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囚赎》归影

1、第一章

　　书桌前的人影静立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墨色的校袍熨帖得很，被风吹起又吹落的窗帘一下又一下拂过木质地板，没有任何人前来叨扰。
　　按照脑海中的记忆，他往反方向拨弄了一下墙上已经停掉的，指在十二点的时钟。
　　一个暗格随之出现，上面甚至没有任何魔咒的痕迹——就好像最简陋的藏宝地。
　　是什么秘密呢？
　　入目的只有一个鸦青色的，外皮算得上考究的笔记本。
　　Antares Selwyn
　　安塔瑞思·塞尔温。
　　他的手指不轻不重地从那几个有些年岁的字母上略过，带着些许温凉的月色，细数无边的汹涌。

　　1931年5月2日
　　“你是个失败的产品。”
　　这是自我出生以来父亲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但是不是亲口说的，只是在他心里和脑子里。
　　我真的不懂，或许他是对的。
　　我不想他因我而失望，哪怕他心里想的和对我说的总有差异。
　　我很喜欢这个日记本，这是米勒尔送我的生日礼物，她是这世上最关心我的人了。
　　我和她说我也想有个日记本，因为罗齐尔家的小姐就有一本，她说她喜欢把每天发生的事记录在日记本上，这样以后就可以随时回忆以前的事。
　　我从不开口向父亲要任何东西，从他让我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杀死我救下来的小鸟时。
　　他很讨厌我，或许我真的离他的期望太远了。
　　米勒尔总觉得我实在是太可怜了，我知道她是在可怜我。
　　她说要把这个日记本藏好，因为父亲讨厌有人瞒着他。
　　那我要赶紧学会变形咒或者是缩小咒了。
　　我相信我可以的。

　　1931年5月15日
　　父亲把我关在了房间里不许我出去，因为我没有完成他说的考核。
　　我好饿……
　　米勒尔也被他用魔咒惩罚了，她背着父亲偷偷给我塞吃的被发现了，于是她也被父亲关了起来。
　　父亲把食物炸成了碎屑，并且决定多关我一天。
　　父亲不许任何人过来看我，连芬比都不行。
　　他对我很失望。
　　不过被关起来也有好处，因为那样我就不用忍受身边人脑子里的记忆和心里的想法了。
　　我好想见见母亲，米勒尔说她是个很温柔的女人。
　　她死在我出生那天。

　　1931年6月7日
　　今天我成功把芬比变成了一朵玫瑰，父亲很开心，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我听见了。
　　叔叔今天看到我脸上也装作很高兴。
　　但是我很讨厌他，因为他之前认为我是个杂种。
　　父亲也不喜欢他到我们家来，为什么他们明明都很讨厌对方，却还是能笑着对话呢？
　　芬比今晚做的蛋糕很好吃，或许是因为我一天都没有吃饭了。
　　我偷偷为把它变成玫瑰这件事向它道歉，但是它像是很害怕这种话，它认为这是家养小精灵理应做的。
　　家养小精灵是奴隶，米勒尔和父亲都是这么说的，那么应该就是真的吧。

　　1931年7月4日
　　父亲最近很开心，我猜是因为我要有个弟弟或妹妹了——因为我从他的记忆里看到了“孩子”，他和另一个女人有孩子了吗？
　　今天去参加布莱克家族的宴会时，有一个穿蓝裙子的女孩很讨厌我，我之前明明没见过她。
　　但是她哥哥却邀请我跳了一支舞。
　　这个男孩觉得我很漂亮，我很开心，因为今天的裙子是米勒尔帮我挑选的。
　　父亲为什么会想到联姻？
　　联姻是什么意思？
　　我不敢问他。

　　1931年7月25日
　　米塔尔告诉我联姻就是纯血家族用来巩固权力的常用手段，但是我听到了她心里的话。
　　她又在可怜我，因为我只不过是父亲用来夺权的工具。
　　我还是不太懂……
　　父亲在心里又觉得我是个失败品了，但我都已经有点习惯了。
　　那个孩子他闭口不谈，是因为怕我多想吗？
　　我有点讨厌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到时候那个孩子也会住在这里吗？
　　希望父亲能因此不再那么讨厌我。

　　……

　　1932年4月27日
　　那个孩子出生了，但是他死了。
　　连带着那个企图取代我母亲位置的女人一起。
　　那是种神秘的诅咒，我从父亲的记忆里看到了。
　　父亲今天很愤怒，因为他又用钻心咒惩罚了我。
　　可我今天明明都完成他的作业了，我也没做错什么。
　　我和他说“我恨你”。
　　米勒尔和芬比抱住他的腿请求他饶了我，因为我什么都不懂。
　　父亲将他们踹到了一边，也用了钻心咒。
　　他狠狠地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差点死在他手里。
　　我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心声，他心里面想杀了我。
　　我的亲生父亲，竟然想杀了我。

　　1932年4月30日
　　我好饿……
　　花瓶里的水已经被我喝光了。
　　我甚至吃掉了那束花和我的日记本。
　　米勒尔和芬比曾经试图从窗户那里给我递吃的，但是整个房间都被父亲用魔咒封起来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就因为我不是个满足他期望的男孩吗？
　　我也可以变得优秀，我甚至有属于自己的魔杖，那些跟我差不多年龄的孩子甚至都不能会一些最基本的咒语。
　　我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了，父亲这次用的咒语像是要把我憋死在这里。
　　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我恨他。

