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 佳 损 友》青雨M

1、从前共你，促膝把酒

　　"我说了，她是我女儿，应该像我一样学理当医生，救死扶伤，不是和你一样搞些没人看的文学创作，连自己的生活费都付不起"

　　"她也是我女儿，她那么喜欢看书，从小在我的潜移默化下就应该学文，她会成为同我一样的作家，而不是像你天天拿冷冰冰的手术刀整日整夜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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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开始了，父母这样的争吵大概是张小姐这冷清的家里唯一的生气。她倒是希望父母能多争吵，至少比起同一屋檐下生活却能一句话不说的冷漠要好，至少这样让她能欺骗自己这个家还有些许的连结。但她又残忍清楚的知道这个家，早就分崩离析了，在几年前这个家就不能算作家了。

　　父母曾几何时也是众人眼中的佳偶天成，大学校园里专业素质极强的少年和才华横溢的少女浪漫地相遇，相识，相知，相爱。如同所有童话故事里的happy ending，他们步入了婚礼的殿堂，组建了幸福的家庭，拥有了爱情的结晶，成为了张小姐的父母。

　　张小姐也曾有过相爱的父母，温暖的家庭氛围。可年少的心动大概只适合停留在青葱岁月，当时间的潮水冲走那些曾经的温情，退潮后就只剩下生活的一地鸡毛。所有的耐心，在因观念不同而日夜的争吵里消磨殆尽，所有的爱意，被朝夕相对中难以磨合的性格变得面目全非。

　　一对佳偶不过几年，就成了一双怨侣，一双顾及张小姐还未成年而继续婚姻关系的怨侣。

　　她的爸爸近两年更频繁地加班，就如同在医院定居，她的妈妈为日益枯竭的灵感四处采风，一年里也回来不了多少次。一座冷冷清清的房子里，只剩下张小姐一人。

　　不愧是曾经相爱的夫妇，对待她的方式都如出一辙，同样作为高知分子他们，严格约束张小姐，给她不断施压，甚至用"我们是为了你才继续维持这个家庭，我们承受着你无法想象的痛苦和煎熬"来道德绑架她。对张小姐而言，这个家庭就是为了高分的成绩和未来的一张名牌大学录取通知书而存在的。

　　而她，只不过是一座听人摆布的学习机器罢了。

　　高一入学的一整年，张小姐按照父母所谓的期待，专注于书本和习题，交出让其他父母羡慕的成绩单。

　　但张小姐没有一个朋友，她逃避甚至抗拒这样的亲密关系。她将顾城诗集里的

　　"你不愿意种花

　　你说

　　“我不愿意看见它

　　一点点凋落”

　　是的

　　为了避免结束

　　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反复誊写，一些示好也在她的冷漠和不断的拒绝里消逝。严肃冷淡成绩优秀 成为她的标签。

　　高二的分班志愿表下发，她的父母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彼此说过这么多话，即使中途的对话全是在争吵。最后她的爸爸以医院工作很忙为借口结束了无休无止的争吵，扔下一句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会再管了"

　　便扑入他的工作，接连着又是几天不再回家。她知道妈妈在这场争吵中胜利了，她拿起填好的志愿表，默默放回书包，心中毫无波澜，就好像那是别人的志愿。因为她知道他们不会过问她的意见，他们早就为她规划好人生。

　　她愿意与否，都和她无关。

　　新学期开始，张小姐如了妈妈的愿分入了文科班，她又开始誊写那首短诗。

　　她依然冷漠，进入这个班级不过是又一次她抗争失败的产物罢了。

　　九月一日，正式开学。张小姐怀着复杂的情感拿着那张分班通知单，不管在这之前，自己表现的有多么毫不在意，却还是会遗憾自己到最后也不得不听从父母的安排。

　　张小姐深吸一口气，抬脚走进了那个未知的教室。

　　因为是文科班，仅有的几个男生早早地就来到了教室，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打游戏机，以此快速建立文科男高中生的友谊。女生意料之中的多，有认识的就聚在一起交换八卦，时不时捂着嘴偷笑和讨论，更多的还是坐在座位上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张小姐看了下四周，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掏出耳机就开始听歌。陈奕迅的歌总能让她摒弃一些烦躁的情绪，也许是粤语的语调，又也许是因为歌词太过于贴切她自己。

　　“你们知道吗，那个高一在校园歌手大赛里拿了第一的我们同届的女生也在这个班”

　　“你是说那个周小姐吗？我朋友说她人特别好，就是那种小太阳一样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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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副歌的间隙，关于周小姐的谈论也还在继续。周小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张小姐也不知道，她只在校园歌手大赛那天经过教学楼的时候听到过周小姐唱歌，是陈奕迅的夕阳无限好。

