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朵朵开》水边林

2、漂亮的小姐姐是谁

　　但凡有大人物出生，总是天降异象。
　　诸如，被雷劈呀，被洪水冲呀。当然没有被狗咬的，也没有被猫抓的。
　　有个女人遭遇一条蛟龙就怀孕了，他后来就是汉高祖刘邦。
　　另外一个女人生孩子时，满屋红光，吓得邻居以为失火了，都跑来救，结果，人家只是生了个孩子而已，他就是，后来的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
　　这离奇景象，大部分是后人“骗稿费”而杜撰，是假的。而我出生那年的事，却是真事。
　　我出生在1816年，那是一个怪异的年份，六月暴风雪，全年无夏天！
　　街头小孩们，传唱着“人吃人，狗吃狗，老鼠饿了啃砖头！”
　　后来才知道，这句恐怖的谚语，都一一应验了！
　　这一年，全球有20万人活活冻死。我的出生，也许减缓了人类消失的步伐，虽然多一个人，用处也不太大。
　　听说我出生的那天，正值盛夏，却白雪纷飞，连梅花树都误以为是冬天来临，枯枝突然绽放出红色的花蕾！一定是老天给了我使命，由我来温暖-这苦寒的人间。
　　父亲是巡检司巡检，听上去高大上，实际上是九品芝麻官，主管治安巡逻、防盗抓贼。官不大，事却多，跟在县令屁股后面当差，常年回不了家，所以，对于父亲，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就连我的名字，都是秀才外公取的。
　　好了，终于该亮相了。
　　我就是彭玉林，金玉必秀于林，估计外公期望我能出人头地。
　　因出生那天下大雪，所以-字雪琴，该不是，盼着我雪天拉琴吧？

　　一辆马车缓缓而行，马夫在前面摇晃着身子，车里的女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他们正迷糊大睡。

　　“哐当”马车轮毂撞到一块小石头，把我震醒了，拉开帘子，一汪青山绿水，古柏参天，我对这些景色并不太感兴趣，但是对远处飞翔的小鸟充满好奇。
　　男孩子嘛，喜欢什么就想拥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一定要搞到手上才算数，这便是人的占有欲吧。
　　我无厘头地来了一句“阿娘，一只画眉，还有黑乌鸦！”

　　“嗯，知道啦！”娘继续犯困。
　　太无聊了，我从怀里掏出了弹弓，从衣兜里掏出了光滑的小鹅卵石，拉弓从马车的窗户伸了出去，“吧唧”石头飞了出去。
　　鸟飞走了，几张树叶飞腾起来，像是在嘲笑我的技术。
　　女人责怪道: ”就知道打鸟，在车上都不能消停一会儿！”
　　“阿娘，外婆家还有多久呢？”
　　“快到啦，穿过这一座山谷，越过一片古松树林，看到一座石拱桥，就算到了！“
　　终于，在屁股被震开花之前，来到了梅花林下面的一户人家，大宅大院倒也朴实。
　　门前几十个硕大的橙子，像被吹大的气球，挤了一大堆,望着弯腰驼背橙子树，我暗下决心，一定用我的肚皮来拯救你们！
　　有一座石拱桥，小河从下面穿过，水上白鹅成群结对，山后竹林鸡鸭成群，缓缓拾级而上，便来到了宅子前的庭院，古色古香。
　　大人们热情地欢呼着我们，可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眼睛里只有墙角下的猫呀狗呀的，真不是看不起人，只是觉得动物比人更简单，更真实。
　　院子里真是热闹非凡，洗菜做饭迎接远方贵客，想必，那贵客便是我们！

