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学园]一世明灯》容予之

7、朝花落尽(原创非穿越)-转之章

　　学园祭之后，第一天。
　　凤青晓推开门，走进教室。她的脸色苍白，但仍带着一丝笑容：“早上好。”
　　“青晓！”同学们纷纷围了上来，开始七嘴八舌：“你的身体没事了吧？”“你错过学园祭实在太可惜了。”“正田还在生你的气，你千万小心……”
　　“谢谢大家，我已经好多了。”凤青晓被围在中间，有些无奈，“快上课了，大家先回去吧。”
　　走回座位，凤青晓向对她的到来视若无睹的正田堇说道：“早上好，小堇。”
　　“哼。”正田堇从鼻中喷出一声，别过头去不肯理她。
　　“小堇……”凤青晓扯扯他的衣袖，“对不起。”
　　正田堇仍然不理。
　　凤青晓只好翻开书，心不在焉地盯着书看。
　　正田堇悄悄转过头看她。凤青晓仍然盯着书，眼神却早已涣散。正田堇心一跳，该不会是心想她该不会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吧。眼神不经意下瞟，落在凤青晓的领口上，顿时她吓得差点跳起来，语声颤抖：“青晓！你衣领上那是怎么回事？”
　　凤青晓茫然下看，只见衣领上，有一个与周围的一片洁白形成鲜明对比的红色圆点，鲜红刺目。
　　“你是不是咯血了？”正田堇着急地问，眼神继续向下扫视凤青晓全身，然后又吃了一惊：“腿上那伤呢？又是怎么回事？：
　　“我没咯血啊。”凤青晓十分茫然地看了看正田堇，又看了看领口的血点，再低头看了看腿上的伤，“我不知道……不记得了。可能在那儿摔了一跤吧。”
　　“胡说！腿上那分明是利器划出的伤！”
　　“我不知道！别说了！”凤青晓忽然厉声打断了正田堇的话，一阵极为不悦的心情从心底涌起。
　　正田堇呆住了，眼眸睁大，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凤青晓。
　　“青晓？”鸣海在讲台上问了一句。
　　“抱歉，没事，请继续上课吧，鸣海老师。”凤青晓深吸了一口气，缓慢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忽然，教室门被狠狠推开了，一个面色严肃的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低着头，唇角带着一丝诡异笑容的银发少年。
　　“啊哈，平原老师，有什么事吗？”鸣海转过头，向那个面色严肃的人问道。他的唇边还是带着一丝笑容，眼中却浮起了一丝惊讶。
　　平原向鸣海点了点头，眼神在教室环视一周，最终锁定在凤青晓的身上。脸上浮起一丝明显的厌恶，平原语调僵硬地道：“凤青晓同学，请出来一下。”
　　“什么事？”凤青晓敏锐地察觉了平原对她的厌恶，心中不由茫然——她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等一下！平原老师，如果是您的话，请给出充分的理由，否则我绝对不能容许我的学生就这样轻易被您带走！”鸣海走下讲台，拦在平原面前，伸手阻止了正准备上前强行带走凤青晓的平原。
　　“好吧，既然鸣海老师想知道的话，”平原脸上露出讥嘲的笑容，“今日清晨在中等部发生了一起杀人事件，经证实被害人是中等部B组的小池弘树同学，但没有留下尸体。而根据目击证人的证词及记忆，凶手就是你，凤青晓同学。”
　　“什么！胡说！青晓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全班同学议论纷纷，教室中乱成了一团。
　　“现在，鸣海老师，您还对我要带走她的行为有异议吗？”平原冷笑，“还有，作为凤青晓的班主任以及爱丽丝指导老师，鸣海老师您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定案之后，您一样会受到处罚。”
　　就在这时，平原身后那个一直沉默着的银发少年忽然提步上前，绕开鸣海与平原，直直走到凤青晓面前。他手中拿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面具上镌满了纵横交错的血色曲线，如同水面上绽开的红莲，又似彼岸边盛开的曼珠沙华。
　　少年抬起手，将面具递到了凤青晓眼前：“收下吧，这是你忘记的东西哟。”
　　凤青晓犹疑地抬头，乌黑的眸子定定望向少年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却只见到一片平静与冰寒。
　　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伸手接过。
　　“别再忘了呀，”少年的唇角勾起一抹邪异的笑容，“「末红」。”
　　凤青晓的眼睛睁大了一瞬，瞳孔急剧缩小。她低下头，刘海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沉默半晌，她忽然说道：“我知道了，走吧。”
　　她跟在少年身后，低着头向外走去。随着她一步步跨出，教室里渐渐安静了下来。当凤青晓走到门口时，正田堇忽然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眼神锐利如刀：“凤青晓，你要是不把这一切解释清楚，我以后就再也不拿你当朋友了！”
　　凤青晓在那双眼眸中看见了熟悉的光彩。
　　那是信任的颜色。
　　“……嗯。”凤青晓低低应了一声。
　　可是啊，她大概要辜负那一份信任了。
　　凤青晓遥遥望向坐在最后一排的紫发少年。日向枣的眼中有着了然，但依旧带着深深的疑惑。
　　真不愧是日向枣。明明没有人告诉他任何信息，他却依旧能够发现线索，猜到真相。
　　她将教室环视一周，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本应冰冻到了无知觉的心又开始钝钝地痛了起来。
　　以后…以后是一个多么美好的词。只可惜，与她无关。
　　大概以后不会再有机会相见了。
　　决然转身，凤青晓一步步离开。

