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学园]一世明灯》容予之

4、小熊圆舞曲(园生要)

　　天亮了。
　　阳光从窗缝中漏了进来，洒在少年的脸上。细碎的金发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芒，衬着少年略显苍白的面颊，显得安谧而又宁静。环视四周，只见白色的墙，白色的被，白色的床单，以及床头柜之上，静静躺着的一张白色的纸。
　　少年长长的眼睫忽然颤了颤，他醒了过来。少年慢慢睁开眼，眼神朦胧，碧色的眸就像一汪的碧水，安宁而纯净。他伸出手，在眼睛上使劲揉了揉，然后坐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
　　“啊碍…天亮了呢。”
　　他露出一个微笑，抬头望向窗外的阳光：“早上好，园生要。”他笑着对自己说。
　　转过头，园生要的视线落在了床头柜上的纸上。他一只手将纸拿过来，另一只手撑在下巴上，歪着头，再一次把纸上的内容细细读了一遍：
　　“阿要：一切安好。小熊已经跟蜜柑成为了朋友。BY阿翼。”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呵呵，阿翼，还真是你的风格……”
　　“该怎么说你呢……平时话说得好得很，一碰到写信，就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写些什么了……”
　　“哎呀，小要呀～你醒了？”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白色护士装的女人笑吟吟站在门口，“早上想吃点什么吗？”
　　“碍…”他转过头，想了想，然后情不自禁微笑了：“有小熊饼干吗？”
　　“小熊饼干？”护士歪头想了想，“好像哪儿有卖吧，我去找找看，你等着。”
　　“谢谢你了，石田小姐。”
　　“太见外了吧小要！我说过叫我闲姐姐就可以了的吧！”
　　“是是～闲姐姐。”
　　园生要望着掩上的门，不受控制的，神思渐渐飘飞。
　　还记得，初见小熊的那一年，他六岁。

　　园生要那时刚上小学。因为外貌的漂亮可爱，他得到了全班女生的喜爱，以及部分男生的敌视——这种敌视大约是因为嫉妒？园生要后来这么猜测。
　　总之，因为这个缘故，园生要倒了一个大大的霉——在一个班上最顽皮的男生的领导下，他被几个顽皮男生围住了，号称必须好好教训教训他，要让他知道班上是“老大”最厉害，“老大”最有魅力。
　　“……老大的话必须要听，老大的指令必须要去做，老大看中的人绝对不能横插一脚……”
　　在小男生趾高气扬地命令声中，已经被围了十多分钟的园生要有些急了。
　　这个时候还没回家，爸爸和妈妈该着急了……
　　而且，被堵在一个小巷子里，周围除了他们就再没有其他人，随着天色渐沉，园生要开始发慌。
　　一个小男生看着园生要完全没有听他们说话的模样，不由有些生气，于是一拳捣向园生要的腹部：“你有没有听我们说话！？”
　　一个六岁小男生的拳头并没有多大威力，更何况，这一拳根本没有落到实处。
　　在小男生的拳头击中园生要之前，园生要便双眼一闭，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几个小男生吓了一大跳：“老大！他他他他他——！”
　　出拳的小男生更是哭丧着脸：“我根本没打中啊！不关我的事！一定是他自己吓晕了！”
　　“老大，”有人小声说，“……溜不？”
　　“老大”的腿也在发抖，却强自镇定：“我们——我们还是去找大人来吧。”

　　园生要朦朦胧胧听见有人在说“心脏”“有点毛脖“要小心”之类的断断续续的话，隐约还听见了几声抽泣。他费力睁开眼，侧过头，然后看见了妈妈。
　　妈妈坐在床边，眼眶有些发红。
　　他困惑地说：“妈妈，你——”哭了？
　　“没事，”妈妈吸吸鼻子，露出一个笑容，紧紧握住他的手，“妈妈没事，来，宝贝，我们回家去。”
　　“哦，好的。”他开心地笑。

