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娶妻不容易》山有鹿鸣

5、第五章

　　黄观麻溜的滚了。

　　出沈府时月上中天，黄观一时没了去处。原主老家偏僻，想要回去需从府城的码头出发，走上三日的水路，抵达县里。然后再租赁牛车，颠簸两日，才能到村口。

　　原主家所在的黄林村是个大村子，村头村尾距离颇远，途中还有荒废的小山坡，脚步快些的也要走上两个时辰。原主住在村尾，到府城上学路途远不说，租赁船只车马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所以原主到府城后再也没有回去过。本打算今年中举后，回乡告知乡亲父老光耀门楣，可惜天不遂人愿。

　　原主的父母早亡，留下一个孤儿。但因着他们在世时是有名的善人，左邻右舍没有不帮衬的。所以二人因故过世后，原主便由族中一同抚育。原主父母过世前留下些银钱，并不很多，在乡下置地生活不是难事。但原主年幼时展现出了非凡的读书天赋，那钱便由族长做主送他去上学了。

　　读书向来花钱，那点银子几年便耗了个干净。族长不忍心原主浪费了天资，便提议由族中供养，原主将债务记下，日后高中再一一偿还。

　　这些钱都得黄观来还。

　　黄观将账本打开，简单计算了一下，这些年粮米、束脩、笔墨纸砚、考试费用等一应加起来，竟有近五十两之多，这还是原主极为省吃俭用下才有的花销。

　　原主成绩优异，书院里给了他廪生的名额。一月给廪米六斗，一年廪饩银四两。一年打着算盘过日子，倒也过得下去。但考试未中，廪生的名额没有了，日后又得舍下脸皮求族亲凑银子，原主实在难以开口。

　　他如此执着于与沈府的亲事，也是想着日后岳家帮衬，日子不必如此穷苦困顿。

　　如今芯子换成了废土上的黄观，他是断然不肯读书的。族亲借钱一是偿还恩情，二是指望原主做了大官好沾光。这光是肯定沾不上了，黄观想要还尽了人情债，便要多出些银子。

　　他手上有原主省吃俭用省下的二两多银子，他那几日大吃大喝，缩水到只剩一两银子并七百文钱。陈真给的一百五十两他倒是没动，还完完整整。只是他打算以三倍偿还借款，借了五十两还一百五十两，原主所有的牵扯此后便与他无关了。

　　等债务一清，黄观又成了只有一两多银子的穷光蛋。租船要钱，吃喝要钱，牛车要钱，家里的破败房子整修一下也要钱。

　　黄观从来没有这么穷过。

　　他本想着去客栈住上一晚，算过账后也舍不得了，便顺着码头的方向走去。

　　*

　　“去山阳县呀，那得三百文。”在码头揽客的船家老伯看了黄观一眼，报出了价格。

　　“涨价了？先前不过才二百文文。”黄观眯起眼，怀疑老伯欺他脸嫩抬价。

　　“书生郎，二百文那可是两三年前的价了，早就涨了。你去周边问问，谁家不是三百出头。我看你衣裳浆洗的发旧，知晓你并不阔绰，还好心压了压价。”老伯将船桨往水下捣了捣，“若是嫌贵可以找同行人，分着摊一摊。”

　　黄观观察老伯的神态，知道他没有撒谎。他一路走到码头，早已困倦，而且一时半会难得找到同去山阳县的人，便直接上了老伯的船。

　　“我信您。”黄观掏出装铜板的袋子，找出了三串铜钱。“一串一百文，我自己串的，您再数数可有错的。”

　　老伯接过铜板，细细数过一次，“没错，是三百文。”

　　“进舱吧。”老伯将钱放好，又问黄观道：“书生郎，你包裹这么小，可有带来干粮？”

　　黄观诚实的摇头。

　　他之前忘什么都不会忘了粮食和水，在书院待了几天有吃有喝，竟然放松了警惕。

　　“那么是赶紧去店里买些干粮，还是跟我们父子一块吃？若是跟我们一起吃饭，一日还得给十文钱。”

　　黄观沉默了片刻，又数出了三十文钱。

　　老伯将钱锁进匣子里，解开系在桩子上的绳索，脚往岸上使劲一蹬，船便飘动起来。

　　“我们虽吃的不多好，但也总弄些鱼虾补补，不会占你的便宜。”

　　黄观应了一声，便往船舱走去。

　　*

　　船家老伯和他儿子两人换着撑船，速度并不慢，三日后晌午时便到了山阳县。

　　黄观下船时，脑子还晕晕乎乎。

　　自末世来临，江河枯竭，土地化为黄沙。百年间再无人见过河流，黄观也没见过。他只听人说极乐园里有一条人造的河，里头流淌的是昂贵的饮用水。

　　黄观对此梦寐以求，如今得来却这样容易。

　　“书生郎，现在晌午了，本该留你吃顿饭，但我们父子还要去岸上装货，没空做饭。这三个馒头你拿着，垫垫肚子。”

　　船家的儿子给了黄观三个白面馒头，黄观没有推辞，塞进了包袱里。由于他在船上吃的太多了，老伯隐隐有些不满。他只好又贴了钱让船家多做饭菜，这馒头是算在饭钱里的。

　　码头与车马集市还有一段距离，黄观在街上走着，两边的小食摊子飘出阵阵香味。

　　“店家，这饺子怎么卖？”黄观的肚子非常应景的发出呼噜声。

　　“小碗六文，大碗八文，客官要哪种？”摊贩将一屉包好的饺子架在小臂上，就要数着下锅。

　　“两碗大的。”黄观数了钱递给老板，自己寻了个空位置坐下。

　　饺子摊的桌椅上有着厚厚的黑色油污，黄观是个泥沙里打滚的人，压根不在乎，抬手便将袖子压在上面。

　　店家手脚麻利，不一会便将饺子端了上来。里面放了辣椒和老醋，还撒了葱花，滋味甚好。

　　黄观很快吃了一大碗，肚子里依旧感觉空空荡荡。他想起自己还有三个冷馒头，便请店家放在锅沿上蒸了蒸，配着另一碗饺子一起吃下了。

　　两碗饺子三个馒头下肚，黄观终于有了些吃过饭的感觉，但也谈不上吃饱了。于是他前脚离开饺子摊，后脚又被旁边的包子铺勾去了。

　　黄观又吃了三个肉馅的包子，打包了十个，终于能迈开步子离开这条街了。只是荷包愈加干瘪，他得想个法子维持生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