　　她又来到了这个熟悉的房间中，那是她每个夜晚最深重的梦魇。费尽千辛万苦想要逃离，但是最终，还是免不了再次回到这里。
　　因为，她早已无处可去。
　　“回来了呀，”男人唇角弯起，露出一个带着几分艳色的笑容，左眼之下，十字刺青赫然醒目，“末红。”
　　“是的，”凤青晓抬起头，纯黑色的眸中一丝感情也无，“Persona。”

　　全部想起来了。
　　她是末红，“末日之红”的末红。
　　拥有冰与火，以及变身爱丽丝的，银发赤瞳的末红。
　　身为学园的工具，Persona的王牌，手中血腥无数的末红。
　　也是那个忘记一切黑暗，妄图追求快乐与温暖的末红。
　　明明是“末日之红”，却妄想拥有“青之拂晓”，果然很可笑。
　　哪里有什么父母，真正的父母早在她三岁的时候便死在了她失控的爱丽丝下。
　　哪里有什么信件，那些不过是她用左手写就，交给鸣海拜托他给“凤青晓”的假信。
　　哪里有什么温暖快乐，那些都不过是在她用谎言编织而成的世界中的幻梦。
　　只是，明明全部都是谎言，她却依旧渴望着、追求着，并拼命将那谎言维持下去。
　　她以一生的忠诚作为代价，求得Persona以及初等步校长的同意，向一位前辈求取了遗忘记忆的爱丽丝石，白天忘记一切黑暗，进行着正常人的生活；晚上戴上面具，执行校长下达的各色任务。
　　她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凤青晓”，青之拂晓。
　　而作为“末红”时，除了在校长与Persona之前，她从不取下面具。齐肩的顺直银发，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红瞳，以及从不曾取下的银色面具，这就是末红。