　　回到家之后，园生要的一切都改变了。
　　他的身体原本就不太好，再经此一事，干脆就被禁止上学，甚至禁止出门。每当他不满意，跑去找妈妈想要哭闹的时候，妈妈倒是会紧紧抱住他，先小声哭了起来，然后他便吓得不敢再说什么了。
　　园生要是个很乖的孩子，意识到自己要求出门这件事可能会让妈妈伤心后，他便提也不再提了。
　　后来，渐渐地，他被允许出门，允许找其他的孩子玩，但是不能够跑也不能够跳。他还是不能去学校，爸爸妈妈给他找了一个老师，在家里给他上课。
　　日复一日，原本就不怎么爱说话园生要变得更加沉默了。
　　隔壁的小女孩正在缝制布娃娃。园生要每天都到她家去，趴在桌子上看着她做布娃娃。从几块布和一堆棉花，到一个成型了的小熊娃娃，那样的一根把它们一点一点连起来的线，在园生要看来，简直就像一个奇迹。
　　小女孩抱着小熊娃娃在他面前炫耀：“看！我的小熊！”
　　“给我玩一下好不好？”他恳求道。
　　如果…如果他也能有一个这样的娃娃就好了。用自己的双手制作出来的，融合了自己全部的心血与灵魂的娃娃，然后，一直陪伴着他。
　　“不行！它是我的！不给你玩！”小女孩骄横地抱着布娃娃，用下巴尖对着他。
　　园生要失望地离开了。
　　他回到家，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对妈妈说：“妈妈，帮我买一个隔壁小玲那样的，可以做成布娃娃的东西好吗？”
　　妈妈看着他期盼却又隐忍的表情，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尖锐地疼痛了起来。他才七岁，七岁的孩子是什么样的？趴在爸爸妈妈怀里撒娇，用最大的嗓门把自己想要的东西嚎叫出来，一有不如意，就大肆哭闹。
　　而他……他却已经不知何时已经学会了小心翼翼，学会了隐忍，眼中带着企盼与祈求，却早已做好了失望的准备。
　　妈妈慢慢蹲下身，将他紧紧搂住。园生要不适地挣了挣，却被抱得更紧。妈妈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重复地说着：“好的，好的，好的，我的孩子。”

　　妈妈很守约，很快就给他买回了材料。园生要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拿出针线，开始缝制。这是一个棕色小熊的模子，等到完工了，一定会很漂亮可爱的，他想。
　　他将碧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小手拿着针线，动作笨拙，但却认真。仿佛在对待着全天下最美的艺术品，他小心而又谨慎，全身心地投入进去，一步步完成着这件艺术品。
　　他恍惚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分出了一小部分，注入到小熊身上；他看着小熊渐渐成型，就像看见了一个新的生命在渐渐成长。
　　园生要扯断最后一根线，将针放回桌上。他看着面前的小熊娃娃，开心得找不着北。
　　虽然眼睛稍微有点歪，可是没关系，这是他亲手做成的，在他的眼中，它就是最美丽的那一个布娃娃。
　　他将小熊抱入怀中，开始没了边的傻笑。
　　突然，园生要觉得怀里的小熊动了动。他错愕地低头，却正好看见小熊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渐渐睁大。
　　园生要完全没想到这其实是一件挺诡异可怕的事情——布娃娃居然动了！
　　他只是觉得，上天一定听到了他的愿望，派了一个天使住进小熊的身体，在往后的日子中，日夜陪伴着他。
　　泪盈满了眼眶，他抱紧了小熊，连声道：“谢谢，谢谢……”
　　小熊抬起手，将他的眼泪擦掉。园生要连忙吸吸鼻子，努力止住眼泪：“小熊，我应该用笑容欢迎你的到来的，怎么能够哭呢？你说是吧！”
　　小熊点头。
　　含着泪，园生要绽开了一个极灿烂的笑容。
　　“欢迎你的到来，小熊！”

