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人嫌的纨绔》时不待我

12、012

　　这个戏班子是金会长出银子支持出来的，所以很给金会长面子。
　　此时他们唱的是出新戏，内容是公子哥和自己眉清目秀小厮之间的爱恨纠缠。那戏词很是缠绵悱恻，如果不是内容问题简直可以让闻着落泪。

　　王兴坐立不安，这明显是在讽刺简瑾和谢深之间的关系，也可以说是借简瑾和谢深讽刺萧莫，毕竟萧莫和温玖之间的关系那也是被传得沸沸扬扬。
　　想到这个可能，王兴觉得自己脑袋一懵，恨不得上前用手掐金会长的脖子，问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金会长自己作死，别拉着他啊。

　　王兴本想站起身打断戏文，在他有所动作前，简瑾似笑非笑地朝他看了一眼，这一眼让王兴动也不敢动了。
　　金会长一直在观察着简瑾的神色，看到他如此淡定心中微微有些诧异，简瑾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没想到这口气都能忍下去。

　　简瑾不但能忍下去，他还能一边给谢深夹菜一边点评戏文，说哪个表演处理的不是很到位。谢深性子冷清并不喜欢听戏，但他倒是挺喜欢听简瑾的讲解，只觉得简瑾的讲解比戏文还要好听。

　　简瑾和谢深说话时并没有压低声音或刻意避开人，所以周围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王兴中途还闷了口酒，他看向简瑾的眼神中满是赞叹，心道不愧是皇帝的宠臣，这心态真稳，要搁他身上，估摸他会把金会长推下水洗洗脑子。

　　简瑾的点评随着戏文的落幕而停止。
　　钟鼓声停，四周安静下来，唱戏的站在花船之上候着。寂静声中金会长舔着脸看向简瑾：“简大人觉得这戏唱的如何？”

　　简瑾看向他，眉眼含笑，语气薄凉：“你聋了吗，离得这么近都没听到我刚才的话？”
　　金会长脸色顿时一僵，心里把他骂了个痛快。

　　多少年了，就算是看在他手里银子的份上，也没有人这么对他说话了。他是一介商人，身份不比那些读书人和官员，可见了他的人谁不称呼一声金员外。
　　而此时简瑾鄙薄的语气直接把他脸上那层镀金给撕了下来，金会长心底那是一个恨，面上却带着慈善祥和的笑：“我观看要是简大人对戏文很感兴趣，不如把人带回去亲自调教一番。”
　　其他人随声附和，那热情程度好像简瑾不把人带回家那就是犯了天大的错误一般。

　　“不行。”简瑾还没有开口，谢深冷冷地说道。
　　金会长的目光在谢深脸上滚了一圈，眼神逐渐暧昧，他笑道：“谢公子，简大人还未曾开口，你便替他做决定不太好吧。”

　　简瑾：“有何不好？”
　　金会长一愣，简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从京城来的皇子府上都没有调教戏班子的喜好，金会长让我调教，是觉得我身份比皇子贵重？你敢这么想是你的事，我身为臣子可不敢这么做。”
　　皇帝永远是扯虎皮的最佳人选，他这话一出，金会长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了。有些话简瑾敢若无其人的说出来，但他却不敢。

　　这些话的含义他甚至不敢多想，简瑾不敢和皇子比，这戏班子是他的，那他岂不是比皇子还尊贵。人家大皇子就在扬州，他这是找死。
　　金会长知道简瑾这是故意用话拿捏他，所以他不能让人在这方面抓住把柄，于是他站起身放低姿态恭敬地说道：“简大人严重了，他们本是寻常人，今晚只是前来助兴，刚才是我唐突了。”
　　简瑾嗯了声表示同意他的话：“金会长以后说话注意点就是。”

　　金会长垂眸，心道不愧是人尽皆知的纨绔，这蹬鼻子上脸的劲儿还真没几个人能做得出来。
　　打断了金会长给的下马威，简瑾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他懒散的靠在椅子上，嘴上还哼哼了两句不知名的曲调。