　　唱歌唱的还不错，是张小姐给素未谋面的周小姐贴的第一个标签。

　　但后来张小姐才知道，无论给周小姐贴上多少种标签，都无法区别她和其他人的不同。

　　有时候命运就是那么奇妙，前一秒还在好奇的张小姐，下一秒就看见谈论的主角坐在了自己的前方。

　　这个人实在太自来熟，是张小姐贴的第二个标签。周小姐刚一坐下就转过身和她打招呼，仿佛她们是相识多年的旧友，而不是高一一年都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张小姐被周小姐突然的热情，弄得措手不及，嘴巴却是下意识先于大脑反应

　　“你好”

　　“你好呀，我的后桌！我姓周，你呢 ，你叫什么？”

　　也许是少女望向她的眼神太过清澈，也许是她说话时不自觉弯起的笑眸，也许是那天的阳光太过明媚，让她一瞬间忘了戒备。

　　“我姓张，弓长张。”

　　张小姐桌前的mp3播放着陈奕迅的歌，前桌的少女又找到了话题

　　"诶你也喜欢陈奕迅嘛，你最喜欢哪首歌？"

　　于是墙角的藤蔓开始生长，有些故事悄然而至

　　周小姐凭着超好的人缘和热情的态度，顺理成章地当选了副班长。当然，作为一名负责任的班干部，秉持着关爱同学，不让任何一名同学游离在班级之外的原则，当她发现张小姐有些孤僻，便开始向张小姐展开猛烈的进攻。

　　看着后桌那个不断拒绝，满脸低沉的人，周小姐无可避免想起爸爸每早往家中空荡的主卧轻放一束雏菊的落寞背影。

　　于公于私，她都想靠近这个人

　　张小姐也很无奈，张小姐也很烦恼。张小姐也不知道周小姐是如何有这么多话可说，不过也得益于她的热情，张小姐发现这个性格和她截然不同的人也喜欢读顾城，也爱看老电影。每当她被迫屈服在周小姐热情之下的时候，她只好自我安慰她们是同好，又在贴吧匿名发帖"如何与过于热情的同好保持距离"

　　开学里的一个月里，周小姐不断的转身，以询问学霸数学题解法的理由又或是陈奕迅有了什么新的现场，发了什么新歌为话题切口

　　周小姐的热情到三个月后便就是无孔不入，不然谁会在食堂里大声地向她打招呼，然后一下子窜到她的身边，自然地挽着她的手，问她是不是没人一起吃饭，当她正要让她放手的时候，她又立马抬起头，眨着那双纯真的眼睛，无辜又期待地问她

　　“今天中午吃什么呀”

　　对着那双明媚的眼睛，张小姐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含糊地说随便，吃什么都行，然后在周小姐兴奋地选菜时背过身默默地深呼吸，最后再转过身跟着周小姐一起去吃饭。

　　没有谁能拒绝一个单纯的人数次的好意，没有人能拒绝不是因为成绩只是爱好相同而一次次开始的话题，张小姐也不能。

　　可心思缜密的张小姐也会奇怪，如此单纯的人为什么反而会处处照顾到她

　　向来独来独往的张小姐开始不那么抗拒周小姐的存在，她变得会在吃饭的时候多带几张纸，即使周小姐并没有每顿饭和她一起，只是因为周小姐和她吃饭第一次就忘带，便习惯多带几张；会在接水的时候顺带拿走前桌的水杯，因为周小姐也总会如此；会在夜晚回寝室时等她一起也会走慢一些，即使她们不同寝室，可是周小姐收东西很慢又很怕黑。

　　但她并不认为这是在建立亲密关系，她只是将这些视作回报的好意，她实在不想亏欠任何人。

　　可那时的张小姐不知道，周小姐吃饭时其实从不会忘带纸巾。那天是第一次一起吃饭，排在前面专注背单词的她未注意到身后的女孩将纸巾借给了她认识的人，她只看见周小姐向她撒娇忘记带纸巾。张小姐也不会知道，周小姐从来不只帮她一个人接水，她邻座的水杯都曾经带着周小姐手里的温度。而那些下晚自习的夜晚，周小姐不是动作太慢，她只是习惯检查好一切，在最后一个关灯离开。

　　大半学期过去，张小姐发现自己对于周小姐的底线好像在做最后的抵抗，害怕同任何人开始亲密关系的自己和前桌周小姐却无可避免地越来越近

　　她好像也会在前桌的周小姐转过来时从一点不回应的冷漠到耐心听完"嗯嗯"的点头变成能主动答上一两句

　　新学期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她在日记本里没头没尾地写下

　　"我好像愿意去尝试种一次花"

　　不能怪她不计后果，要怪就怪太阳太过主动，让她也生出一丝沾光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