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我们在一起。》若昀

7、那一年北京的初雪。

　　唐海洋的学校离李贝儿的学校只有九公里。在开学前，唐海洋已经在高德地图上仔细计算过两所学校之间的距离，他的心里对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有一些期待，又有些彷徨。唐海洋经常会问自己：“那个敏感、脆弱的女孩，还会不会再次接纳我？”

　　尽管军校的生活特别紧张，唐海洋在上课、训练的间隙，时不时地就这样反复就这样问自己。开学已经三个月了，北京即将迎来今年的初雪。唐海洋最终暗暗下定决心：“就算贝儿不愿意再看见我，我要见到她，就算只是聊聊天也好。”

　　军校的时间安排非常紧张，一年四季的上课、训练都是如此。

　　每天早上6:00，军校的上空准时响起嘹亮的军号声，大家立即起床，开始跑操。6:50跑操结束，回各自的寝室整理内务，打扫卫生。每位学员的床铺都要铺得整整齐齐，被子叠的四四方方，床单一个褶子也不能有，同一寝室的学员们的漱口杯要摆成一条直线，牙刷也要朝向同一个方向。

　　然后7:20按班级列队，全体学员行进到食堂一起吃早餐，吃完饭后继续列队到教室，8点准时上课，12:00下课后继续列队到食堂进餐。午休也是必须的，14:10起床，14:30上课，16:20下课开始体能训练，17:50体能训练结束开饭，18:30开始读报，19:00到19:30全班在教室一起观看新闻联播，19:35开始晚自习，22:20晚自习结束，22:30晚点名，点完名后自行洗漱，23点熄灯，夜晚大家排班次护校，轮流站岗、巡逻。周一到周六白天安排完全相同，在周末军校的生活稍微有点变化：周五的晚上全校一起看主旋律的电影，周六的下午进行体能测试，测试不达标的同学还要额外增加训练任务。周六晚上在学校休息，不能外出。星期日上午休息，可以请假外出，但是外出的同学4点以前必须归队点名。星期日晚上6:30要开队务会，然后是排务会、班务会，开完基本到了晚上10点，一周就这样过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周末，唐海洋对着镜子整理好军装，踩了一部单车，九公里的路程对于唐海洋这个军校生来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清华大学门口的保安，看见穿着军装的唐海洋，什么都没有询问就直接放行了。

　　唐海洋拿着找黄丽敏问到的地址，很快来到了李贝儿的宿舍楼下。

　　李贝儿所在的宿舍楼坐落在校园的西北角，是一栋很有历史感的旧房子，三层高，外墙由青灰色的砖块砌城，墙角斑驳，掩映在树木之间，带着历史的沧桑，隐秘而低调。

　　在唐海洋还在宿舍楼下纠结要不要发信息给李贝儿的时候，他远远看看李贝儿和几个女生朝楼外走来。李贝儿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下身穿着一条浅蓝的牛仔裤，以前的短发已经张长，在脑后扎了一个短短的、翘起来的小尾巴。李贝儿在几个同学中间，不知道说着什么开心的事情，眼睛笑得弯弯的。

　　走出宿舍楼的李贝儿看见站在一株大树下的唐海洋，一时间她楞住了。唐海洋看见李贝儿刚才还向上的嘴角慢慢地落了下来，满腹的憧憬变得有些迟疑。

　　同学们发现了李贝儿的异样，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站得像一株挺拔小树的唐海洋，都嘻嘻笑着用胳膊捅了捅贝儿，互相交互一个“你懂的”眼神，大家和李贝儿挥挥手：“你快过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在同学们的低笑声中，李贝儿慢慢走向唐海洋。几个月不见，唐海洋似乎黑了一些，似乎还瘦了一些。他穿着笔挺的军装，军帽下露出高而直挺的鼻梁，一双略微上挑的眼睛里盛满了在异地重逢的欣喜。一瞬间，李贝儿的脑海闪过一段最近印象很深的诗：
　　我希望在海的那端，
　　有个少年，
　　他会和我一样，
　　独自不语。
　　凝着尽头，
　　一眼望穿。

