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魄》白二木

74、第七十四章 新欢战旧爱

　　无垠来过！

　　他什么时候来的？沈修筠呢？其他人呢？是不是已经出了什么事！

　　褚湛环顾四周，他在沈修筠的房间，屋子里摆满了各种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与他的身体相连。他的上半身被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隐隐约约能看到胸口的血迹。

　　他的伤口为什么没有愈合？

　　惊讶过后，他催动意念愈合伤口，这次伤口没有自动愈合。倒是他闹得动静过大，伤口在发疼，血浸了出来。

　　想到可能外面被无垠搅了天翻地覆，他根本顾不上那么多，用力一扯，扯下手背的输液管，作势要下床。

　　这可把老头子给吓坏了，“褚湛，褚湛，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沈修筠。”褚湛死死攥住老头子的手，刚刚苏醒，他没有多少力气，加上长时间没有说话，他的嗓子火辣辣的烧得疼。

　　“沈修筠呢？他在哪？还有……”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下一秒就提不上来。

　　“你别着急别着急。沈修筠他们没事，他现在在前院，上面来人了，他暂时脱不了身，让我过来照看你。来，喝点水。有点烫，你慢慢喝。”老头子一边拦着人一边拿过水杯，嘴上根本不敢停，生怕自己说慢了这人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真没事？”

　　“真的没事！”见褚湛不闹腾，老头子忍不住数落，“你说说你，一个凡人，有多少条命能这么造？那天他们带你回来的时候你命都快没了，拳头那么大个血窟窿，搁旁人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也就是你运气好，这几天全靠白洛和各种灵丹妙药给你吊着。”

　　“老头，你好吵。”

　　“哦，你这时候嫌我吵了。你是没见着桃夭在你床边哭的时候，鬼哭狼嚎的，你听了估计你都觉得我安静。”接过褚湛的水杯，“还要吗？”

　　褚湛摇头。

　　随手把杯子搁在床头柜，老头子扶着人重新回到床上，“你别乱动，躺好。”

　　“你这几个月去哪了？找都找不到。”

　　“中秋节喝多了，在上面睡了一觉，刚醒。”

　　老头子伸出食指指了指上面，褚湛明白他的意思，天上。但话到嘴边他故意打趣老头子，“我还以为你被哪个妖精抓去当压寨相公了呢！”

　　“去去去！你个瓜娃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响起一声爆炸，老头子一哆嗦下意识的往褚湛身边躲，褚湛亦是挺身而出把老人家护在身后。

　　“这是什么情况？”

　　一脸茫然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啊。”

　　老头子侧耳细听，“好像在吵架。”

　　“白洛和若望？”这院子里能吵架的，除了这对冤家实在是想不到其他人。

　　老头高深莫测的点点头，“算是吧。”

　　“有八卦？”褚湛一下子来了兴致，瞧老头这副德行，肯定知道些内幕。

　　“要不咱去看看？”

　　老头子提议。别说褚湛对白洛和若望的八卦感兴趣，他也想知道前院的修罗场是什么样。尤其闹了那么大的动静，他那个心哟，像是被小猫挠得，痒痒的，一刻都坐不住。

　　同样坐不住的还有褚湛，他立马下床，趿上拖鞋，唯恐天下不乱，“走走走，一会去晚了就没戏看了。”

　　健步如飞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病人。

　　随着靠近，前院的争吵声逐渐清晰，是一男一女。男的声音很熟悉，是许久未见的小狐狸任荇，他和坐在他对面的女生争得面红耳赤。

　　而沈修筠坐在这二人中间单手支着脑袋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争执，甚至还有空闲给胖大厨使眼色，让她给吵架的人满上茶水，生怕他们口干舌燥不吵了。

　　眼角的余光扫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平静的眼眸终于有了波澜。

　　褚湛醒了。

　　左边胸腔里的心轻轻颤动，他所求之事终于有了回应。想到这些天他命悬一线、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作担惊受怕，日不敢歇夜不敢寐，时刻提防着，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被地府勾了魂。

