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手试梅妆》四农

2、第 2 章

　　古镇的房子结构通透明亮，楼梯也是简单的一个折角，扶手、地面都是未经打磨的木头．贺栻扶着墙，每下一步木质结构的楼梯就发出“吱呀”一声，看着稳固，听着却摇摇欲坠。
　　套用《阿甘正传》的话，人生也像一个楼梯，每转过一个转角，或上或下，都是横着竖着不同的空间。命运悄悄改变，永远不知道楼梯的尽头是什么在等待。
　　“贺大小姐起来啦，桌子上放着早饭，快吃吧。”
　　贺栻一眼就看见八仙桌上的食盒。这世间，百态就是最好的下饭菜。
　　是镇上最有名的灌汤小笼包，在五座石桥、十六条弄堂、几十家店铺和数不清的腰肢细细的小姐姐的那边。
　　轻轻咬开，皮轻薄如纸，入口即化，赶紧吸一口鲜美滚烫的汁水，驱散一大早起来的懵圈和寒意。就连醋也带着丝丝的甜味，肉馅里剁着的笋尖、香菇粒和野菜，与醋抢夺着舌尖上的味蕾。
　　“好吃吗，听说你最喜欢吃这个。”梅庄倚着园林的柱子，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贺栻规规矩矩地坐在小凳上，捧着食盒，长长的睫毛乖巧地盖着因为满足而凸显的卧蚕，略微嘟起的嘴上沾着晶亮的汤汁，是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贺栻吃完手中一屉的小笼包，捧着白瓷碗里的蛋花汤有一口没一口地小口吸着，打量梅庄。
　　不是上上下下的那种打量，而是视线轻飘飘地飘着，好像梅庄和马路边的一根电线杆或是车流无异。

　　“明天能早起吗，我带你去尝尝羊肉面。”
　　“吱呀”写着两碗牛肉面的点餐单被夹着顺着悬在头顶的丝线飞向厨房，大师傅取下瞄一眼，新鲜拉制的水面下了锅。
　　贺栻颇有兴趣地东看看西看看，沉重的长凳挪不动便扭着身子。梅庄坐在桌子对面宠溺地望着。
　　不过早上六点，不大的小店里已经满座，还有搬了板凳支在外面的青石板路上。
　　都是镇上的百姓，特别是老年人，要来上一碗羊肉面甚至配上一小盅黄酒，才能开始新的一天。

　　简单的白瓷碗里细细码了足量的水面，上面覆了整块的红烧羊肉，最后出锅时再撒上绿色的大葱，热气腾腾。
　　羊肉是用稻草一块块捆着，煨上红枣和香料包在土制的大锅里炖上几个小时。面店周围的人每天都在红烧羊肉的气味里饿醒。
　　咬一口肉，看着纹理分明，却入口即化，肥而不腻，酥而不烂，有一丝红枣的蜜甜。
　　挑一筷面，韧而不生，吸溜一声，极为爽口。
　　热乎乎的汤里炖出了羊肉里所有的精华，被细细分解在水里，端起碗嗦一口，真的对新的一天充满了希望呢！
　　看着对面的人眼里满满的心满意足，细长的眼睛已经变成弯弯的两道。
　　真是好养，梅庄嘴角勾起一道弧线。

　　往回走的时候街上人已经多了起来，贺栻又凑到人堆里买了一盒绿豆糕，边走边拆开来吃。
　　新鲜的绿豆和糯米磨成粉揉成团，裹上红豆煮制细纱过滤的馅料，放在祖传的桃木模具里一个一个压刻出来，满眼吉祥如意的中国汉字。
　　清香扑鼻，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贺栻吃着吃着便落下来，刚想着紧几步递给梅庄一块。
　　前面走着的梅庄突然在一个拐角停了下来，贺栻跟上去一看，有个包着头巾的老奶奶在卖玉兰花。
　　竹编篮子上铺着蓝印花布，摆着三四串玉兰花。还没有盛开的花骨朵被用铜丝并列串着，弯成一圈，静静的，好乖的样子。看来，春天真的要来了呢！

　　梅庄看一眼凑上来的小脑袋，伸出手把她嘴角上的糕点屑抹去。
　　“买一串吧，当香包当头饰都是极好的”，贺栻以为在入定的老奶奶突然抬起头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不用”，贺栻下意识地扯了梅庄的衣角，买玉兰花还不如买桂花，可以拿来酿糯米酒拓桂花糕。
　　梅庄好像没听到一样弯下腰，细细挑着。
　　弄堂那头的太阳已经渐渐露了个头，光顺着长长的路撒过来，投在认真挑选的少年身上。
　　巧的是那光只照亮了这一边，卖玉兰花的老奶奶蹲坐在篮子后面，再次入定一般隐在黑暗之中。
　　两人便像仙侠片里斗神力的一样，发出了不同颜色的光，互相对峙着，界限分明，丝毫不让。

　　贺栻捏着手里的糕点，人体的热量使绿豆糕里和进的油开始往外浸，沾染了少女的手指。
　　她抿紧了嘴，盯着篮子表面的洁白的玉兰花，在阳光的照耀下，白得刺眼。