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静灵争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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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灵庭对于染桐末来说，似乎就是一座困守然稳固的城池。
染桐末坐在真央灵术院的树枝上，低头看着来往的学生。因着解去了隐藏，偶尔也会有人抬头看到染桐末，可是染桐末对于那些指指点点倒无什么特别感觉，她反而觉得莫名地轻松。
然而这种轻松注定不会长久，因着虽然染桐末自以为无牵无挂，可她终究有一个极为特殊的身份。
树下传来一个声音，“刀魄殿的刀灵小姐，你出来了？”
于是染桐末低头，看着那个声音的主人。这是少见的不是真央的学生，因为他穿着黑色死霸装同时右手臂带着大写着‘五’的袖章——他大概是那个静灵庭中护庭十三番五番队副队长。
这个‘他’很难形容，他的发色夹杂在金与米色之间，略长披肩，身材匀称，然后依旧是令人不易遗忘的长相。这个男人并不是帅，他额前刘海齐眉，大概能掩过他常蹙起的眉头。他不是天生爱笑的一种人，但是他情感划分极为分明，如今他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看着树杈上的染桐末。染桐末歪头看他，彼此互相打量。
这个男人的身型本就并不高大，甚至说是瘦弱，同时他佝偻着背，懒散的跨立在那里，染桐末不由得想：啊这就是静灵庭的副队长？
——倒是和马尔科大哥有些相似。
或许他眼中的染桐末也是一个此时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角色，明明身处其中却自以为超然物外。然而这种格格不入更似遗世独立，带着他看不透的劫后逢生。
染桐末看着他的袖章，“五番队的纹饰，大概是不算好看的吧？”这个男人本以为她会问寻自己的姓名，可是没有，他不自觉瞥过自己右臂，眉略蹙起，可是旁人看不到，染桐末只能看到他嘴角斜咧，类似念白一般说着“哈哈”。
这种念白并不使人愉悦，这就仿佛是诉说眼前其人并不是为了单纯给人找乐而存在的。同时表明，哪怕，注意是‘哪怕’，哪怕这个男人一生是个笑料，他也并不是为了成为笑料而生的。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感觉，若即若离的痞气，你与他接近或许他会感到欢喜，然而你的疏远也不会使他难过。
其实这个人或许与京乐春水有些相似，但是同时却也极为不同。大概是身份的缘故，京乐春水作为贵族，他没有那种浑然天成的优越感却有十足的亲和力；而这个人，他的所谓痞气间夹杂着的却是呆滞，并不会太讨人喜欢。
比如说，假使说染桐末同样的问话对于京乐春水，他决计不会选择这种明显无法再继续话题的方式，而是会提出自己的观点，甚至开始天花乱坠扯闲天——只要这个人并不是让他太讨厌。
染桐末对于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只是有种大概在漫画中见识过的感觉。她并不是与他太过熟悉，但是这个人的性格，就好像你的事与他无关紧要，但是他可以认真倾听。不会太近，然而也不会太远。说来既然是他先与她开始的话题，那么染桐末也不算是自作多情。
染桐末低头看着他，想了想还是一个翻身跳下树来，就直直落在那个男人面前。他状似欣赏地吹了个口哨，染桐末看着他一身仿佛幕府时期浪士的打扮，无奈开口，“你说，一个人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这里？”他歪了歪嘴，露出了几颗大白牙，“这个世界，还是尸魂界？这取决于这是个精神层面的问题，还是技术层面的问题。”
“若说是技术呢？”染桐末被他的说法逗笑了，可是正如上文提到，那人依旧如常，或许在他眼中他的说法并不是为了逗染桐末发笑，而是单纯属于自己的方式。
于是他的神色多少有些不耐烦，不知是故意流露还是懒得掩饰，连带着回答也枪药性十足，“人死了，就到了尸魂界。你大概也是死掉了，只是可惜命不大好。”
染桐末歪了歪头，对于‘命不大好’这个说法懒得辩解，却说，“人有其土，魂兮归乡。我…大概是活着时听过一种人专门给死人叫魂，请死者归乡。和平盛世，人死得少，还死在自家土上；战乱之秋，人死得就多。”
这个男人听到这里，眼角微提，“噢？这一点你大概是失望了，然而，你还是人时真信人有魂吗？儒道佛教，禅宗净土，天主基督，你信的哪种？”说完他奚落地加了句，“还是五斗米道？”
染桐末一时哑然，这种直来直去的说法令她一时有些不适，于是她只得苦笑，“我信得谨慎，所以都说不上信。”这是对于当染桐末真的还是人是而论，于是她反问那个吊尔郎当的家伙，“你呢？”
于是又听到了他那颇为瘆人的干笑，“不记得了。每个人被魂葬时大概都会被消了前世的记忆，约莫你有些不寻常，所以你还会记得，前世你对于灵魂信得谨慎……哈哈。”
这并不是令人愉悦的对话，他似乎字字句句都是讽刺，都是能戳中你死穴的刺。
染桐末想匆匆结束这段对话，可是那个男人问道，“那么刀灵小姐，你最初问我这个问题，是真的只想找个真相，还是想要寻找心安？”