　　这几天所发生的事情，末红记得很清楚。
　　学园祭是整个爱丽丝学园防备能力最为低下的时候，所以作为危险能力系核心成员的末红接到了暗中守备的任务。由于人手有限，数天下来，末红的休息时间屈指可数。
　　而就是在学园祭的最后一天，在所有人最为疲惫的那一个夜晚，反学院组织的人出现在学园附近，企图趁机侵入学园。末红正巧与那些人打了个照面，一场激烈的战斗后，敌人扔下一具尸体后负伤逃跑，而末红也受了不轻的伤，腿部、背部均留下了数道长短、深浅不一的伤口。
　　经过简单的治疗处理，末红坚持要回去上课。
　　她拖着满是疲惫与伤痛的身体走在校园中。冰与火的爱丽丝都被她小心收束在体内，银色的发和红色的眸也随之变回了原本的颜色。只是，太过疲惫的她竟忘了将面具取下藏好。
　　“对不起！”一个金发少年低着头正急匆匆向前跑着，不小心与末红撞了个满怀，顿时一叠声道歉。
　　末红浑然不觉。
　　她只注意到，面具落地的那一声很轻微，但在她的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的声音。
　　末红的瞳孔急剧收缩。
　　面具下的真容被看到了。若是有心人，一定能发觉“凤青晓”与“末红”之间的联系。
　　无法容忍。
　　“抱歉，”金发少年从地上拾起面具，直起腰，“你的……”
　　末红一瞬间在手中凝出一片薄而利的冰刃，苍白的手迅疾挥过，轻而易举地割断了少年的颈动脉。身形一闪，她移开数步，冰冷的红瞳淡淡望着那冲天飞溅的血色。
　　金发少年仰面倒在地上，湛蓝色的眸中满满的俱是不可置信。但无论有多少疑惑与不甘，他终是缓慢地合上了眼，喷溅而出的血落了一地。面具静静躺在他的身侧，泊在地下聚起的那一洼红色的液体中。
　　一团火红突然将这一切包围，仿佛来自地狱的红莲，吞吐的火舌中蕴含着无数不甘的咆哮声，一点一点将这一切蚕食。
　　一瞬间变白的发丝又渐渐沉作了黑色，末红转身，漠然离去。
　　心中忽然浮起一种极度的厌恶，末红的眉尖微不可察地一皱，她加快了脚步，迅速离开了中等部。
　　但精神过于疲惫的她，竟然没有发现躲在一旁的目击者，也忘记了掉落的面具。

　　“末红，你真是让我失望。Persona坐在桌前，蝶形的面具放在桌面上，他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微一偏头，密而长的眼睫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但留下了证据，也放跑了证人。“
　　“是我的疏忽。”末红声音漠然，而心中一瞬间掠过的绞痛，让她不由自主咬紧了唇，然后又立刻松了开来，“但是，为何没有将这件事压下来？只要派人将面具取回，再将证人悄悄杀掉，压下这件事情难道不是很简单的吗？我身上有反千里眼与顺风耳的装置，相信应该没有其他人知情才是。”
　　“晚了啊，”Persona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公主和行平校长都插手了呢。行平校长大概是觉得，时机已经到了吧。”
　　“怎么会！公主不是一向不管这些事情的吗？”末红吃惊地睁大了眼，心中浮起了一丝懊恼。
　　“也许是因为你触到了她的底线，”Persona站起身，走到末红面前，微凉的手抚上末红的面颊，“末红，你惹下了不小的麻烦呢。”
　　“……”末红纯黑的眼眸定定望着Persona，依旧漠然，可她的手却悄悄握紧了。
　　“事情已经闹大了，末红。我和久远寺校长费了好些功夫才把你弄出来，不用接受行平校长手下执法队的拘留。”Persona用指尖描着她脸庞的轮廓，冰冷的抑制器刺激着末红的感官，“只不过在有意的推动下，这件事情已经传开了。”他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回不去了呀，末红。”
　　“……”末红低下了头，抿唇不语。
　　“不过，这样也好，”Persona的声音渐渐染上寂寥，“你就可以留下来陪我了。”他轻轻道，“留下来吧，末红。你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心口蓦地疼痛起来，仿佛有一把尖锐锋利的刀子，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但却又毫不留情地将这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整个儿割开。
　　就要这个样子，将她赖以支撑一切的光明，彻底与她整个儿割裂吗？
　　即使，那全部都是谎言。
　　“我想……再回去看一眼。”
　　虽然知道Persona不会骗她，但末红仍旧怀揣着一份说不清的复杂心思——也许是侥幸也许是期待也许是悲伤，急切地盼望着再回去一次。
　　就算只是看一眼，她想，就算只是一眼也好。
　　“好吧，”Persona收回手，转身走到窗前，“你去吧。记得早些回来。”