　　谢深看了他一眼，为他倒了杯茶：“喝酒伤身，喝点热茶。”
　　简瑾含笑接过，慢慢喝了起来。

　　一杯茶下肚，简瑾道：“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辛苦，金会长若是没有其他事，今日这宴会就散了吧。”
　　金会长忙道：“简大人今日能赏脸是我等的荣幸，请简大人前来也是想让您在王爷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扬州灾情之际，我等是收了一批粮食备用，但当时乃是高价买入，如今若是价格过低，我们这些商户就亏大了。”

　　“我们这生意也不是自己的，接到王爷和大皇子要前来的消息，我们便已送信入京，徐国公府传回消息说此事既然落在大皇子头上，我们扬州本地商户自然要配合一番，但也不能因为是大皇子，就绝了自己的后路。”话说到这里，金会长拍了拍手，几个小厮模样的人捧着一个锦盒走了过来，王兴眼前放了一份，简瑾的是金会长亲自放下的，他笑着说：“有点心意，还望简大人不要嫌弃。”

　　他一番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们的生意有徐国公府照看，徐国公府照看也就是贤妃照看，贵妃就代表了大皇子。
　　他刚才给简瑾的下马威，也是来自贤妃娘娘和徐国公府的意思。

　　王兴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平日里这些商户的孝敬他都接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当着简瑾的面这么做，总感觉心虚的厉害。

　　扬州繁华是块有油水的肥肉，里面的水自然极深。
　　在这里不只有大皇子的势力，其他两个皇子都有人，包括萧莫这个王爷在内。他王兴谁也得罪不起，所以甭管是谁送礼，只要不太过分，他都接。
　　人，无论是哪一方派来的，他一个都不会得罪，但想借他的刀杀人，那他也不干。平日里只要面子上过得去，有些事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自己解决。

　　现在金会长当众说出自己和徐国公府的关系，这是想把他死死绑在大皇子的船上啊。
　　而且这么公然拉拢简瑾好吗？简瑾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是那么容易被拉拢的吗？

　　简瑾瞅了瞅金会长，然后他笑了起来。
　　他长得俊美，一派风流倜傥之姿，笑起来极好看。
　　他把金会长送来的东西推到谢深面前：“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谢深伸手打开，里面是一些玉石，下面搁着厚厚一扎银票。他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合上锦盒，神色恹恹：“都不喜欢。”

　　“他不喜欢，金会长还是收回去吧。”简瑾笑眯眯地说：“金会长若真想送礼，下次打听好我的喜好。我这人比较挑，送的东西不喜欢就不会收。”
　　金会长认真询问：“简大人真的不打算给徐国公府一点面子？”

　　“你算什么玩意儿，徐国公府的面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们给了。”站在外面的萧喻终于忍不住，他跳出来说道。
　　今晚发生的事简瑾肯定会一五一十得向皇帝汇报，他没立场也没那个能力阻止，但任由这群人往他外祖头上编排肯定不行。

　　所以，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站了出来。
　　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甚至都想一脚把金会长给踢到水里洗洗脑。
　　他今天可是替徐国公府也就是替他把简瑾得罪到头了，这是帮他吗？这完全是在害他。

　　萧喻的出现让在场所有人愣住了，金会长看着他有些恍惚，随后恍然大悟道：“您就是大皇子吧，是草民眼拙没认出您来。刚才是草民说错了话，此事和徐国公府完全没有关系。”话到这里，他还给了自己一个嘴巴，那态度极好。

　　其他人则纷纷起身给萧喻行礼，而后的事就像是做梦一般，顺利的不行，金会长拍着胸口当众表示他们商会明天会全权配合萧莫，以便扬州灾情早点过去。

　　金会长等人说着好听话，船不知不觉地朝岸边行使着，等萧喻回过神，他们已经被金会长等人热情地送下了船。
　　金会长等人表示，他们要回去做准备，便匆忙离开。

　　萧喻眨了眨眼，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真要追究起来又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
　　他看向简瑾，简瑾朝他微微一笑。
　　萧喻被他这个笑刺激的脑中灵光一闪，他语气中带着怀疑道：“他们在给我下套！！！”金会长如果真是站在他这边的人，怎么可能在明知道简瑾身份的情况下故意用戏文挑衅简瑾呢，又怎么可能当众说出自己和徐国公府的关系。