　　唐海洋给李贝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笑着问：“李贝儿同志，别来无恙？”李贝儿俏皮地瞪了他一眼，有点生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宿舍的？来之前也不先告诉我？”唐海洋看着贝儿因为有些恼火而瞪大的眼睛，期期艾艾地说：“我找黄丽敏要的地址，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不是.......不是.....怕你拒绝见我嘛。”李贝儿看着面前已经褪去大半稚气的大男孩，嘴巴撇了撇，“好吧，这次放过你！以后不许突然出现在我同学面前，一点儿面子也没有。”唐海洋没有不好意思，他大声反问：“我觉得我还是很帅的啊！”看着嘻嘻笑着唐海洋，李贝儿扭过头“切”了一声。

　　唐海洋和李贝儿漫步在冬季的校园，一边走一边聊着大学几个月各自的学习和生活。

　　走在冬季的校园里，面前的一切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轻雾，朦胧而又温馨。高大的树木已掉光了叶子，仍然□□着身躯站在寒风中，枝头偶有几片未落尽的枯叶，随风摇曳。

　　又一阵风吹过，先是飘散着几片零星的雪花，继而无穷无尽的雪从天穹深处飘落，轻柔地覆盖在路上、树梢上、枯草上。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它突然造访。李贝儿惊喜地伸出手去接雪花，看着它们在手心飕地化为小水珠。唐海洋看着贝儿幼稚的举动忍不住笑了，他抬起手来，轻轻拂去落在贝儿头顶的雪花。

　　两人欣赏了一会儿雪景，找了一个小餐厅坐下。餐厅里暖气很足，李贝儿解开羽绒服，里面是一件浅粉色的打底衫，露在一截白皙修长的脖子。

　　李贝儿点了一碗面条，问唐海洋想吃什么。唐海洋拿过餐牌，一点也不含糊，点了炸鸡翅、爆肚、炸酱面和绿豆汤。“哈哈，终于可以在外面吃顿饭了。我已经在我们学校食堂吃了三个月了，所有的菜都是一个味道。你们这里的菜一看就很好吃！”面对李贝儿望过来的“你是不是个饭桶”的眼神，唐海洋干巴巴地解释了几句。

　　李贝儿好奇地问：“你们军校是电视剧里看到的那样吗？天天累得半死？”唐海洋告诉贝儿，现代军校重在培养初级军官的综合素质，所以我们这些学员有两大学习任务，一是军政素质基础，二是大学本科教育。

　　唐海洋说起军校生活，不由得眉飞色舞：“我们的军政素质，包含5公里、单杠、仰卧起坐、俯卧撑、400米障碍、渡海登岛、武装囚渡等基本的体能训练项目。还有手枪、步枪、手雷、防毒器具、□□材、单兵战术、班战术，连战术、地图使用、图上作业、野外作业、野外生存等军事技能，还有思想政治、党史军史、基本政治工作方法。”唐海洋喝了一口水，又提到自己的专业：“我们的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科的现在全国排名第一，老师都特别厉害。其中，计算机体系结构又是我们学院的强项，我真的没有选错学校。”

　　李贝儿仔细听着，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又摇摇头，叹气道：“你们都是军事化管理，一点自由都没有。”唐海洋笑着说：“你这个小老百姓，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

　　吃完午饭，李贝儿送唐海洋到校门外。大雪纷纷扬扬，几个小时的时间就给周围的一切披上一层白色。唐海洋看着鼻尖冻得发红的贝儿，轻声道：“贝儿，我不想和你错过以后的每一场初雪。”李贝儿皱了皱秀气的鼻子，迟疑着没有回应。

　　最后，贝儿对唐海洋挥了挥手：“再见！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