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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命轻贱 ...

  •   村里人都知道黄芩要死了,牧行之那个小崽子天天在村里跑,挨家挨户地敲门讨吃食,要给生病的小妹补充营养。

      王大猛手里拿着扫把驱赶牧行之,“滚,我家没东西给你!”

      牧行之脸上带伤,低着头恳求道:“我知道你家养鸡,求你给我一个鸡蛋吧。”

      “死讨债鬼!敢盯上我家的鸡,我告诉你,要是鸡窝里的蛋少一个,我打断你的腿!”王大猛怒目圆瞪。

      牧行之缩缩脖子,慢吞吞地走开。

      身后,王大猛跟邻居嘲笑道:“我早说坡子给儿子起名字文绉绉,一看就是早死的命,还是贱命好养活。”

      牧行之捏紧拳头,他爹是个坡脚,在世时大家求着他帮忙看病,从没有人对他不敬。
      现在他死了,这些受过他帮助的人天天嚼舌根,没给他这个死人一天清静。

      他继续敲响下一家的门,麻木地等待对方的驱赶。

      王虎家他当然也去了,同样得不到一点东西。

      王虎嘲讽他:“这年头死两个人不稀奇,你那个病怏怏的妹还是早点死了好,免得拖累你。”

      牧行之没有任何反应,两手空空地回家。

      家里,活蹦乱跳的黄芩怒气冲冲道:“村里的人一个比一个自私,没有一个人有善心!”

      当下并不是贫瘠年代,风调雨顺,土地肥沃,她看见村里的田地都是大丰收。
      大家生活富足,衣服算不上多光鲜亮丽,但也干干净净没有补丁,人人身材健壮,不像她和牧行之两个饿得瘦骨伶仃。

      如此乞讨三天之后,村里人见到牧行之的面马上关门绕道走,王虎照样压榨牧行之做劳工。

      牧行之没有反抗,请求道:“我要带我妹去镇里看病,想告假几天。”

      “不行,你走了谁来给我找药材?”王虎不同意。

      其他那些废物根本记不住药材的样子,只有牧行之能源源不断帮他进财,他才不会轻易放过这样一棵摇钱树。

      牧行之低着头,“等我回来之后,会尽量把中间空的份补上。”

      王虎踹他一脚,“缺的部分还能补回来,这么说你前面根本没有尽心尽力去找!”

      “我也要休息,要吃饭啊!”牧行之嘴角拉平形成一条直线。
      “如果我妹死了,我也不活了。”

      王虎思考片刻,松口道:“行,我让你去镇里,你们不认识路,给王大柴帮你们带路。”

      两崽子形影不离,万一那丫头死了,牧行之甩手不干,他岂不是亏大发,安排王大柴跟着去,免得他们出现什么小心思。

      牧行之垂眸,“好。”

      说走就走,黄芩和牧行之没敢把被褥带走,怕引起王虎怀疑,把食物收拾装进包裹当路上的干粮。

      王大柴高高壮壮,一条手臂比两个人的大腿加起来还粗,走路大步向前,黄芩和牧行之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走快点,不要磨磨蹭蹭。”王大柴不耐烦道。

      走路去镇上是个累活儿,王虎家里有马车,但是不会给他们用,他被派来盯着两个小萝卜头,心里非常不高兴。

      黄芩和牧行之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勉强跟上王大柴的步伐。

      好在黄芩一直有意识地锻炼身体,牧行之更是天天在山上跑,两人的体力和耐力还算不错,没有因掉队被王大柴打骂。

      从天亮走到天黑,王大柴走累了,三人停下来休息。

      牧行之从包里掏出一根红薯干递给黄芩,王大柴见状,一把夺过他包裹,把里面的红薯干掏出来往嘴里塞。

      红薯干晒得刚刚好,有嚼劲又不会太硬,咬在嘴里甜滋滋的,他吃得快,红薯干眨眼间消失一半。

      黄芩一路上都在思考如何甩掉王大柴,见牧行之直勾勾地盯着王大柴,她把刚接过来的红薯干塞回牧行之手里。

      她轻声道:“你吃。”

      牧行之接过红薯干,却摇摇头,黄芩眼睛一动,察觉到什么,只见他举起食指压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

      王大柴沉迷进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更没有分享食物的意思,吭哧吭哧吞噬着红薯干,树林里只有他咀嚼的声音。
      红薯干即将吃完,他忽然弯下腰捂住肚子,五官皱在一起,嘴里发出惨叫,惊起树梢一片飞鸟。

      他眼睛瞪得极大,眼珠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去,伸手抠自己的喉咙,想把吞进去的食物吐出来。
      他一手撑着树干,另一只手揪住胸前的衣领弯腰呕吐,健壮的身体摇摇晃晃,脸颊逐渐发紫,嘴角涌出白沫,直直倒地不起。

      从他病发到死亡,不到一刻钟时间,森林安静下去。

      黄芩惊诧,“他怎么了?”

      牧行之:“被毒死了。”

      他走过去,蹲下翻动王大柴的身体,搜出几两银子揣在身上,地上的柴刀捡起收好,又在装红薯干的包裹里翻动,拿出底部用布隔开的另一个小布包。

      “你杀了他?”黄芩明白过来。

      牧行之早有准备,猜到王大柴会抢他们的红薯干吃,提前在红薯干里下毒。

      牧行之把干净的红薯干递给她,“害怕?”

      黄芩摇头,“没有。”

      牧行之:“在可怜他?”

      黄芩继续摇头,“我可怜自己都来不及,哪有闲心可怜他?”