　　末红悄悄回到了初等部B班的教室外。手放在教室的门上，末红刚准备推开门，却又在一瞬间迟疑了。她转过身走到走廊侧的窗户边，背靠上墙，侧过头竖起耳朵听教室中的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吗？关于青晓杀人的那个传闻，九成是真的！”
　　“是啊是啊，我也听前辈说了。真是太可怕了，没想到凤青晓居然是那种人！”
　　“你还真以为她是凤青晓？我告诉你吧，她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危险能力系的‘银之公主”末红，杀人无数的！”
　　“真是太可恨了！居然那样子欺骗我们！”
　　末红的心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谎言之下的世界啊，果然是如此的易碎。
　　费尽心思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结果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一阵深深的疲惫忽然汹涌而来，末红身形晃了晃，无力地靠近了墙。
　　厌倦了啊，已经厌倦了。那永无止境的谎言，以及找不到出路的黑暗，她都厌倦了。
　　正准备起身离开，她突然听见了一个愤怒的声音在咆哮：“够了！不要再说了！青晓不是那样的人！”
　　微微睁大了眼，她的心中忽然一片空白。
　　是小堇……
　　“我相信青晓！她一日不来告诉我真相，我就信她一日！”
　　“这种满口谎言的人你也信……”
　　“青晓说过不会骗我！”
　　教室之内，正田堇咬着牙，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而她的眸中，却早已含了泪光。
　　末红呆呆靠在墙上，心中忽然泛起一阵阵的抽痛，仿佛要将她的心撕裂开来一般。渐渐地，唇角勾出一抹讥嘲的笑容，末红垂下眼睫，缓缓直起身。
　　走到门前，她将手覆在门上，低头看着那双沾染过无数血腥，却依旧苍白冰冷的手，唇角的笑容越扩越大。毫不迟疑地推开门，末红走了进去，一双冰冷的黑眸扫过瞬间鸦雀无声的众人，最终锁定在正田堇的身上。
　　“正田堇，我是特地来告诉你的。”她慢慢地说着，“那个人是我杀的，我就是末红，没有错。”
　　在转身离去的一刹那，她突然看见正田堇的脸庞上，有一道晶莹滑过。
　　小堇她……从来不肯流泪的。
　　末红恍惚了一瞬，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而胸中那翻腾不息的、彻骨的疼痛，早已被她无视。
　　她一步步离开，没有回头一次，步子也没有停顿一刻。
　　末红向来时的地方归去。
　　夏日的阳光是那么明亮而强烈，但却仿佛没有照射到那个黑发女孩的身上，也没有温暖她心中的任何一处地方。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青晓！”
　　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末红茫然回头，却是鸣海被岬死死拖住，只能焦急地朝她呼喊。
　　她只看了一眼，便又漠然转过头去，依旧迈着原先的步伐，向前走着。
　　身后那人依旧在呼喊着。
　　但是她不会回头了。
　　永远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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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记得起之章青晓说过的话嘛……听到阿堇掷地有声的话，但却不能不辜负她的信任，末红啊……
另外解释一句：
因为原定有番外，解释末红的身世，以及枣的猜想，结果最后没有写。
所以，略提一句：回想起记忆的引子下在面具上，只要凤青晓碰到面具，遗忘的爱丽丝就会解除。
日向枣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平时的相处，让他早有了隐隐的猜测，起之章枣所说的话，全是他对凤青晓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