　　现在看到他活蹦乱跳地躲在假山后面偷听，脑子里紧绷着的弦终于可以放下来，连呼吸都发生了变化。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那是个易碎的瓷娃娃，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怎么穿得那么少？袜子没穿，棉衣的拉链也没有拉上去。外面风那么大，又冷，万一吹感冒了怎么办？受这么重的伤，醒了不好好在屋子里躺着休养，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说到底还是百晓生不会照顾人，这种事情也由褚湛胡闹！

　　纵然沈修筠此时内心蠢蠢欲动，但旁人看来他只是换了个坐姿，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更不用想他会把欣喜和担忧写在脸上。

　　视线不期而遇时，褚湛朝他眨了眨眼，然后拉上棉衣的拉链一直拉到顶。

　　还挺上道。

　　那是！

　　褚湛喜滋滋地缩进脖子，两手互相揣进衣袖，凑到老头子身边好奇地问，“那个女生是谁啊？”

　　“千姝，天上的十七公主。”

　　“长得还挺好看的。”

　　“仙界第一美女，当然好看。”

　　“那是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凉悠悠的气息吐在耳后，躲在假山后面偷偷摸摸的两人回头，吓了一跳，要不是相互扶持恐怕他们早已摔了个四脚朝天。

　　白洛站在他们身后，此刻正笑眼盈盈地看着他们，就是这笑意未达眼底，叫人看着心里发慌。

　　“怎么，这个问题难回答吗？”

　　“没有没有，这个问题根本不用思考，当然是姑奶奶您好看。”

　　褚湛朝老头子挤眉弄眼，后者点头如捣蒜，“就是就是，您最好看！”

　　老头附和完就没了下文，旁边的人戳了戳他的腰，他不解地看过去，只见褚湛面露八齿微笑，用三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提醒他，“赶紧夸啊！”

　　“夸？夸啊，当然要夸，哈哈哈，姑奶奶您的容貌冠绝天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沉鱼落雁。”

　　“闭月羞花！”

　　假山的动静太大，惊扰了客厅里坐着的人，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面对众人探究的视线，褚湛和老头子尴尬的笑笑，“我们路过，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说完，作势要跑。

　　“来都来了，不妨一起听听，帮忙评评理。”

　　衣领被白洛的烟斗勾住，褚湛不得不心甘情愿地走进客厅。这时他才注意到客厅里还有两个嗑瓜子群众，蒜头和桃夭，他们两个坐在角落的沙发，津津有味地看戏。

　　老头子跟着他们进去，刻意避开千姝不善的目光，悄摸悄声地告诉褚湛，千姝公主和若望有过一段情，若望求爱不成下凡历劫遇到了白洛。

　　新欢战旧爱啊！

　　褚湛眼睛唰地一下锃亮，这种狗血剧情最适合他这种大病初醒的病人看了！

　　“评理？用得着评吗？昆仑神宫里的东西难道不是你们妖族偷的？”

　　诶？褚湛屁股坐下的动作做得一半，他不解地看向老头子，说好的三角恋呢？怎么变成了法制节目？

　　我也不知道啊。

　　老头子亦是摸不着头脑，再看坐在千姝女君身边的人，各个都是上面赫赫有名的人物，均是正襟危坐，一脸肃杀。而小狐狸坐没坐样，歪在椅子里，双脚 jiāo 叠搭在桌子上，一副无法无天的二世祖样子。

　　相比仙家人多势众，妖族这边就任荇和他身后的蛇女，如果加上后来的白洛，三人成众，也不算掉了气势。

　　褚湛认得任荇身后的女人，在江宁姜也的别墅外，她和任淮予一起出现。

　　“你说是我们偷的，偷了什么？证据呢？”任荇睨了眼对面的人，脸上的嫌弃毫不遮掩，“没有证据，你说个屁！”

　　“除了你们妖族谁会觊觎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是哪个东西？你话都不说明白，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污蔑我们妖族？说不定是你们监守自盗，嫁祸给我们呢。”

　　“放肆！”

　　谁都没有料到千姝恼羞成怒会突然动手，眼看着杀招袭向任荇，白洛手中的金烟斗轻轻向上一抬，冰棱齐刷刷地停在小狐狸面前。

　　“要打滚出去打，别在我的地盘耍横。”