      只是王大柴死得太快,牧行之下手太利落,把她吓一跳。

      人如此脆弱,说死就死。

      她接过红薯干,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移开眼不去看地上的尸体,抬头仰望天上的弯月。

      初冬的季节晚风寒凉,她有点想家了。

      牧行之见她不喜欢尸体,带着她又往前走一段路,找到一个平坦宽阔的地方停下休息。
      两人蜷缩着挤在一起,牧行之闭上眼睛,捻了捻指尖,前两天赶工做药太多,手指头有点痒麻。

      他摸摸黄芩的头,扯开干裂的唇,略微生疏地安抚道:“哥哥在,别怕。”

      荒郊野岭,寒风习习,却比在家里更让人感到安全。

      于此同时,王家村的村长家里,被窝中安眠的王虎烦躁地睁开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全身燥热不安,硬是不睡着。

      身上哪里都痒痒,他伸手抓挠,动静太大把旁边的女人惊醒。

      女人问道:“怎么了?”

      王虎烦道:“我背后痒,帮我抓抓。”

      身体越抓越痒,皮肤表面出现一道道红痕,轻微的疼痛让痒意加剧,他加大力气抓挠。

      女人惊呼:“出血了,你别抓了。”

      王虎:“不行,痒,痒死了!”

      他发了狠,但身体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有痒意铺天盖地,他继续用力抓挠,血珠从裂开的皮肤表面滚落。
      脱掉碍事的衣服,坚硬的指甲继续挠,皮肉翻飞,在触及深层的肌理时,指甲被血水浸泡变软,在用力地抓挠下掀开。

      没有痛感,只有附骨之蛆一般的痒。

      他的脸被抓烂,血流不止,女人大声尖叫,静谧的王家村点起篝火,众人涌过来。

      王虎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身体布满血痕,眼睛发红,嘴里喊着的“痒”“好痒”。

      村民在村长的命令下扑上去按着他,可他仿佛变得力大无穷,怎么按都按不住,掀飞好几个人。
      指甲在脖颈处上下扣,扣到血肉模糊,触及血管,血液喷溅,他渐渐没了呼吸。

      王家村一片死寂,忽然有个人的声音打破静谧,“怎么回事,我也好痒啊?”

      “我头痒。”
      “我的手好痒”
      “受不了了,我要拿石头刮。”
      ……

      王家村又热闹起来,不过这些都与远在几十里外的黄芩无关。

      安静的夜里,她的声音细细小小,跟牧行之说道:“我们去把王大柴的衣服扒下来,不要浪费。”

      牧行之:“你不怕吗?”

      黄芩:“冷比死人可怕。”

      他们身上的棉衣压得太紧,穿起来跟铁块一样,无法抵御寒冷,牧行之的手冻得像冰。

      于是两人往回走,把衣服从王大柴身上扒下来,黄芩小脸绷得紧紧的,将衣服套在牧行之身上。

      牧行之瞅她一眼,咽下嘴里说要回村的话,一个死人她就怕成这样,要是看到遍地死人,她要是吓哭,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哄。

      两人冻了一夜,第二天太阳升起,黄芩站起来准备赶路。

      牧行之按住她的肩膀,“现在暖和点,你先睡一会儿,我们不急赶路,我去找点野果子吃。”

      红薯干大多进了王大柴的肚子,剩下的部分被他们吃光,不能饿着肚子上路。

      王大柴没有准备干粮,而是带了一把柴刀,林子里各种动植物很多,他可以想办法弄到食物,牧行之也能。

      阳光暖洋洋的,牧行之拿着柴刀进入深林,黄芩没补觉,起来在周边找野菜。

      等牧行之回来已经是中午,他手里拿着一只野鸡,黄芩也收集一些可以吃的野菜,两人找到溪流把食物处理干净,用打火石生火烤鸡吃菜。

      牧行之把鸡腿掰下来递给黄芩,鸡肉没有盐,肉质又柴,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黄芩饿狠了吃什么都香,大口大口地啃咬。

      没有王虎的威胁,即使是在荒郊野岭露天席地,反倒感觉比在家里更自在。

      两人吃饱喝足上路,一路慢悠悠,距离宗门招生还有时间,他们不急着赶路。
      一路上牧行之给黄芩讲解各种植物药材,路边有些野果,两人边走边吃。

      又一天清晨,牧行之去打猎,让黄芩留在原地等待。

      牧行之刚走没多久,一匹狼从林中冒头,冒着绿光的眼睛盯上黄芩。

      黄芩背后冒出一层冷汗,周边唯一能称得上武器的是手里充当拐杖的木棍,她举起木棍做出驱赶的动作,嘴里发出“吼吼”的声音。

      狼很瘦,看上去非常饥饿,并没有被她的小把戏吓到,它毫不犹豫地朝她扑来。

      她急忙躲避,拔腿就跑。

      可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狼把她扑倒,她奋力挣扎,和狼缠斗在一起。

      这是一匹病弱的老狼,战斗力跟她半斤八两,她使劲扣狼的眼珠,狼张开大嘴一口咬在她的肩膀上。

      她痛呼出声,同样张口咬住狼的脖子,满嘴的狼毛散发出腥臭味,她来不及想太多,硬生生从狼脖子上扯出一块肉来。
      肩膀被狼牙咬穿,温热的血液涌出来,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冷,冷得她开始打颤。

      生死关头,她想到打猎未归的牧行之,等他回来后看到她的碎尸,一定会很难过吧。

      她眼睛发花,失血过多让身体变得僵硬,眼前景色一点点变得模糊。

      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

      “咦,穷乡僻壤的地方,竟然有个这么好的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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