方躲。
我想救它。
老吴难得顺从我一次。
大概是被雨浇狠了，老吴用给我预备的毯子抱了它回来时，他丝毫没有挣扎。
后来先送我回家，老吴带它去宠物医院。
医生说，它岁数不小了，也是病了很久。流浪的日子应该不短了，营养不良，有很多基础病。好在没有传染病。
在宠物医院住了两个月，等到做好了疫苗驱虫，夏天也来了，我和老吴把它接回了家。
不知道他流浪前是在什么样的家里待着，但应该受过训练，它会定点上厕所，不在家中乱拉乱尿。
老吴在花园里给它订做了一个狗别墅，开辟了一处活动区域，平日它只在花园和家里一楼的区域活动，家中阿姨很注意，刚接回来时候念了好久我的身体不适合养宠物，说什么也不让它接近我和老吴在楼上的生活区。
狗子很听话，不黏人但也不凶人，或许是它老了，狗生经历太多，见识了太多离别，也或许是流浪久了，到了这处能领盒饭的地方也是随遇而安。
它不活泼，我也冷清，有时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就趴在我的脚边，偶尔抬头蹭蹭我，眯着眼陪我看云卷云舒。
是一只很让人省心的狗子，这点，不像我。
我很满足。
我心存侥幸偷偷养着它，后来还是没瞒住，知道我养了狗，两家人气得跳脚。
不同意，比如我妈，在我小时候她最怕的就是宠物，猫啊狗啊这些在她眼里都是会引起我哮喘发病的罪魁祸首。
即便我说了不会有事儿，他们还是不同意，我只得遵命不去抱它。
每天，我们两个步入“暮年”的一人一狗，除了吃就是趴在“窝里”睡觉，它真的和我很像，有时我身上难受，在卧室里躺上一天，它见不到我，想起我的时候，就在楼下叫上几声，我撑了起身到窗边看看它，它摇着尾巴跟我撒撒娇。想不起我来的时候，就自己选一个地方，睡一整天。比别人家的猫还要用懒。
看着它眉间的毛和胡须的花白，我知道，它应该是真的很老了。
可在花园里，我从椅子上俯下身子却怎么也抱不起小小老老的它...我也知道，我的身体很不好了。
身边离不开人，老吴那么不喜欢外人在家里活动的人，雇了阿姨和保姆在家照顾着我，我脆弱到极致的心肺，时常发病，自从受伤少了肺叶，咳嗽气喘就是日常。季叔建议我去长期住院，但我不想，我不喜欢医院，他们给我接上各种管子，维持我的生命，甚至连呼吸和排泄都不受自己控制，我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
年初，老吴的爷爷去世了。他老人家到底没盼到吴权安这独苗的后。
虽然老爷子在我们的关系上，有些激进，但我理解，老吴很伤心，我也懂得。
可真到了告别那日，我没有去现场，老吴迷信，说我身体不适合参加白事儿，可我想了想，以我的身份，去了也是没资格披麻戴孝的。
老吴回来坐在床脚，看着外面发呆，我劝老吴，如果哪日我也这般离开了，该续弦就续弦吧。他回头狠狠盯着我，脸颊上划过一道不属于这个表情的水痕。
我叹口气，走上前把他揽在我的怀中，感受到他的眼泪渐渐濡湿我身前的衣襟。
老吴说：“求你，不要走。”
我悲从中来，蹲下，吻上他的眼，泪水很咸。
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过一日算一日罢。
在这点上，我觉得我对不起吴权安，家人离去，我什么也不能做，也不知道为什么陪在他身边的都是这种看起来不太能活得久的人和动物。
说到这允许我再感慨一下，我又多赚了一年。
不管怎样，加油吧，我朋友不多，除了爱人和家人，牵挂不多，尤其疫情之后，和亲朋好友们在现实中的互动就更少了，别说走亲访友，有的人上班都成了奢望，这半年以来见人最多的时候，大概是唯一一次出门做核酸的时候。
城市病了，大家好像也病了，而我好像又可以融入这个世界。如今，秩序渐渐恢复，草甚绿，花更盛，我们都还在活着。
经历了这么多，我不想诉说自己经受的苦难，我相信你们每个人也都有各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艰难，但请大家努力生活，长风破浪，莫愁前路，人生慢慢走，我们虽然不是生来就拥有无惧一切的能力，但希望我们可以拥有能与之匹敌的胆气。
也希望在每个不确定的未来，我们都能珍惜当下，不负光阴。
说了这么多，本想再喊点口号打气，可阿姨刚刚过来给我量体温，顺手把我只开了一会会的冷扇关掉了，燥热又在屋里升腾起来，真是没办法，那今天说到这里吧。
何以解暑？唯有期盼晚上的凉皮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番外·莽莽榛榛（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