　　这一切都是为了刺激他引出他，他今日只要同这些商人站在同一条船上，那商户配合的功劳就会落在他头上。
　　那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就会默认是他的势力……

　　萧喻皱眉：“你和皇叔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简瑾：“大皇子何出此言？”
　　萧喻盯着他，简瑾：“大皇子说金会长是故意下套，那下官怎么知道金会长是不是在唱双簧戏呢？事情真相到底如何，皇上自然会派人详查，大皇子不过过于忧虑。”

　　他说得也不是没可能，万一是金会长等人怕他们查出自己和徐国公府的关系，所以提前暴露，还暴露得这么乱七八糟以便让他怀疑呢。
　　凡事都有两面性，没有确凿证据前，谁又能说得清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

　　真要说起来那些商户也没有犯下什么大罪，就算和徐国公府扯上关系又不会定他们的罪，顶多是在银钱方面出点血。
　　这样看的话，今天金会长等人的暴露对徐国公府也是一件好事，因为没有人会觉得做事漏洞百出的人会成为大皇子的支柱。

　　萧喻明白这话的意思，他望着简瑾，一脸受打击的模样。
　　他以为事情很简单，结果很复杂，他觉得复杂，简瑾却又给了他一个更复杂的答案，事情复杂得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回去的路上，萧喻一直沉默不语，他终于明白萧莫那句他没见过世面是什么意思了。
　　他不是没见过世面，他是没见过这世间各种各样的人心。
　　一个小小扬州就有各路人马在里面搅水，那一个天下呢，里面又有多少心怀叵测之人呢。处在深宫，眼望不到那么远，如果被奸人蒙蔽，是不是就会造就不可挽回的后果呢。

　　萧喻身为皇子，身份矜贵，这一刻却感到自己的心在颤抖。
　　他太狂傲了，他看不上商户，觉得他们身份地位都比较低根本翻不起太大的浪花，结果却被狠狠摆了一遭，实在是太丢脸了。

　　送萧喻安全回房后，简瑾和谢深走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简瑾准备给皇帝写密信，他要把今晚发生的一切如实地告诉皇帝，至于皇帝心中如何判断，那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简瑾一边研磨一边在心底琢磨用词，谢深突然开口了，他道：“你会要吗？”
　　简瑾抬头，不明白他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深：“如果今晚我不在，那些人你会带回来吗？”
　　“当然不会。”简瑾想也不想地回道：“他们身份不明，我怎么可能带在身边，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谢深微微抬眼望向他：“我身份也不明，你怎么确定我不会给你找事。”
　　简瑾被他这话问的有些愣住了，随后他轻轻笑了两声：“我有眼睛，看得到。”
　　谢深：“眼见又不一定为实。”
　　简瑾：“可我也有心，能感受得到谁对我好。”
　　谢深沉默了下一会儿，然后哦了声。他知道简瑾有正事忙，便去了内室。

　　简瑾在桌子上铺开一张宣纸，提笔时突然发现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写什么好。
　　他缓缓放下笔，轻叹了口气。

　　以前他和谢深在简家虽然交谈不多，却算得上是朋友，夜深人静时遇到了还能一起找个角落喝上两杯。只是经过那一晚混乱之后，他和谢深相处时难免有几分微妙。
　　他们两个都有感觉，都在极力维护想保持以前那样的关系，但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事实摆在那里，关系又怎么可能和以前一样。

　　想到这些，简瑾揉了揉额头。他把脑袋揉空，然后给皇帝写信。
　　如果顺利，扬州之行很快就会告一段落。这次解决了柳村的事，扬州灾情也顺利搞定，大皇子的性情也得到了一定的锻炼，事情算是完美解决了。

　　回到京城，他应该会受到皇帝的表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