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途》乌声阙

100、入学（一）

　　开学第一天，古森元也准时醒来，吃完早饭，他背上昨晚整理好的书包出门，在七分钟后和佐久早圣臣汇合，两人一齐到校。

　　井闼山一个年级总共有十个班，一个班三十人左右。
　　贴着分班详情表的告示栏前站了不少人，佐久早圣臣远远站着，古森元则挤进人群里察看情况。

　　一年二组，佐久早圣臣。
　　不过古森元没在二组看到自己和寒山的名字，看来不在同一个班，他又在三组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也是排球部的小伙伴。
　　哦，一年四组，古森元也，伊庭、岩下也在。
　　接着，一年五组，寒山无崎。

　　古森元也带着消息走回去，发现寒山无崎正站着佐久早圣臣的旁边。
　　“早上好，你在五组。”

　　“早，”寒山无崎点点头，他很早就到教室把自己的桌椅柜清理干净了，“我已经搞定了。”

　　“好快，你几点到校的？”

　　“半小时前。”

　　“现在是要去做什么吗？”

　　“去体育馆垫会儿球。”
　　今天排球部没开展晨练活动，但饭纲几个住宿生手里有钥匙，他们打算先练个一小会儿再到教室去。

　　无崎主动加练了，佐久早圣臣的眼睛亮了亮。
　　这一星期以来，寒山无崎准时提包走人绝不耽误片刻连话都不说一句的行为给佐久早圣臣带来了一些冲击，佐久早认知里的寒山一直都非常勤奋，两人间的关系也更好。

　　古森元也：“那我清理好位置也过来，小臣你一起吗？”

　　佐久早圣臣迅速地嗯了一声。

　　古森元也瞥了眼佐久早圣臣，又看向寒山无崎——在这几天的相处里，他发现寒山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冷淡，说不定在对方眼里，他们还不是朋友。
　　他尝试性地问了一句：“一起打扫快些？”

　　寒山无崎想了想，没有拒绝，跟着佐久早圣臣去了二组。

　　“古森，早呀。”岩下泰治拿着扫把路过。

　　“早。”
　　古森元也到达一年四组。

　　手伸出窗外，可以碰到外头植的树的绿叶子。

　　“你坐哪儿？”

　　“就这边了，”古森元也指着后排靠窗的位置，“还可以看到体育馆那边的花圃。”

　　……

　　第四体育馆。

　　“荒木呢？”黑田佑太刚清理出了一小片活动场地，问进来的人。

　　岸本馨冷笑：“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饭纲掌失笑，“对了，还有一个人要来。”

　　“谁呀？”岸本馨好奇地问。

　　黑田佑太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幽灵君啊不是寒山同学，饭纲你和他关系真好。”

　　“幽灵？”

　　“呃，气质有点像，也蛮像杀人魔的……”

　　“你最近又在看什么啊？”

　　提起这个，黑田佑太就有劲了：“我跟你说，那片子超厉害的！”

　　古森元也三人进来：“打扰了。”

　　饭纲掌打招呼：“早上好呀。”

　　“哦，还有两个啊，”岸本馨说，“你们随便找个位置练吧。”

　　“是。”

　　晨光从窗口洒入室内，树影晃荡，时钟咔哒咔哒地前进。

　　“砰！”
　　一颗球被狠狠砸上三米线。

　　“Nice ball，状态好了不少嘛。”饭纲掌对岸本馨说。

　　“毕竟是让西尾前辈和藤野前辈扫了一星期厕所的男人。”说罢，黑田佑太上步踏跳，挥臂压腕扣直线球。

　　听到这话，岸本馨有些羞恼：“那、那是他们自找的，就是一个扭蛋……再说了，我也去帮他们扫厕所了的。”

　　饭纲掌和黑田佑太一同道：“哦呦——”

　　“喂喂，你们够了！”

　　另一边，对墙垫球的三人组更换了练习。
　　在两轮猜拳后，寒山无崎被分到了传球的位置上，扣球的是佐久早圣臣，古森元也则在对网防守。

　　寒山无崎站在网旁，望着同在一侧的佐久早圣臣，心头冒出一股别扭的感觉。

　　打垫时寒山给佐久早传过球，不过扣球者不会助跑起跳，而是站着挥动手臂，寒山不把这视为正经的托球。
　　所以在这些天里，他应该没正儿八经地给人托过一次球……天数还能再延长些，寒山的传球练习一直都是单人进行的，他没需要配合的人。

　　“总之……”寒山无崎划了个击球区域和大致的弧度，“你看着扣。”

　　寒山无崎的传球很准，说怎么传就稳稳传了出来，饭纲掌用余光瞥了一眼，前几个球都传得很不错，佐久早圣臣扣得很舒服，然后寒山无崎开始增高和加速。

　　佐久早圣臣没说什么，闷头扣球。
　　对网的古森元也见了这生猛的挑高，额头上倒是冒出几滴冷汗。

　　“嗖！”寒山无崎手指手腕用力，再次将球送上高空，他感觉自己大概摸到了佐久早的极限，这球对方应该能扣好——如果是全力。

　　佐久早圣臣制动，全力踏跳，地板一震，他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度，他跟随着直觉里的节奏转体、收腹和挥臂，力量便紧促而流畅地聚在掌里。