　　“我的亲外孙哦，想死外婆了”
　　外婆小步快跑，把我拽入怀里，捧起我的小脸，亲了三下，清脆的声音河对岸都听得见。
　　“嗯，冻坏了吧？去灶房暖和暖和”
　　外婆把我带入灶房，抓一个小凳子，让我坐下了。
　　打量着宽敞的厨房，比我们家的可大多了，也热闹多了，舅舅、舅娘、还有不认识的都在忙碌着。
　　灶房热火朝天，锅里炒着肉，滋滋地冒着油花，嘴巴咽着口水。
　　“菜洗好了”清脆好听的声音传来，就像山上的鸟儿在唱歌。
　　门口，先露出一个菜篮子，再是一双芊芊玉手，手捧一个菜盆，步态轻快，像仙女一样飘过来。
　　一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姐姐”全身上下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物。就像荷叶上的露珠，那样纯净透彻。
　　外婆接过了菜篮子
　　“手冻坏了吧，也去烤火吧！”
　　就这样，两双小手就碰到了一起。
　　在火焰映射下，红彤彤的，暖洋洋的。
　　两人相视一笑，便都害羞地低下了头，再也不敢看对方一眼。
　　为了避免尴尬，她拿起火钳拨弄着柴火，将木材下掏空，把烧完的余烬拨了拨，一股空气贪婪地钻进去，在木柴上炸开了火焰的花，噼里啪啦地响。

　　“开饭了，大人坐大桌，小孩子坐小桌。”外公一声吆喝，像个跑堂的小二。

　　舅娘家的两个孩子，大鹏和小胖。还有我和那漂亮女孩。还有两个亲戚家的孩子，我不认识。我不认识为啥还要说呢，听说字多稿费多，当然也只是听说。
　　大人们都大桌上开吃了。
　　只有舅妈时不时地挤到小桌前，拼命的给两个儿子夹菜！在盘子里翻腾一番，就差脱了衣服跳下去捞了，抢了些鸡腿和好肉，大坨大坨地塞在小胖碗里，像喂猪。
　　我娘不像客人，大家都开吃了，她还在灶房忙碌，我娘从厨房端来一碗菜，舅娘突然间热情起来，瞅准了我娘出来的节骨眼，将一只大鸡腿硬塞到我碗里，嘴里还关切的说道：“雪琴这么瘦，要多吃点呀！”

　　大家都吃得欢畅，不信你看他们油花花的嘴巴，而我呢，边吃边偷偷地喵那漂亮的“小姐姐”，她比我高半个头，白皙的皮肤，像个瓷娃娃，慈眉善目那样子像观音菩萨。不胖也不瘦，没有小户人家的腼腆，也不像大户人家那样娇气。

　　那时的我没见过什么世面，怯生生的乡下孩子，见人就躲，恨不得钻进柜子里锁起来。在嘈杂的家宴上，我不敢说话，因为我的声音太小，说了也没人听得见！
　　其实，从炉火旁开始，我头上就扣了个大铁锅那么大的问号！“那个好漂亮的小姐姐是谁？”

　　我不敢问别的人，熬到所有人都走了，我悄悄跑到娘亲的身后，悄悄的问：
　　“那个好漂亮的小姐姐是谁？”
　　“你大声一点，我没听到？”
　　“那个好漂亮的小姐姐是谁？”
　　这下好了，回头一看，家里好多人都听到了，那瞬间面红耳赤，这次锁柜子里都不行，得钻地缝里了。
　　母亲还没有回答，
　　外婆先回答了
　　“她呀，是外婆的女儿，你妈的妹妹，是你的小姨！大鹏和小胖他们叫他梅小姑”
　　而我，就只记住了最后三个字--梅小姑，从此，就再也没改过口。
　　外婆话音刚落。
　　小胖屁颠屁颠跑进来
　　“嗯，梅小姑，我们等下去玩，一起去吧？”
　　“我不去了，衣服脏了，不好洗。”
　　“去嘛去嘛，没事儿，衣服脏了，二姐给你洗！”娘笑着说道。
　　梅姑点点头
　　“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太懂事了。”外婆说道。
　　那小胖屁颠屁颠开心的跑了！
　　我一直认为是“美小姑”才对，才配得上她，后来才知道是“梅花的梅”，取自她名字当中的一个字。
　　她究竟从哪里来的，我一直没搞明白，只知道她是外婆的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