　　从此之后，园生要有了一个自己的小秘密，那就是他有一个会动的小熊布娃娃。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就好像一旦别人知道了，就会把小熊抢走一样。
　　他每天都把小熊带在身边。上午上课，他咬着笔听老师讲课，小熊就坐在他怀里；下午做作业，小熊坐在一边，盯着他在纸面划过的笔尖；傍晚，他带着小熊来到院子里，坐在草地上玩游戏；晚上，小熊坐在枕头边上，他对它轻轻说“晚安。”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园生要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不管是开心的事还是伤心的事，他都告诉小熊，与它一同分享。小熊是他的最亲密的伙伴。
　　虽然他一天比一天开心，但他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差了起来。
　　这一天，吃过午饭，园生要回到房间，眯着眼睛，带着几分狡黠地对小熊说道：“小熊，今天是我的八岁生日哦～”
　　小熊看着他，有点僵住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你要送我生日礼物的哦～”园生要笑眯眯地盯着小熊看，“铃木家的美奈姐姐会跳舞，很好看，不如你也跳支舞给我看吧？”
　　可怜小熊一辈子也没跳过舞，如今在自家主人兼最好伙伴的小狗般期盼眼神下，十分不自然地走到房间中间，抬起一只腿和一只手，拼命舞动，扭起小腰肢，把自个儿晃得东倒西歪，几乎站不住，最后在自家不良主人疯狂的笑声中，扑通一声，彻底摔倒。
　　“哈哈哈哈！小熊…小熊你太可爱了这是什么舞蹈碍…”园生要也笑得东倒西歪，他坐在地上，要不是一只手撑着地板，他能够直接笑倒在地板上，“咳、咳咳，小熊，谢谢你的生日礼物了，哈哈哈……太好玩了……”
　　笑着笑着，他突然没了声息。手一软，园生要直接栽倒在地面上。
　　小熊等啊等，都没有等到他醒过来，再对它说：“看，我只是吓你的，我最喜欢你的生日礼物了。”
　　它戳戳他的脸，没有反应；再戳戳，还是没有反应。
　　小熊终于觉得不对了。
　　它什么也顾不上，冲到门前，使足了力也没能把房门打开。当然了，门锁扣着，而以门把手的高度，小熊是怎么也够不着的。
　　小熊渐渐松开手，颓然坐倒在地上，低下头，一动不动。
　　然后，它突然又站起来，挥舞着它的布与棉做成的手，一下一下，敲击房门。
　　可是，声音很微弱，也很细小，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见。
　　但小熊没有放弃，它仍旧一下一下挥舞着手臂，一拳一拳砸门。或许这根本称不上砸门，因为无论是力度还是声音，都太微小了。
　　然而，随着小熊那锲而不舍的一拳一拳，渐渐的，力度一次比一次更大，声音也一次比一次更大。最后，仿佛惊雷一般的，剧烈的拍门声终于将午睡中的爸爸和妈妈惊醒了。
　　听出声音是从儿子房内传来的，妈妈揉着眼下了床。打开房门，妈妈一眼就看到了房中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园生要。
　　她惊呆了，但又立刻清醒了过来，迅速抱起园生要，准备将他送往医院。
　　小心地将园生要平放在车内，妈妈一低头，正好看见了一个默默跟来的棕色的身影。她眼中含泪，却微笑着蹲下身将小熊抱起：
　　“呐，敲门的是你吧……你救了他呢，乖孩子。”
　　“我们，一起去守着他吧……”
　　（对了我记得昏迷中的病人好像是不可以随便挪动的？不过请无视这个吧OTZ）