染桐末猛地抬头，他看着她异样的眼神，颇无奈地捂上了自己的眼，“不要这个样子看着我，就像是我说错话了一样。”可是他捂上的是眼而不是嘴，“说起来，我倒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由于自然死亡而成为刀灵的例子，想来刀灵小姐也是特例。”
染桐末嘴角颤抖，“你什么意思？”她说完又自知失语，暗自大骂自己今天的不正常，可是想到那平白等待的八十六年，想到刚才那人针锋相对的提问，让她怎么能平静下来，“特例又怎样？我知道我做过很多孽，可不该死，每个人都一样，别那样看着我，每个人都在故意不故意，经意不经意间做过很多孽，人费这么大劲是为了活着，至少不应像我现在这样——告诉我，如果你的头脑那样清晰，口齿那样伶俐，告诉我凭什么我是这个形式？凭什么我莫名其妙醒来后在那个黑漆漆的束缚空间等了八十六年？凭什么就注定了会有人能够成为我的主人？”
“……呵…大概是神定下的规则吧？”那男人总算是收起了那总是含着讽刺的笑容，换成了一种玩世不恭，“刀灵小姐，并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平板无波呢。”
“信奉一成不变的规则，用最顽固的方式维护顽固。”染桐末轻声说着，嘴角抿着笑，却毫无笑意，“你可以把自己的性命供奉到任何哪怕还有千万分之一希望的事情上，而如今，全然无望。”
“真是个失了魂的家伙呢。”染桐末的身后，传来了这样一个声音。大约是因为她难得的怒火而没有注意到的存在，可是那个声音，那个说熟悉不熟悉然而也谈不上陌生的声音对于染桐末来说像是一切噩梦的源头，像是梦靥。
染桐末坚硬地回过头来，看着出声的家伙，他依旧苍白的脸色带着些许叹息无奈，索性并未见到同情，“浦原…”话音未落，染桐末咬了咬下嘴唇，近似从喉咙中挤出的声音，“…大人。”
对于这个称呼，浦原喜助不由得有几分呆滞。他能够轻易看到这个女子的骄傲与不甘，可是对于这个现状，她想到的仅仅是跟旁人抱怨，而并不是反抗——这与浦原喜助想象的并不一样，与方才那个歇斯底里地女人也大不相同。这一刻她好像与刚才换了一个人，浦原喜助甚至能感觉到她注定强大，可是如今她感到怯懦。
适才与染桐末对话的男人看到这一幕，漫不经心挑眉打量着这个淡金色碎发的青年，“浦原喜助，适才比试单用鬼道就打败了对手，却反而被破格收入二番队，这届真央的，天才，没错吧？”
而那个青年好似才刚刚注意到另外一个人，脸上浮起一丝红晕，磨搓着鼻头，带着些许尴尬，“啊是，我是浦原喜助，五番队副队长大人。”
“被四枫院队长招进二番队，说明，鬼道并不一定是你的强项，或是唯一的强项吧？”
“请不要这样说，莫名受到夸奖什么的…”浦原喜助侧了侧头，似是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的软发。
“啧……”那男人看着浦原喜助这样的反应，倒也没说什么，扭身随意挥了挥手，就打算离开。浦原喜助对着那个背影说道，“五番队副队长大人，再见。”
谁知听到这话，那男人止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视线扫过浦原喜助，最后落到了染桐末的身上，开口，“我总以为，你这样急脾气的女子，总会选择一个至少直来直去的主人。”
染桐末听着他的话，重音落在最后两个字上，不由得一颤。那男人视线未移，就那样直愣愣看着染桐末，然下一秒，那使她如坐针毡的目光便被中止。染桐末缓慢地抬头，看着身前站立着的浦原喜助。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的笔直，她这时发现他的后背并不是想象中的瘦弱，反倒是结实，莫名的安全感。
浦原喜助的表情遮在阴影中，却迅速抬头，扬起笑容，“副队长大人，末桑并不如你所说，是个急脾气的女孩子呢。”
那男人听到这里，倒是转回了目光，换做了原本的散漫，“这个样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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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原喜助感觉到染桐末紧绷的神经，“他走了呢。”
染桐末没有说话。
于是浦原喜助开口，“其实，你本是信得吧？只是你相信的，是你所说的魂兮归乡。”
“信什么？灰飞烟灭！”染桐末嗤笑，声音极轻极淡，“魂呢？魂飞魄散！”
“魂呢？”浦原喜助回头，嘴角含笑，温和而宁静，异样的心安。
染桐末没有搭理，可是浦原喜助问，“喂，魂呢？”
“…喂，喂，魂呢？”
“你注定搅得我永世不得安宁。”染桐末对着浦原喜助的背影，呓语。
“恩？你说什么？”浦原喜助大概是没有听到，可是染桐末没有重复的打算。
——
我自认是《一千零一夜》里的瓶中魔鬼，在三千年的沉寂之后，终于学会仇恨人类。但人总高估自己，我大概做不到。就像哪怕我做了再多的准备，我大概一时也难以强迫自己恨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静灵争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