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实验楼》昏鸦ya

2、回家

　　十点四十分，郑婧婷收拾器材，锁门离开。
　　作为最早定居南华市城区的一群人的周辈，郑婧婷和父母小时候与爷爷奶奶一同居住在老城区，生活还算宽裕，只是随着城区发展日益高昂的房价让她的父母难以自立门户，饱受兄弟姐妹的白眼罢了。
　　可后来父亲因为吸贩毒被捕入狱，母亲南下打工，年迈的爷爷也在一次摔伤后瘫痪，全家只能靠两位老人的退休金、母亲偶尔寄来的抚养费和奶奶在路边卖些小商品的所得来维持。
　　昏黄的路灯以树叶为笔画下一地阴翳。她的家离学校很近，从阳台就望得到操场，她从小在这片街区长大，对脚下的一砖一瓦熟悉到闭眼也能轻松走过的程度。
　　似乎在这时，她才终于是一个初中的女孩子，不是学校里为了达到一个又一个高分埋头苦干的勤奋学霸，也不是家里抢着做家务的老成“小妇人”。夏蛩的叫声好似把她带到了一个远离现实又不完全是想象的幻境，她甚至想像小时候一样，拉着父母的手，用故意歪扭的步伐逗逗脚下摇曳的阴影。
　　突然出现的游浩，打破了她的幻境。
　　游浩同样是初三（1）班的学生，父母在省城当化学研究员，很少回家。和同样“留守”的江淮不同，游浩成绩浮于中游，足以摆脱了被老师特殊“关照”的命运，加上在学校运动会、校庆活动上常常放光，甚至成了老师最喜欢的学生之一，连乐于与众多女生调笑的行为也被看作“机灵”。
　　游浩也住在这片街区，看起来已经骑着自行车在路边等郑婧婷很久了。
　　面对游浩故意套近乎的搭讪，郑婧婷轻微皱了皱眉，露出一个还算友善的微笑，她可不想成为班上舆论中心人物的对头。
　　郑婧婷加快了脚步，游浩却蹬着脚踏跟了上来：“你也住在这片吗？”
　　你肯定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干嘛？郑婧婷在内心翻着白眼：“嗯。”
　　“那以后，我能和你一起回家吗？”
　　我就知道，我早知道！
　　似乎怕这样唐突的要求让心仪的女孩子尴尬，游浩接着说：“我觉得你挺好的，我可以追你吗？”
　　“谢谢你喜欢，我没这样的打算。”郑婧婷无奈地强挤出一个微笑，“我奶奶在等我回家呢，没事的话我走了。”
　　“还有一个礼物，你看一看。”游浩怕好不容易等到的女神走了，左手扶着把，右手掏出一个包着丝绒布的饰品盒。不知是因为单手骑车不稳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那个本来连郑婧婷的眼神都没能赢得一个的饰品盒，以打开的姿态掉落在郑婧婷面前的柏油路上。
　　这下子，郑婧婷不能不停下脚步了，而且，她看见饰品盒打开后露出的，是一个在昏暗灯光下也十分现眼的、闪着银光的项链。
　　“啊呀，对不起。”游浩停下自行车，费力地弯下腰去捡地上的饰品盒。
　　不自觉地，郑婧婷弯下腰帮他捡起了那个东西，并在这一刻，想起了小时候跟着奶奶走街串巷搜集垃圾桶里的硬板纸和空塑料瓶还钱的日子。那时候，游浩又在干什么呢？
　　游浩没有接过盒子，而是很快地直起身来，蹬着自行车加速，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一句：“送给你了！”
　　郑婧婷终归还是带着东西回到了家。
　　“今天怎么这么晚？”奶奶踏着摇摇晃晃的小碎步迎到门前。
　　“准备比赛，”郑婧婷很快地换上拖鞋，扶着奶奶坐到餐桌旁，“最近都会很晚，奶奶，这几天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怎么不用，这么晚了，又是这么远的路。”奶奶起身从冰箱拿出一包面包，“饿了吧，奶奶给你热点面包吃，可甜了。”
　　郑婧婷没来由地答了一句：“奶奶，护工找得怎么样了？”
　　“哎哟！”奶奶苦着脸跺脚，“小区里就有，但不是年纪大就是不愿意干脏活累活，哪里扶得动你爷爷？要找年轻能干的，价钱高着呢！”
　　“奶奶你看这个！”郑婧婷从包里掏出饰品盒，献宝一般打开，探到奶奶面前。
　　“这——你从哪里弄来的？”奶奶惊愕地接过，对着光细细观察，又掀开盒里的衬布掏出一个价牌，“八千六！”
　　郑婧婷的心多跳了一拍，随即又有些沉重地落下，还是佯装高兴地开口：“朋友送的。”
　　奶奶收起笑来，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你别骗我，谁送得起这个？”
　　“人家家里有的是钱，真不在乎这个。”郑婧婷挤出一个轻松的笑来，“你拿到珠宝店里退了，换的钱总够请一个月护工了吧？”
　　叮铃铃——一阵电话铃打破了两人的对话，奶奶抢在郑婧婷面前起身去接：“喂？”
　　郑婧婷只听得电话里是年轻女人的声音，奶奶转身高兴地叫她：“婷婷，婷婷，是你妈妈！”
　　郑婧婷赶忙上前接过电话：“妈？”
　　电话那头是几声有些尴尬的笑：“小郑，是我，陆老师。”
　　陆雯雯是学校安排的专门负责化学竞赛的老师，也是与郑婧婷最熟识的老师。
　　“啊……怎么了，陆老师？”郑婧婷想着，妈妈太久没打电话给她了，奶奶都已经认不出她的声音了，所以听了一声就当成是她妈妈了。
　　“小郑啊，最近的化学竞赛你也参加吧？”陆雯雯的声音温柔年轻，让人很舒服，“这个竞赛有东南集团的赞助，三等奖奖金五千，二等奖七千，一等奖奖金一万，老师觉得你还是很有希望的，你抓紧复习，不懂的多问老师，好吗？”
　　郑婧婷心里有个计划慢慢清晰：“老师，特等奖呢？”
　　“小郑，你别急，”陆雯雯用含笑的语气说着，“大部分人至少初二才学化学，你学得比人家早，本来基础就好，初二初三得特等奖的机会很大，特等奖奖金有一万呢。”
　　“谢谢老师，谢谢……”郑婧婷掩不住笑意，自己可以用游浩送的项链换来钱，先垫付这个月的护工费用，等拿了奖金，再还给游浩，这样就不算欠他的了，多下的钱加上家里本来有的，应该也能请到不错的护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