　　1932年5月1日
　　父亲把我放了出来，他向我道歉。
　　可他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的——大人都是这样心口不一的吗？
　　他想在我身上赌一把。
　　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要么将我培养成未来家主，要么就被我叔叔夺权。
　　我看到了我的两种未来。
　　我不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成为联姻工具。
　　我装作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扑进他怀里，他心里甚至已经打算好未来我都要学习什么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写日记，后面没写的纸张昨天已经被我吃掉了。
　　我会让所有欺辱我的人付出代价的。

　　……

　　所以这就是她的秘密？
　　有人来了，披着满身的孤寂。
　　是她。
　　一直沉默的少年隐去了身形，清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但是却没有往书桌的方向走来。
　　安塔瑞思身上只披了一件薄毯，如今这偌大的家竟是只有她一人。
　　如果小精灵和那个神秘的魂器不算的话。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少女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眼睫轻颤，“我需要有个人和我说说话。”
　　“……哦？”刚才的少年重新凝聚身形站在书桌前，眼里却多了几分探究。
　　“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能进这个房间？”安塔瑞思的语气里多了些轻嘲，她微微侧了侧身，看着那个比她高的身影：“你看的这些东西，他会知道吗？”
　　“不会。他无法和我共享记忆——”少年眼里漾了几分愉悦，“但我可以感知到他的。很有趣，不是吗？”
　　“确实很有趣。”安塔瑞思凝眸盯着他墨色浓郁的瞳子：“你们还真是总令我，‘惊喜’。”
　　“我和他不一样！我们是不同的。”少年蹙了蹙眉，像是很排斥这句话，但迎着少女没什么感情的目光，他的眼里却多了些蛊惑般的缱绻：“我可以只做你的汤姆。”
　　“你这话还真是让我感动呢。”安塔瑞思微微抱臂，脸上也挂上层甜蜜：“我亲爱的——汤姆。”
　　穿着霍格沃茨校袍的少年也扬了扬嘴角，虽然他们都知道有些东西不过是面子工程，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不是吗？
　　“你真的很让我着迷。”魂器汤姆似乎并不打算按着她的话头来，反倒是端出了像汤姆本人一般惯有的迷人腔调。
　　安塔瑞思忍不住在心里腹诽，为什么梅林只让她有能对麻瓜和巫师摄魂取念的能力？为什么就不能再宽容点，让她能读懂魂器。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
　　呵——还真是头喂不熟的狼呢。
　　眼前这个能凝为人形的魂器，可不就是不在她计划之中的纰漏之一么。
　　农夫与蛇的故事，总不能真让它上演到自己身上。
　　“为什么想我看到这些呢？我也会心疼的。”汤姆的手带着特有的温凉抚上眼前少女鬓边的金发，温柔至极的语气像极了情人的絮语。
　　“因为我信任你。”安塔瑞思主动把头偏了偏，让二人得以肌肤相触。
　　谁又把谁当真呢？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利益交易。
　　“我需要你，汤姆。”少女伸手覆上了那只停留在她脸颊上的堪称骨节分明的手：“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当然，我会永远陪着你。就算所有人都背离你，但我将永远在你身边。”汤姆朝她近了近身，目不转睛地盯住那双漂亮的有些妖冶的紫眸：“你是个天生的摄神取念者？”
　　“不是——”安塔瑞思揽住他的腰，薄唇轻启，“比那要厉害一点。”
　　“嗯？”汤姆的声音很轻，带着惑人的尾调。
　　安塔瑞思并不打算瞒着他什么：“大脑封闭术和锁心术对我来说是无效的——”她又微微踮了踮脚凑近他的耳边，“只要我想。”
　　汤姆的眼底划过一抹危险的暗红色，但他并没有别的动作：“那确实很厉害，我的瑞思不愧是个出色的女巫。”
　　安塔瑞思的脸上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多了些不明显的嘲弄：汤姆这个人，哪怕分裂灵魂，都不变那张会哄人开心的嘴——不去当个传销头目可真是屈才了。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汤姆看起来还是有些怀疑。
　　少女轻笑了一声，嗓音都带了几分未睡醒似的慵懒：“想什么呢？真的要我说出来么？”她的左手指尖划到他的心口，隔着那件墨色巫师袍点了点——他竟然也有心跳。
　　“现在你也知道我的秘密了，这可是没有第三人知道的东西。可千万别像‘伏地魔’一样背叛我。”安塔瑞思用手指描摹着他的眉骨，把话题岔开。
　　平心而论，汤姆·里德尔生的还是极为俊美的，多少小姑娘都愿意付之痴心——如果单看皮囊的话。
　　汤姆轻轻握住眼前人细腻修长的手指，那枚家主戒指泛着丝丝寒意：“我和他还是有所不同的，你可以放心，我与你才是一起的。”
　　唇上传来的温软触感并不令她感到意外和新奇，心怀鬼胎的两个人能有什么真情流露——夫妻尚且都会同床异梦，何况他们俩之间这段随时都可以破灭的关系。
　　厉火能毁掉魂器，或者其他灌注有黑魔法的东西也可以。
　　但是有一种方法能毁掉它就行。
　　安塔瑞思闭着眼睛默默想到。
　　亲爱的汤姆。
　　希望你只做了这一个魂器。
　　月影晃动，不知道带走多少人的心事。
　　我们的相遇，会不会真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