　　“砰！”球如炮弹般飞出，直逼绷紧神经的古森元也。

　　古森元也沉下重心，努力稳住手臂，但疯狂旋转的来球还是撞开了他并紧的双臂，球朝大门斜飞出去。

　　众人视线聚集，却见远处的大门突打开，一个身影突然出现：“！”

　　“打扰……”

　　“砰！”

　　尽管来人后仰尽力闪躲，流弹还是重重擦过了她的鼻子。

　　“小夜！”

　　……

　　藤野道一郎、新谷拓海和西尾悟吃完早饭，走在前往教室的路上。

　　“那不是岸本吗，这么慌做什么？”新谷拓海指着跑向综合楼的人，“喂！岸本——”

　　岸本馨回了一下头，然后跑得更快了。

　　“他刚才绝对看到我了。”

　　西尾悟扯了扯嘴角：“做什么亏心事了吧。”

　　“他不是说要和饭纲一起早训的？”藤野道一郎沉吟片刻，“还是去四体看看吧。”

　　西尾悟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去追岸本。”

　　“算了吧，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新谷拓海劝。

　　“万一有什么事呢。”

　　事实证明，藤野道一郎和西尾悟的担心是有必要的。

　　当藤野道一郎和新谷拓海看到血迹斑斑、宛若凶案现场的体育馆时，两人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
　　两人又看了一眼，在面色尴尬的饭纲掌几人的包围中发现了衬衫被血染红的秋成夜和流着眼泪的小仓久香时，两人恨不得直接打道回府。

　　“没事，小伤，很快就止住了……”秋成夜在晕眩感中找回意识，一刻不停地安抚起被吓到的小仓久香，她右手按着鼻翼，脸颊又挂上笑容，“帮我换一下纸巾，好像湿透了。”

　　小仓久香勉强定神，颤颤巍巍地给秋成换了一团卫生纸：“好多……怎么还没止住啊……”

　　嗯，没有止住，再过几分钟就好了，自己的鼻子比较脆，一直都是这样的，这次也一样，快了……

　　血不停向外流着，秋成夜感到身体越来越空、越来越轻，仿佛有一种重要的东西被抽出了体内，像时间一样流逝着，很缓慢，像是折磨。
　　她的感官既敏锐又模糊，生理上的疼痛消失了，只剩下一股清晰的、从心脏里蔓延开来的冰冷感。

　　“学姐，不要仰头，会窒息的。”

　　秋成夜不太高兴地看了一眼给自己敷着冷毛巾的圆眉毛，她重新把头低了下去，血继续流，她想攥紧什么，而那些东西从指缝里滑落，一刻不歇。

　　古森元也的手腕被抓得有点疼，他刚才第一个跑过去扶人，便被对方抓住了，他瞥了眼那只用力到发抖的手，没有管。

　　“换一块吧。”寒山无崎和佐久早圣臣走过来，拿着纱布和几块打湿过的新的毛巾。

　　古森元也赶忙接过，他一只手操作起来笨手笨脚的，小仓久香的手则抖得更厉害，寒山无崎只好帮忙：“你放松一点。”

　　活都被一年生干完了，藤野道一郎等人只能像木头一样站在四周。

　　“岸本还没来吗？校医在吗？”饭纲掌问。

　　“不在，”西尾悟和岸本馨走了进来，西尾说，“我拿了些棉球，我记得这边的急救箱里没棉球了，用的上吗？”

　　秋成夜已经缓了过来，她出声：“麻烦您了。”

　　“不麻烦……”西尾悟看向声源处，望到了一大片刺眼的红色，看着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万分抱歉，会长。”

　　他立刻瞪了眼那三名闯祸的一年级生，古森元也迅速无比地道歉，寒山无崎和佐久早圣臣紧跟其后。

　　藤野道一郎接着诚恳地鞠了一躬：“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现在扶您去保健室躺一会儿？去医院看一下吗？如果伤到骨头就不好了，费用我们出……”

　　秋成夜有些无奈地打断藤野：“真的没事，只是意外。”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一定要说。”

　　“好。”

　　藤野道一郎等人继续一脸严肃和担心地盯着秋成夜，秋成夜继续坐在地板上，等着血止住、恢复些力气再去保健室，她神情自若，反倒让盯着她看的人不自在起来，寒山无崎和佐久早圣臣则默默打扫着地板上的血渍。

　　寒山无崎抬头瞟了一眼，觉得这场面分外滑稽，他嘴角往上挑了一下。

　　秋成夜捕捉到这抹弧度，她血也差不多止住了，看了眼钟表，开口道：“抱歉弄脏你们的地板了，耽误你们时间了，赶紧回教室吧，别迟到了，小仓你也是，我一个人去保健室……”

　　秋成夜边说边想要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抓着古森的手腕，热乎乎的，脉搏有力地跳动着，充满了生命力。
　　她慢慢松开：“抱歉。”

　　“没关系。”
　　手腕的主人突然笑了起来，他整个人干净而真诚，让人想起被太阳晒过的羊毛被子：“学姐你没事就好。”

　　秋成夜眨了下眼，她睫毛很柔软，仿佛蒲公英的绒毛一般飘了起来，古森元也突然感觉脸上有些发痒。

　　“同学，”秋成夜两手轻轻包住这只暖洋洋的手掌，再次开口，“谈恋爱吗？”

　　古森元也：“？！”

　　其他人：“？？？”

　　看戏的寒山无崎格外用力地擦拭着地板，他面无表情。

　　感觉他这段大概是最后的时光的生活安静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