　　言罢，纤细的手腕一转，冰棱调转方向以数倍的数量和力度还回去。

　　“殿下小心！”

　　千姝周围的人如临大敌，把她护在身后。但冰棱还没到他们面前就被拦腰斩断，化作虚无。

　　青色身影匆匆赶来，以一己之力拦住白洛，站在她对面，俨然一副守护者的姿态。

　　“若望！”

　　千姝欣喜若狂，站到若望身边，有了足够的底气，她愈发嚣张，眉眼间都是胜利者的高傲，“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如此无礼！”

　　回答她的是隔空一巴掌，白洛重新寻了个可以坐的地方坐下，理了理旗袍，“你父亲都不敢这么和我说话，你是个什么东西。”

　　生生挨了一巴掌，千姝楚楚可怜的扯扯若望的衣袖，委屈装满了她水灵灵的眼睛，“若望……”

　　角落里，褚湛抓了把瓜子，和其他人等着若望的反应。这种三角恋的修罗场配瓜子简直就是绝配！

　　沈修筠也坐了过来，刚才他坐着的长条桌已经被劈成了两半，现在手里的杯子还是他想喝水拿起来才免去了粉身碎骨的人祸。

　　“吃吗？”

　　褚湛摊开手，将手里的瓜子递过去。沈修筠摇头，正想说他，却见客厅正中间站着的若望拂去衣袖上的纤纤玉手，冷冰冰地送上三个字，“请自重。”

　　转脸看向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沈局长以为昆仑神宫失窃一事当如何处理？”

　　被迫卷入三角关系，沈修筠送到嘴边的茶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昆仑神宫虽说是仙家的地方，但昆仑山在人间，人间的事必然要过档案局，问档案局的意思也无可厚非。而且，昆仑乃龙脉所在，关系华夏气运，大意不得。

　　“凡事讲究证据，谁控告谁举证。”

　　“我觉得这个提议甚好。”

　　白洛借着狐火点了烟，小狐狸站在她旁边点头附和，“同意。”

　　“公平起见，你们不妨组一个调查团，档案局会派人协助，行监督之权。只要祸不及人，我们不会过多干涉。”

　　“那我怎知你们没有和妖孽勾结？”

　　千姝肉眼可见的不服气，从小骄纵的缘故，她自命不凡，认为世间万物事事都应顺着她。但白洛那一巴掌让她颜面尽失，偏偏她技不如人只能是吃了这个苦头。眼下火气无处可发，沈修筠这番话在她眼里就是偏袒妖族，更是怒不可遏。

　　“东西可以乱吃，但是话可不能乱说。”沈修筠抿了口茶，脸色寡淡，语气不卑不亢，“要证据，你们拿不出来。我提供了解决方案，你们又嫌麻烦。我们人间有个成语叫作入乡随俗，还有一个谚语，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沈局长言重了言重了！”千姝后面的中年男人走上来乐呵呵地赔礼，“此事我等会尽快禀明，等待圣决。”

　　“司战星君！”

　　无视千姝的呵斥，被叫作司战星君的中年男人继续道，“后期多有叨扰，还请多多包涵。”

　　他心里清楚，沈修筠这番话明面上是拂了他们仙家的颜面，暗地里也是在敲打妖族，不要妄想在人间搞小动作。

　　不过，他区区一个凡人确实有这个资本。

　　人间事，听人言。这是前人定下的规矩。

　　人间祸，六界乱。这是神族曾经留下的预言。谁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众生为敌。

　　打发走客厅里的不速之客，沈修筠拎着褚湛回了房，失而复得的后怕让他一路上紧紧地攥着他的手。

　　尽管已经尽力克制了力度，但当他把他的手按在门板上时，他的手腕还是红了。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是淡淡的粉，额头上布着细汗。

　　“对不起。”

　　他很是自责，松开束缚，指腹轻轻摩挲他手腕的红痕，“以后不会这样了。”

　　“没了？”

　　“嗯？”

　　沈修筠不明所以，紧接着他脖根一紧，他就被褚湛抓住领带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老子都做好被强吻的准备了，你就这？”

　　赶紧支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