　　园生要这次仍然是有惊无险地回来了，不过他却得到了更为严厉的医嘱，严禁他情绪过为激动。爸爸妈妈更是再一次限制了他的外出范围，让园生要颇为苦恼。
　　然而小熊却被全家人所接受，俨然成了园生家的英雄。
　　现在，就算是餐桌边，也有了一张小熊专用的椅子，小熊已经正式成为了园生家的一员。
　　没有人问为什么布娃娃会动，也没有人猜测小熊是妖怪之类的东西。他们是十分平心静气地、带着友好与感激地，接受了小熊。
　　一切园生要曾经担心过的事，都没有发生。
　　但却发生了一件他意料之外的事。
　　小熊的存在被别人知道了，大家都十分好奇地想来看看这个会动的布娃娃，但都被园生家谢绝了。大家把这件事当做一个奇谈，四处传播，最后引来了一些人。
　　——爱丽丝学园的人。
　　爱丽丝学园的老师与爸爸妈妈在一间屋子里闭门会谈，园生要躲在隔壁房间，耳朵贴着墙壁上偷听，心里忐忑不安。
　　听大家说，这些人是想把他带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是这样的吗？或者其实是打小熊的主意？
　　他将小熊抱紧，不，我不允许任何人动它，我要保护小熊。
　　小熊保护了我，这下换我保护它了。
　　他隐隐约约听见“爱丽丝”“保护”“更好的条件”“医疗”“身体”之类的词语，然后他听见妈妈在低声抽泣。
　　妈妈……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是不是那些人欺负你了，阿要帮你打他们……
　　园生要坐在墙角，发着呆，然后他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抬头望去，他看见爸爸倚在门口，妈妈红着眼眶走到他身前，蹲下身，将他抱在怀里：“阿要……你跟他们走吧，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会有更好的条件，更好的医疗设备，你的身体也会更好……然后你可以活到一百岁……”
　　“妈妈，你们不要我了吗？”他轻轻说。
　　“怎么可能……”妈妈的泪汹涌而下，“宝贝，妈妈爱你，永远。”
　　“嗯，妈妈，我也爱你。”园生要说道，他的眼眶渐渐变潮，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我会照顾好自己，身体变得棒棒的，活到一百岁一千岁，绝对不让你们担心……”
　　园生要是个早熟的孩子，他能够理解母亲的想法，不愿意家人再为他担心，也不愿意成为家里人的负担。
　　只是怎么舍得……怎么会舍得呢……这儿，是他的家碍…
　　他终于号啕大哭，像个要与家人分别的八岁的小男孩儿一样。

　　妈妈为他收拾好了东西，放进车后备箱。园生要一手抱着小熊，一手扯着妈妈的衣角，紧紧粘在妈妈身边。
　　终于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分别的时刻已经来到，园生要却仍旧紧紧拽着妈妈的衣角，不肯松手。
　　妈妈蹲下身，温柔地注视着他：“阿要，要走了。”
　　“嗯。”他应道。在妈妈的目光下，他渐渐将手松开，极缓慢地，最终颓然垂下。
　　“乖孩子……真是乖孩子……”妈妈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他，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眼泪滑落了下来，滴在园生要的背上，滚烫却冰凉。
　　妈妈松开手，牵着园生要走到车门前，打开门。园生要坐了进去，副驾驶座的一位老师闻声回头，朝他咧嘴一笑：“哟，你好啊小鬼！”
　　“你…你好。”他怯怯答道。
　　长期以来他的活动范围就只有家和家的附近，园生要很少与陌生人交流，心中不由有些害怕。
　　司机也坐了进来，车子发动，缓慢开了起来。
　　园生要摇下车窗，望着他的家人。
　　妈妈对他微笑着摇手，一边大喊：“阿要，照顾好自己！每天要开开心心的！”
　　他拼命点头。
　　车子开远了。
　　他看着陌生的景色，渐渐地把自己缩成一团。
　　小熊在他怀里动了动，有些着急，但却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来安慰他。
　　园生要看着小熊手足无措的样子，终于露出了今天以来第一个微笑：“不用急，小熊，我没事。”
　　“呐，小熊……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他喃喃道，“我们一直在一起，好吗？永远也不分开。”
　　小熊用力点头。
　　他再次笑了。
　　感谢上苍……把你送来我身边……
　　有你陪伴着我，便足够了。

　　病房内，金发的少年，微微一笑，走到窗前将窗户打开。
　　嗅着晨风中清爽的香气，园生要抬头，远远望向北方。
　　小熊，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在那个方向看着我，等待着我。
　　呐，我也会等待下去……等到我们再次相聚的那一天……
　　就算我不在了，你也…一定要好好继续生活下去。
　　要记得幸福啊。
　　现在的我，只要回忆起以往的点点滴滴，就会觉得很幸福了……
　　谢谢你，小熊。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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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练琴的时候，曾学过一支很可爱的曲子，名字就叫《小熊圆舞曲》。
后记：
这真的是一篇冷门CP同人……
在原作中，阿要与小熊的那一段很令我感动，记得第一次看的时候，成功把我赚了眼泪。
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直记着的感动，我萌生了写一篇同人的想法。
而且，这也比较好写吧？
虽然本意是主要写阿要和小熊的情谊，但是实际动笔下来，却似乎是专门写阿要的……小熊并不是特别重要的那种……
但或者其实也不是？我也搞不清楚。
总之就是这样吧……
话说我写离别的时候都差点掉眼泪了……默默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